第四十章 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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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星禾与云岚起争执后,云岚凝视他半响后,欲言又止,最后只留下一句:“好好修养。”便自顾离去了,背影莫名带着落寂伤感。

    星禾内心忿忿,气得将桌面上不知何时斟的凉茶狠心摔在了地上,云岚似乎听到了瓷器摔碎的声音,脚步停顿了下,又继续往前离开了。

    蔓青进来收拾了残局,又簇了一碳火,想要些什么,星禾却阖上了双眸,声音轻得有些虚弱无力:“你出去吧。”

    蔓青满脸的担忧急切,但还听话地出去了。

    影含今夜烛,心意几交横,星禾躺在床上睡去,却又做了个梦。

    梦中他似乎与他人在下棋,眼上似蒙上了薄雾,看不清人,也看不清棋盘与棋子,所以的一切都在雾里时隐时现。

    好像有人在握着他的手,指腹带着薄茧,磨在手背上的感觉有些特殊,带着他的手落棋在棋盘上,低沉的声音沉入耳畔。

    他在讲什么,星禾听不清,全部的注意都集中在了被握着的手和圈着腰上。

    到最后,那人发现他在游神,便松开了他的手,转身离去,进入了更浓郁的雾气中,渐渐不见了身影,星禾不知所措地抬头,急忙忙地拉着他的衣角,微凉的雪白衣料从手中滑走。

    星禾连忙起身去追,却不慎摔一跤,然后星禾就被痛激得一醒,双目一睁,原来已到了翌日的日中。

    恰巧见蔓青火急火燎地跑进来,脸色焦急,深吸几口气道:“朝道掌门来了!”

    星禾一愣,想起了之前水牢的事,然后急忙起床穿鞋准备跑路,也同蔓青般满脸的焦急。

    蔓青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做何事,怔怔道:“您这是要干嘛?”

    星禾抬眸觑了她一眼:“跑啊,不跑又让他抓我去水牢吗?”

    蔓青:“林远鹤的事不是真相大白了吗?云仙长没有告诉您吗?”

    星禾一愣,停下了手中正在穿鞋的动作,凝视着她疑惑道:“什么情况?”

    蔓青:“在您被抓去水牢的那天,陆淮宁就让朝道掌门去查林远鹤的记忆,发现是林远鹤想要杀你,”到这,她脸色极愠怒:“想不到那厮如此歹毒,竟想下杀手。”

    陆淮宁?

    星禾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他,他不是很厌恶他吗?

    既然真相大白,星禾心里倒是落下了一块石头,至少不用被抓去水牢。

    他放慢了手中的动作,直至整理穿戴完整,朝道仙人恰巧走了进来,朝道仙人淡然落下一个眼神给蔓青,蔓青见状也退了出去。

    朝道仙人倏然踏一步凑近到星禾面前,星禾见状猛地后退一步,躲闪着朝道仙人的靠近。

    朝道仙人微微一愣,轻声道:“你是不是在怪为师?”

    星禾觑着他,半响作揖道:“弟子怎敢。”声音里充满了客气与疏离。

    这副模样哪像不敢的样子。

    星禾的墨发只是随意地绑起,有些发丝散乱地垂在耳旁,朝道仙人魔怔似伸手想帮他挽起,却突然被星禾阻挡了手腕。

    只见星禾凝视着他,一字一顿道:“师尊,弟子不值当你这般。”声声带着冰冷。

    字字诛心,大抵如此。

    大雪从昨日下到了午时才堪堪停下,却早银装世界,玉碾乾坤。

    丝丝寒气透过门缝与窗缝吹了进来,拂去了朝道仙人惯然的淡薄,凉得有些心涩难言。

    朝道仙人放下了手,微微蹙眉,轻声道:“那日,他们都在指向你,我并不好护着你。”

    星禾挽起那缕发丝,薄红的唇瓣勾起一嘲讽的笑容:“师尊的是,弟子这等微薄之人怎敢劳烦师尊惦记。”随后又拂额作势道:“弟子身体不适,可能因为冬季寒冷,偶感风寒,咳咳......还请师尊回去,以免染了师尊您就不好了。”星禾捂着嘴,佯装咳嗽几声。

    这般明显的逐客令,朝道仙人怎会不明白,星禾从未这般对他冰冷疏离过,他又想起了最后情劫梦镜中的缠绵少年,以及这丝丝的酸涩刺痛。

    朝道仙人倏然明白了什么,惯有的淡漠冷静就像伪装,之前还妄想杀了他以渡劫,现在看来就像笑话,自以为是的笑话。

    从未有过的无措感涌上他的心头,他喉咙发紧得不出话,有些怔愣地望着星禾过分昳丽的容颜,蓦然看见星禾眼里的冰凉,冷得他一激,回过了神。

    “那你,好好休息,修复魂魄灵脉的事晚点再弄也不迟。”朝道仙人感觉口中苦涩异常,但骨子里的高傲让他放不下脸面去道歉,又以灵脉一事提醒着星禾他不能离开他。

    星禾一愣,自己差点忘了这等事,回过神后,微微掐着自己手掌,低声道:“是,师尊请回吧。”

    朝道仙人眼眸深深地望了他几息,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自星禾从练镜回来,又匆匆过几日,这几日云岚也没有出现,更没有其他人来扰他,这几日过得可谓颇为自在,又加上他从水牢出来后,蔓青似愧疚地放松了对他看管,日日不知从哪弄来了些好吃的零食,有时竟允许他酌酒一杯,过得更是快活了。如果没有这幅病怏怏的身躯,星禾恐怕是过得更是恣意。

    来惭愧,蔓青比星禾更像主子,不过这些,星禾也乐在其中便是了。

    一日夜幕,星禾被厚重遥远的钟声吵醒。

    一声又一声的钟声从山顶向山脚传去,荡漾着整座长留山,直至七七四十九道才停止敲钟。

    星禾揉着惺忪的双眼,不明所以,突然脑袋里有一丝记忆告诉他,这是有长留弟子逝去的鸣钟声。

    他更不明所以了,因身子疲乏,实在太困,星禾又躺了回去睡觉。

    直至第二日天明后,蔓青跟他聊天才得知,昨夜温雾然的座下大弟子被杀害了,死状极惨,尸首分离,被吸干了血,一张皮紧皱发黑地附在骨头上,不知是什么怪物所为。

    到这,蔓青啧啧叹道可怜。

    确实可怜,星禾在心里暗忖附和。

    星禾想不起温雾然的座下大弟子是谁,却蓦然地脑里闪过一张脸,那日在紫坛上附和温雾然污蔑他的一个人,白袍方脸,眉宇寡淡,很是不起眼。

    星禾只是微微一愣他的死去,又靠在美人榻上一手执一杯热茶,一手翻起戏折子,素白纤长的手煞是好看,人也过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