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小枝枝。
清。闹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方依婷内心是抗拒的。
蒋冬平从身后将她搂着,一手按掉了手机闹铃,一手绕过方依婷,轻轻拍拍同样在挣扎的枝枝:“还可以睡一会,再睡一会阿平叫你。”
枝枝得到安抚,睁开的眼睛瞬间又闭上,嘴上哼哼唧唧了点什么,然后又迷离了。
“幼儿园也要这么早啊……”方依婷微微睁开眼睛,整个脸皱起来。
昨天她真的没有睡好。
先是被强迫着复盘所作所为,她自然是死不认错的。不,不是死不认错,是她方依婷根本就是没有任何过错!
蒋冬平这个人一点武德都没有,嘴上讲不过她,就开始动手动脚的。
方依婷其实也挺奇怪的,以前她是挺欢迎蒋冬平的“毛手毛脚”和“不规不矩”,但是身边躺着那么可爱的、睡得那样熟的枝枝,方依婷怎么都放不开。
蒋冬平牙痒痒,几乎是咬着她的后脖子肉磨牙。
一个进攻,一个拒绝。
总有些松快的时候。
方依婷想,人不能那么没良心,用句网络流行语怎么?拔什么无情?
所以方依婷放松了防守,她安慰自己,不过是对蒋冬平前两日的奋力耕耘的回报……
有个朋友在身边,就……有些艰难。
好在两个人已经对彼此熟悉,春风微微,方依婷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探出头的月牙子。
她想:今夜的月亮也比往日可爱几分。
然后,思绪就被身边的人带动,再也想不到其他。
然后,就在方依婷情绪到位时候……枝枝朋友“哇”的一声大哭,双手挥舞着直直坐了起来。
方依婷被吓了一跳,什么感觉都被吓回去了。
还不止,她怕是未来很长时间都会有“运动恐惧症”,不像男人那样不行就算是不错了。
蒋冬平扯过床头的婴儿湿巾,擦擦手、擦擦嘴,然后翻身将枝枝抱在怀里,轻轻将她摇醒。
“枝枝,是不是做恶梦了?”这种事情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
枝枝朋友白天太兴奋,晚上梦魇了。
闭着眼睛手舞足蹈、嚎啕大哭。
蒋冬平将枝枝抱起来,像时候那样抱在怀里,又开了床头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枝枝在轻轻的摇晃中睁开了眼睛,脸颊上还挂着泪花。
她抽抽噎噎:“阿平。”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阿平在呢,你喜欢的阿婷也在。”
“阿平,我要妈妈……”这是朋友的杀手锏,一个白天都没有找妈妈的枝枝朋友,在梦魇之后,在惊恐之后,自然反应就是找母亲。
蒋冬平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枝枝呀,妈妈要工作记得吗?”
她柔声细语的安慰枝枝:“妈妈出差了,阿平陪你好不好呀?”
枝枝揉揉眼睛,固执:“要妈妈。”
方依婷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对啊,枝枝的妈妈呢?
虽然不过是两岁半的朋友,但是蒋冬平俨然将对方当做成年人。
蒋冬平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让枝枝坐在她的膝盖上。
“妈妈要上班赚钱,枝枝要上幼儿园学本领,我们的一家人各司其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工作是不是?”
“是。”枝枝犹豫了一下,但是显然这个真理她无法否认。
“妈妈上班是不是很辛苦?早出晚归、还要加班、还要出差?”
“是。”枝枝想到有时候半夜起来,妈妈蒋青妍开着灯,用帘子遮着光在电脑。
时候她还为此哭鼻子过,她想要妈妈抱着睡觉,但是妈妈总是在她睡着之后偷偷起来偷偷做别的事情。
不过,那是时候的枝枝。
现在的枝枝已经明白,那是妈妈辛辛苦苦在工作,为了赚钱。
只有努力工作才能赚钱,赚的钱除了付房租买大米烧饭,还要给枝枝买好吃的棒棒糖和米老鼠布娃娃——
不过,她现在已经有很多米老鼠了,所以妈妈是不是可以不用赚钱了?
枝枝眨巴眨巴眼睛:“我不要布娃娃了,我不要棒棒糖了,我只要妈妈——”
蒋冬平有些心酸,朋友恋母是本性。蒋青妍这种工作节奏,在枝枝这么的时候,真的……真的好吗?
但是,又对蒋青妍无从指责。
她可是全职到了枝枝两岁整。
那样毅然决然地怀孕、那样艰难险阻地生、那样没日没夜的哺乳、那样省吃俭用地买奶粉尿布……
她不是最辛苦的妈妈,但是已经足够尽职尽责。
所以,当枝枝满足最低入园条件的时候,蒋冬平也找蒋青妍谈过:“真的要这么早就让枝枝上托班吗?”
蒋冬平舍不得。
那样一个人,甚至不会自己喝水拉尿,就要一个人背著书包,早出晚归地上幼儿园。
真的……不可怜吗?
她才堪堪学会走路,甚至步履蹒跚还会摔跤;
她甚至无法清晰表达自己的意愿,到底是饿了还是渴了?
她是班级最的孩子了吧?会不会被大孩子欺负?
遇到问题,老师会不会不够耐心?
在蒋青妍身上没有操心过的蒋冬平,真的很担忧。
蒋青妍怎么回答的?
她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她极度冷静而克制,她:“作为单亲妈妈,我必须赚很多的钱,多到足够支撑枝枝未来二十年的学习生活;要赚钱,就要吃苦,要牺牲,世间没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又安慰蒋冬平:“枝枝越早独立,以后的生活就能越顺遂。”
“是,她越,我们能照顾她、能替她解决很多事情。不想上学可以不上,请假、甚至在家教学;
不想吃学校食堂的饭可以不吃,家里送或者干脆接回来;和朋友吵架争执我们可以帮,吵架而已,谁人不会?但是——”
“但是枝枝迟早要长大,她学会爬行、然后学会走路、学会奔跑,最终飞到我们双手无法岂及的未来去——所以……”蒋青妍这话的时候,不是不哽咽。
亲爱的孩子,如果有可能,我也真希望能够一辈子为你遮风挡雨。
这是每个母亲的本能想法。
更何况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亲自喂养到两岁。
两年,整整七百天不曾分开过,蒋青妍怎么可能真的舍得枝枝?
但是,她决定了。
就像当初,即便方旖抛弃她、即便身边没有钱、即便学业无法继续、即便山穷水尽了……但是她蒋青妍决定了。
决定了的事情,就不后悔。
后悔于事无补,后悔是懦弱、是投降。
自己做出的选择,跪着爬着,也要走到终点。
于是,两岁的枝枝就此开始了漫漫求学路。二十四岁的蒋青妍也开始了自己前途未卜的事业。
枝枝的眼泪渐渐收住了,她在蒋冬平有节奏的拍拍下,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蒋冬平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大床的一侧。
方依婷心翼翼地问:“妍那里有什么实际困难吗?如果有需要,我可以……”
蒋冬平点住她的唇:“没有困难。”她,“如果有,也是她们自己要克服的。我们为人父母,只能够尽人事,未来的路,尚且要她们身体力行地徒步前行……”
彼时已经是凌时分,是夜再无其余兴致。
一晌无梦。
就是这样,方依婷依旧觉得头重脚轻,似乎没睡踏实。
她第一次同这么的孩子同床共枕,生怕一个翻身就压到了她。
方依婷哀嚎了一声:“真困。”
“那你睡会。”蒋冬平悄然起身,“我带枝枝下去吃早点。”
酒店餐厅。
枝枝朋友第一次吃酒店自助餐,非常兴奋。
但是蒋冬平告诫她:“拿了的都要吃掉,不想吃的就不要拿。”
枝枝用嘴朝某一桌努了努:“他们才四个人,拿了好多好多。”
蒋冬平正色:“怎么能用别人,尤其是陌生人的行为作为准则呢?闯红灯逆行违法,别的车闯你也可以吗?”
枝枝歪着头不能理解,闯红灯为什么违法?
蒋冬平于是换了一个比方:“滑滑梯要排队吧?有不排队抢着玩的朋友,但是我们不能做那个破坏规矩的对不对?”
“对!”枝枝朋友 又看见了巧克力布朗尼,她的口水都流下来啦。
她可以吃这么多!这么多!哪里还管的上别人?
蒋冬平叹一口气。算了,枝枝真的还是个孩子呢。
枝枝奔赴布朗尼的瞬间被人堵住去路。
穿着白色公主蓬松纱裙的大女孩,带着穿着粉色公主蓬蓬裙的女孩,后面跟着气势汹汹的穿着酷奇、背着爱马马牌子包包的、看样子像是妈妈样子的女人。
“哟,昨天混进顶套花园玩就算了,今天还混到餐厅吃饭了?”
蒋冬平本想绕过去,但是那女人出言不逊,直接拦住了蒋冬平的去路。
她在?她?吗?
蒋冬平开始有点怀疑,昨天孩子之间的一点龃龉,虽然昨夜特地拎出来同方依婷上纲上线了一番,但是其实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毕竟是孩子间的玩闹,玩过闹过就揭过去算了。谁还特意拎出来?
但是蒋冬平这样想,人家不一定这样想。
随即,蒋冬平顺着女人的目光——
枝枝穿着简单的T恤,脚上还是那双三十块的帆布鞋。
而她自己——蒋冬平牛仔裤包裹下的身材不知道比这中年女人好多少倍,脸蛋也是。
但是她身上背着枝枝的书包,书包因为昨天玩闹有些脏了,是十分廉价的超市货。
但是超市货碍着谁了吗?
不过是一个包包。
爱马马牌的包是包,超市的书包也是包,是包就是用来装东西的。就像人长着嘴巴,就是用来吃饭话的。
但是偏偏有些人,明明是用来吃饭话的嘴巴,偏偏要用来喷米田共……
作者有话要:剧场:
方董还有三秒钟赶到战场。
方依婷:反了!敢在老娘的地盘, diss老娘的女人?
枝枝:(星星眼)阿婷好棒!我最爱的人变成阿婷了。
蒋青妍:不是妈妈吗?
方旖:不是我吗?
枝枝:楼上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