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温是在沈雪屿出门之前先走的。

    走之前她看着被自己穿过的睡衣，问沈雪屿：“要不要我带回去洗好了给你送过来。”

    将“不熟”两个字写在脸上。

    沈雪屿有点无奈：“我自己洗就好了。”

    夏温点头：“给你添麻烦了。”

    沈雪屿送她到门口的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升上，然后合上，夏温一直低着头，避免和她眼神的对视。

    电梯一旁的红色数字不断闪动，沈雪屿站在电梯口去迟迟没有回去。

    重新回国，再遇夏温，沈雪屿浑身充满了无力感，夏温将自己完完全全包裹起来，不允许自己的一点点靠近。

    像是充满了防备的动物。

    夏温从沈雪屿家出来后先是回了一趟自己家，洗了个澡，换上了新的衣服。黑色波点衬衫配了一条烟灰色牛仔裤，踩着一双白色帆布鞋就出门了，身材傲人，气质出众。

    然后自己开车来到了和许风眠约定好的咖啡厅。

    周末，商场一层的咖啡厅坐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算是整个商圈里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夏温刚进来，许风眠靠在一旁的矮沙发上朝她挥手。

    “你怎么挑了这样的地方？我记得周边有好几家都比这里要清净一点。”夏温放下包坐在了许风眠的对面。

    许风眠笑：“大姐，我刚从英国的大乡下回来，特别渴望和热闹的人群来一个拥抱，我已经受够了地广人稀的宁静。”

    夏温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感叹道：“以前坐在我后桌的嚣张学霸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

    听到这句话，许风眠的眼神也黯然了一下：“连你都嫌弃我青春永驻？”

    高考后，沈安安留在南城过着周末可以回家的大学生活，而她和许风眠却不远千里去了满是雾霾的北方城市，她是为了沈雪屿，许风眠是为了林云深。

    两个人的学校在同一个大学城，偶尔有空的时候会一起约着见面，抒发一下人在异乡的愁苦，慢慢地成了那种可以交心的好友。

    当然两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喜欢的人总是追不到。

    硕士的时候，林云深去了英国的学校，许风眠对出国没有任何想法，却还是在研三的时候申请了一年去英国的交换。

    “你这次去英国有见到云深姐吗？”夏温问。

    许风眠整个人软塌塌地靠在沙发上：“算是见到了，也算是没有见到。”

    夏温没有多问下去：“上周我收到云深姐的邮件，她过段时间会回南城一趟，参加一个艺术展。”

    许风眠冷哼一声：“她现在和你的联系远远超过我。”

    林云深大学原本是化学，但是后来转专业学了艺术品鉴赏，和夏温的工作有很多交集，夏温读研的时候去英国待过一段时间，都是林云深接待的她。

    “云深姐，挺好的。”夏温，虽然和两个人都算是多年好友，但是许风眠和林云深之间的多年牵扯她其实没有多问。

    因为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处理好自己的问题。

    许风眠给她点了一杯热拿铁，然后谈话进入正题：“你上次那本想要出版的画集，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出版社，你也知道现在的大环境不好。

    夏温读书这些年陆陆续续画了不少的画，其中有一些也获了奖，最后她没有能够直接从事美术行业的工作，心里还是有点遗憾，所以更希望可以让自己画集出版出来。

    许风眠大学学得是当时最热的金融，现在也准备进相关行业，认识的人不少。

    “如果真的特别想要出的话也不是不行。”许风眠。

    夏温问：“要怎么办？”

    “自费出，虽然书号比较麻烦，但是你毕竟获过奖，要好弄一点。”

    夏温思考了一会，她刚工作，工作强度不，但是工资少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她还在实习期，工资仅仅够糊口罢了。连自己温饱都无法保障的人谈何艺术理想呢。

    她笑着摇摇头：“那还是算了吧。”

    许风眠：“我会努力找的。开心点，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玩一玩？”

    ——

    江念出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沈雪屿。

    对方站在过来接人的人后面，穿着灰色针织长裙外穿了件棕色风衣，在面目模糊的往来人群里，她是最显眼的。

    正低头回复手机上的信息。

    江念拖着箱子走过去停在沈雪面前：“让沈教授这个大忙人来接我，我真是太荣幸了。”

    沈雪屿听到声音后就收起了手机：“欢迎回国。”

    江念量着面前的沈雪屿，三年未见，对方变得更加成熟，气质也更加纯净了，她半开玩笑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获得沈教授的一个欢迎的拥抱。”

    着就张开了自己的双手。

    沈雪屿拉过了江念的箱子：“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了，一起去吧。”

    不算高明地避开了江念过于热络的举动。

    江念黯然了几秒钟就跟上了沈雪屿的步子，虽然这些年沈雪屿都没有接受自己，但是在国外这些年，追求沈雪屿的人无论男女都没有人能真正靠近她。

    自己这么多年能与沈雪屿保持朋友关系已经比很多人好太多了。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沈雪屿的手指轻轻点在方向盘上。

    “回来后的工作找好了吗？”

    江念点头：“在自己家的公司，父母已经安排好了。”

    沈雪屿点头：“挺好的。”

    窗外的风景不断消逝。

    江念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看着一边开车而无话的人，心情却不那么平静。当时沈雪屿出国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申请了和她同一个大学读心理学，后来沈雪屿一路畅通读到博后，而她自己研究生毕业就进了一个500强工作。

    国外的生活安逸而舒适，她回国并不是因为父母的催促，而是为了沈雪屿。她将自己整个青春时光都放在了这个人身上，就像是赌桌上豪赌的人，放弃变成一件很难的事情。

    江念歪过身子：“你给我接风，那地点能不能我来选？”

    沈雪屿目视前方，点点头：“当然。”

    江念带着沈雪屿吃了一家地道江浙菜的店，饭后，沈雪屿送她回家，路上经过南城大学附近的酒吧一条街。

    “我们去看看。”江念建议道，“你的日子也太无聊了，出去看看现在的年轻人都玩点什么。”

    沈雪屿并不想去，她对这些夜生活没有任何好奇心，正想要拒绝的时候，面前的车窗前，两个人正牵着手走过去。

    其中一个人正在早上从自己家离开的夏温。

    接连两天出入酒吧，夏温有点吃不消，她一开始知道许风眠要带她去酒吧的时候心里是不愿意的。

    “算是陪陪我。”许风眠劝她。

    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许风眠看夏温有点不太乐意，就直接拉了夏温往里面走。

    沈雪屿看着两个人亲密的动作，脸色不太好，嘴上答应了江念。

    “进去吧。”

    江念有点意外，因为一般沈雪屿做好决定的事情很难推翻，沈雪屿的回转让她的心雀跃起来。

    这家酒吧挤在各种店面的中间，地面上立着一块霓虹灯招牌，上面写着“流年”两个字。

    但是推门进去却别有洞天。

    她们两个找了一个僻静的好位置，刚坐下的时候，许风眠量着夏温的扮，虽然挺好看，但是却过于保守了。

    “你一个妙龄少女居然穿着像上个世纪的女性，这不科学，这里是酒吧，又不是学术论坛，赶紧把外套给脱了！”

    夏温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许风眠，身子往后倒：“你莫不是……看上我了？”

    许风眠送她一个白眼：“你觉得我的审美可能从林云深降格到你吗？”

    夏温直接被气到，服务员刚端来两杯含酒精的饮料，她喝了一点，看着周遭闪耀的灯光，鬼迷心窍地真把外套脱了。

    波点衬衫里面是一个无袖的黑色针织内搭，雪白的一截手臂露出来，纤细的锁骨在暗色灯光下发着光。

    黑色微卷的头发配着红色口红，怎么看都是一个尤物。

    许风眠往后靠翘起二郎腿：“虽然你还是比林云深差点，但是无论怎么，沈雪屿居然能做到对着你不为所动，我真是佩服她。”

    夏温仰头又是一大口。

    这两天她总觉得心口闷闷的，刚准备再喝的时候，手臂就被人给抓住了。

    夏温眉头一皱，就要扯回自己的手，一抬头就看到旁边脸拉得很长的沈雪屿。

    还有旁边的江念。

    原本发闷的胸口有点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是不让你喝酒，怎么不听话，昨天的教训忘记了？”沈雪屿又摆出了一副家长的样子。

    夏温没有话，但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抽回了自己的手臂，手腕上泛出了点点红色。

    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

    江念走过来拉了拉沈雪屿：“温温这个年纪最是喜欢和朋友玩的年纪，你就让她去嘛。”

    原本低着头沉默的夏温听到这句话后冷笑着回看沈雪屿，她的眼睛有点迷离，几缕黑色发丝因为刚才的动作沾到了口红，此刻的她有种凄然的美。

    “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就管我，我可不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