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毒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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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成帝震惊地从椅子上站直了身,宽大的衣袍都遮不住他的颤抖:“这,爱卿不必在乎太子的胡闹……”

    唐父头更加低了:“太子殿下很好,是七月配不上他。”

    “我们还可以再商量……”昭成帝努力和缓道。

    “陛下。”唐父终于抬起了头,他语气里是满满的痛惜,“七月是我最疼爱的孩子。我知太子德才兼备、品行高洁,可他再如何好,他对七月好吗?七月早已及笄,实在不能再跟他耗下去了呀。”

    他一个素来刚直的男子,眼角竟是滴滴流下了泪。

    昭成帝几乎是不敢看向唐父的眼睛。他也见过七月,是个活泼灵动的姑娘,自己又何尝想要害她呢?

    罢了,罢了,终究是无缘。昭成帝闭了眼,再睁开时,一掩哀伤之色,又恢复了帝王威严:“传朕旨意,唐府唐七月知书识礼,性情温良,封为郡主。”

    这是对七月的补偿。既然还没有真的下圣旨赐婚,那么哪怕全天下都知道太子与七月的关系,也可以就此作罢。以往所有都归为玩笑话,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吧。

    李文忱跪在门外豁然抬头,眼神直直盯向紧闭着的大门。

    ……终于退了么。

    这分明是他长久的愿望,可他却仿佛忽然被卸了全身气力,再难站起。

    “殿下,既然心愿已了,”大太监忙心疼地用披风罩住李文忱,躬下身子去扶他,“快起来吧,别真冻病了。”

    李文忱浑身疼到没力,哪怕是大太监用力搀扶,也难以站稳。

    大殿的门忽然开了,唐父已整理好衣襟,从容地迈步准备离去。他面容淡然,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狼藉。

    “留步!”李文忱忽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跌跌撞撞地阻了唐父的步,结巴着道歉,“……是我对不起七月。”

    唐父看着原本风华孤高的太子此时面容如此狼狈,没有一丝被动,只淡淡道:“太子言重了,您是一国储君,所思所为自有别人看不懂的深意。今后,我唐府只盼望能和太子在朝堂上共商国事。”

    言毕,他抬步便回了唐府。

    虽然此后唐父出面帮太子话解围,以致朝臣不再继续拿这事针对太子,然而私下暗流涌动,谁也知道,这局势就快要变了。

    短短几日,唐家收回对太子的背后势力支持,就此只旁观不掺和,太子一脉的势力一下子缩水了将近一半。

    可奇怪的是,太子竟然毫不理会,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这些纷扰。他得偿所愿后,反倒每日浑浑噩噩,精神恍惚地恍若梦游。

    这就被人寻见缝隙,借机上位。

    昭成二十二年平静的一日,原本局面平静的朝廷之上,忽有异军突起,素日瞧着默默无闻的冷宫皇子李文恒强势露面,迅速在朝堂占据不的位置。

    之前三皇子将昭成帝派下的任务完成得很是完美,昭成帝闻之龙颜大悦,当着众朝臣的面连声赞叹,又赏白银千两。

    三日后,钱大人上书进言,称赞三皇子本人品行纯良温善,知人善任。朝中立时有十数人亦跟着称赞。

    一日后,席家才子席景许当众赋诗,盛赞三皇子才智俱佳,文坛一片震动。

    十日后,三皇子的大名传遍整个京城,所到之处无人不识。就此,三皇子一脉彻底下场,以极快的速度占据了一席之地

    十五日后,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有几十人于一天之内先后接连拜访了三皇子府,标志着三皇子党就此走向人前。这支势力初成就已不可觑,席景许等数人作为中坚力量出谋划策,吸引来无数能人异士的投靠。

    众人这才恍悟,原是之前看了这位三皇子。凭此表现,他绝非他表现出的那样懦弱迂腐之辈,就是不知,他暗中实力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朝堂之上,往日里瞧着阴沉的三皇子挺直了身,显得格外英气勃发,一举一动都颇有锐气。一下了朝,他便立即赶回了三皇子府。

    李文恒进了屋,将徐不楚牢牢抱入怀中,凑到她颈间用力嗅闻,仿佛这样子就能缓解了他的疲累:“不楚,我做到了,从今往后,再无人敢欺我们了。你知道么,今天那些人见我连个声也不敢吭。”

    徐不楚冰冷的脸上浮上一丝浅笑,抬手摸向李文恒的发:“是,他们本就该仰望你。”

    “就是可恨周义光那老头,竟然当众折辱于我。”李文恒语气很是阴沉,他看周义光是成日里读书都读傻了,竟还天真地要维护正统,无论他怎么利诱都不肯妥协。

    正统正统,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正统二字。李文恒的冷宫生活一直是他心里的禁忌,如今被周义光当众叫破,自是不肯轻饶。

    想想周义光那一副正直高洁的样子,他央求道:“不楚,你前世可曾听过他有什么把柄?”到时候周义光的臭名被人人唾骂,看这老学究还如何自处。

    徐不楚仔细回忆。这位周姓人士的确是个贤臣,听他少时家境贫苦,爹娘双双早亡,家族趁机将他赶出侵吞家财,多亏周围邻里多次相助才让他活了下来。

    而这位周大臣也没有辜负了众人的期许帮助。他少有大志,长大苦学,入翰林院后也不忘报答年少他人帮助,素来见到不平之事定要申冤。

    而且更难得的是,他家风清正,不慕名利,夫妻恩爱,邻里和睦。只一点可惜的是,他膝下人丁单薄,四十岁才有了唯一的儿子。而他儿子又很好的继承了他的意志,当初国家有难,他儿子挺身而出,战死沙场,只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孩子。

    可那又如何,他挡了文恒的路就是不应该!这位周大人的确是没有任何把柄,可这把柄难道不可以造出来吗?

    徐不楚微微一笑:“我记得他家孙子如今不过是一稚童。”

    李文恒眼里陡然发亮,仿佛一只看见骨头的贪婪的狼,正伺机而动。如此稚儿,稍加诱惑怕是就会走上歪路,好对付得很。有他孙子在手,还愁他不肯就范?

    且等着吧,这朝堂上一个个看不起他的人,敢跟他争抢的人,他都非收拾了不可。

    李文恒一番排除异己后,势力更加壮大几分。

    太子的大太监看在眼里,更是急在了心里。可看太子实在难受,大太监也不敢多劝,怕劝多了起了反效果。

    然而终于有一天,太子竟然缺席朝堂议事,这可引起了满朝轰动,宫内上下议论纷纷。

    大太监再也顾不得别的,快步上前劝道:“殿下,哪怕您再是伤心,也不能耽误国事啊。”

    太子素来勤勉,莫缺席朝堂,他连许多事都一定要亲力亲为,怎么如今竟变成了这个样子?大太监仿佛都要不认识这个自己亲手照顾着长大的豆丁了。

    “咳,咳咳……知道了。”李文忱仰躺在床上,从胸腔发出了沉闷地咳嗽声。他竭力从床上爬了下来,裹上毯子坐在椅上,又咳了两声。

    他慢慢地写着字,却觉手指越来越乏力。李文忱苦笑了瞬,他从前可是勤奋不倦,日日不休的人。

    可这些天他实在是觉得身体酸软乏力。今天实在是累得都要瘫了,万不得已才告了假,这奏章都堆了一沓了。

    ……难道和唐七月退婚对自己影响这么大吗?李文忱心中想法一闪而过,可他深吸一口气后,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奏章上。再如何也是国事要紧,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耽搁国事。

    正在这时,忽听大太监喜悦呼喊:“李神医,这里这里,劳烦您快来看看吧,太子的病似乎又反复了。”

    之前李神医又外出游历去了。大太监于是派人守在山上,只等李神医再次返京就赶忙请来。

    李文忱拗不过这位自照顾着自己的老太监,只能先搁了笔,去让李神医看看情况。他语气里充满了歉意:“李神医,这次又麻烦你了。”

    他想是他这几天不顾身体,把病弄得反复了,才连累李神医辛苦走这一趟。

    李神医烦躁地将手指搭上去摸脉,念念叨叨个不停:“这不应该啊,凭我的医术怎么可能反复呢,不可能啊。明明药到病……”

    李神医忽然止了话,拧眉又探了半晌。他抬头将李文忱的脸上上下下扫射一圈,忽然笑得幸灾乐祸:“你命还真金贵嗬。”

    “这是有人想要你的命呢。”

    “什么!”大太监大惊失色,失手碎了砚台。

    李神医想着这难缠症状,眼底一片凝重,但嘴上还是不饶人道:“要是在晚几天啊也不用来请我了,直接找人收尸吧。”

    这不应该啊,这药过于危险,能在无声无息中取人性命,应该早就被禁止流传了,怎么还被拿出来害人?

    若非李神医家室渊博,祖祖辈辈都喜好收集这些古怪药方,李神医怕是也瞧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