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无花
“七童!”
声音脆甜如冰糖,李宓双手捂在嘴边,欢喜喊了一声。
“嘶!”
不心碰到脸色的风疹,晴天霹雳,李宓瞳孔一缩,如遭雷击,瞬间反应过来,赶忙背过身。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李宓慌慌张张拉好兜帽匆匆往回走,一边挥手,一边嘟囔道:“不许过来!不许看!我、我回去了!”
“明月,今日镇上有灯会、变脸、皮影戏,不去吗?”
花满楼温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想了想那场面,李宓犹豫了片刻,顿住了。
白底金边、绣梅花的鞋子在地上蹭了蹭,期期艾艾道:
“那、那你不许笑我。”
虽不明就里,但见心上人如此扭捏,花满楼极有耐心,声音愈发温柔,保证道:“七童,从不会笑话明月。”
闻言,内心的渴望超过了羞怯,李宓转过身,仰头看向花满楼。
摇着折扇的手放下了,花满楼笑容一顿,手足无措凑上来:“怎会如此?可有不适?”
独属于花满楼的味道涌进鼻腔,是江南烟雨,是阳春三月,李宓红着脸低下头,扭了扭披风:“风疹,痒。”
双颊发烫,耳朵动了动,李宓克制不住想挠,花满楼轻柔隔着衣衫,拉住了她的手腕:“别挠,我给你扇风。”
着忙开折扇,微凉的风送入兜帽,带来丝丝凉意,热度渐渐褪下,李宓果真好受许多。
“七童,好厉害。”
亮晶晶的双眼看向花满楼,满眼的崇拜,花满楼勾唇一笑:“能帮到明月就好,那,还去游玩吗?”
“要、要去。”
花满楼本有些忧心,但李宓开心又期待,花门楼只得失笑妥协。
最终两人结伴去了市集,一入闹市,花满楼买了一顶精致的帷帽给李宓戴上。
余下全程,花满楼如对待瓷娃娃一样护着李宓,往往李宓只是顿了顿,花满楼便知要做些什么。
妇人乐呵呵包了一大包桂花糕递给花满楼,甚至多添了些斤两,赞道:“公子,你对你夫人可真好。”
闻言,花满楼回首望了一眼站在面具摊前玩耍的李宓,笑了笑,将银子递过去,温声道:“还,不是。”
“那公子可得抓紧了。”
“恩,借您吉言。”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花满楼再回首,李宓却不见踪影,霎时,他面如金纸,心急如焚。
花满楼几个箭步冲上前,抓着一个人便问,可人潮汹涌,店家都甚难注意到,何况路人。
这时,旁边飞来一块石子,正在花满楼脚边,顺着石子找去,只见李宓蹲在路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一窝黑白相间猫,时不时伸手摸一摸。
心中的大石落了地,花满楼背在身后的拳头松了松。
“七童,它们好可怜啊。”
见李宓双眼湿漉漉的,语气怅然 ,花满楼心中微动,无法分辨谁更可怜,忙不迭安慰道:“明月,不必伤怀,我们带回去,今后养在百花楼可好。”
月上中天,两人满载而归,李宓怀里,是各色糕点,花满楼抱着的,是满怀生机。
移花宫的日子,甜如蜜,淡如水,几人暂时忘了江湖纷争。
怜星伤势大好,即将闭关,寻求武道突破,当夜,李宓提出辞行。
“两位姑姑,虫患之事,多谢姑姑援手,只是,宓儿一介俗人,还得回红尘中历练,待一切事了,定常来移花宫陪伴两位姑姑。”
邀月本带着喜意的脸色,瞬间转阴,却未出声阻拦,怜星满脸关切,问道:“可是江湖有甚动荡?”
“恩,汴京有些事,不过些许事,姑姑不必担忧。”
怜星摩挲了一下腰间的碧玉,思索一番,叹道:“宓儿志存高远,记得你身后还有移花宫。”
“江湖儿女,何须磨蹭。”邀月扔了一块令牌给李宓,冷着脸,若无其事转身离开。
夜半,李宓房内亮着烛火,摩挲着双亲留下的痕迹,一脸怀念,又掏出怀中的令牌,心里万分不舍。
“嘘!”尖锐的哨声响彻移花宫,弟子们纷纷涌出,正殿上,邀月怜星神色如寒霜。
守门弟子裙摆沾血,跪倒在地:“报,大宫主、二宫主,敌袭!”
邀月意有所指看了眼李宓,冷声道:“呵,人还没走,宵先上门了,众弟子随我来!”
原本闹哄哄有些慌乱的弟子们,在宫主的带领下,气势汹汹赶往事发地。
李宓远远望去,门外密密麻麻,尽是面目狰狞的人潮,大声喊道:“姑姑,那是‘不死人’,斩下头颅即可。”
“众弟子听令,杀!”
邀月一声令下,弟子们如有神助,砍瓜切菜一般,不过顷刻间,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众人庆祝之际,抽冷子暗处寒光一闪而过,极快极暗,向李宓背后刺来。
危急关头,身体本能反应,李宓险险侧身避过,正要跃上前对敌。
还未来得及,只见邀月袖袍一甩,暗处之人被抽到人群中央,竟抱有死志,再次向李宓冲来。
“东瀛人,哼!”
冷哼一声,邀月飞身迎战,这刺客竟也是当世难寻的高手,在邀月手下走了数招,方才落败,落败之后,竟也不逃,举起手中的东西一扯。
“闪开!”
看清那物件,瞳孔瞬间放大,心如擂鼓,李宓只来得及大喊了一声。
“哄!”
震天一响,血肉横飞,残渣如雨花般溅落,那人炸了自己!
自尽了!
多亏李宓提醒在前,在场之人皆不是等闲之辈,只是如此,众人便无从得知他的来路。
“明月,你们无碍吧?”
这时,住在镇上的花满楼等人才匆匆赶来,邀月冷着脸,第一次放他们进入移花宫,商议此事。
次日,李宓等人兵分两路,李宓与花满楼北上,直奔开封,燕南天领着江鱼遁入江湖。
路上未敢有半刻停歇,满身风尘,一进门,李宓率先看向愁眉不展的公孙策:“先生,南宫灵如何?”
“哎,前些日子,梅二先生还能稳住,这段时日,情况急转直下。”
公孙策交代南宫灵病情的同时,步履不停,急匆匆带着李宓往院子里走。
走进房间一看,床榻之上,原本健硕的南宫灵,瘦弱的只剩一把骨头,面部凹陷,实为绝症之相。
双手探脉,须臾,李宓蹙起眉头,眼含不解:
“此毒,我此前解过,乃是十余种名震天下的毒药融为一体所致,按理,南宫灵应当场毙命。”
“蹊跷的是他体内,有一股生机护住心脉为他续命,如此,要解毒,难上加难。”
公孙策沉吟片刻,叹道:“还请县主费心,南宫灵许是知道虫师的真面目,才会被人灭口。”
这时,李宓才知来龙去脉。
话,那日展昭赶往丐帮总舵,见‘南宫灵’迎上来,情志却与以往有些细微差别,多次试探,展昭发现他对虫患一事表面愤慨,私下却实不当一回事儿。
夜探其房,展昭在其床下找到了真正的南宫灵,一番斗争,揭穿假南宫灵,谁曾想,回程路上,那人离奇死了,众目睽睽之下,在囚车中竟化成了一滩脓血。
次日,府衙外,李宓与花满楼话别。
“七童,这些药材极为重要,旁人去取我不甚放心,此札记,为我亲笔所写,按上面记载带回即可,万事心。”
“明月宽心,七童定不负所托,我速去速回。”
如此,花满楼拿着李宓的令牌连夜奔驰,前往神侯府,三日后归,脸上却不见倦色,反而带着心满意足的笑。
一月后,在李宓的悉心治疗下,南宫灵终于悠悠转醒,面无血色,声音沙哑,开口第一句便是:“龟儿子,硬是下得切手,杀亲弟娃儿,仙人板板的。”
旋即,他侧头看了眼站在一旁,有些呆愣的李宓,语含感激:“妹儿嘞,哥儿就晓得,除了你,没得哪个救得活我。”
以手掩面,李宓扶额叹息,摇摇头,强忍住笑意,劝道:“南宫灵,少两句吧,你真的太讨了。”
虽然他很可怜,可真的很好笑,李宓也属实不懂,为何极为可靠的丐帮前帮主,会有这样一个养子。
待南宫灵精气神恢复,众人齐聚一堂,他将尘封多年的往事娓娓道来。
“无花,我和他都是石观音和天枫十四郎的娃儿嘞,他们来找我,我不想干那些丧德的事,一直不张视他们。”
“他喃,就是个假和尚、花和尚,喝酒、杀人、骗女娃儿嘞,几个月前,哈突然找到起我,喊我去害兄弟伙。”
“我好耿直嘛,我不干涩,跑又跑不脱,我就我想死体面点儿,哦嚯,就遭喂了毒药,一哈就昏球了。”
这一番话下来,在场众人皆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只有李宓领会其意。
见诸位大人或早或晚,皆面露疑惑,李宓清了清嗓子,忍住内心滔天震撼,又用官话复述了一遍。
“可恨、可叹,没想到,江湖上人人称道的秒僧无花,竟是此等灭绝人性之人。”
包拯连连摇头,他最是见不得青年才俊误了此等歧途,南宫灵锤了锤桌子,一脸苦相:“所将劳资倒了八辈子血霉喃,硬是遇得到这些龟儿娃。”
明明是一件悲痛欲绝的事情,不知为何,李宓见南宫灵如此,又想笑,却又堪堪止住,侧首与花满楼对视一眼,眼中皆半是同情半是笑意。
“发海捕文书!”
包拯一锤定音,文书一下,江湖再起波澜!
作者有话要:
花满楼:明月只信任我,他们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