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结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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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爷,徐大人有急报,现在兵马司中等您。”报信军官自马上跃下后跪地抱拳,拦在张信身前。

    “何事?”不过瞬间,张信眼中情绪收了干净,平章已去将马牵了过来。

    “人不知。只是方才西城门值守来报有人射箭投书,怕是与那书信有关。”

    他们一行上马后便有些招摇,又逆人流而行,虎奴认出张信,引着脖子看,回头来指着马上的人对明月道:“呀,姑姑,那就是那天阿爹回城时领兵的大将军。”

    明月站起身,他们已行远,遥遥只见几道人影,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中。

    阿姜面上有些异样,宣平侯用兵如神,颇有父祖风范,这些日子在雍州城都传遍了。她看着明月望着那处,久久不动,郡主定是还记得他吧。

    这日雍州城中百姓欢愉,却不知大军因为一封书信欲再赴漠北讨辽。

    投书之人乃羯人贵族乌孙氏的子弟,为的是求援。

    羯人摇摆于辽人与大梁之间,是漠北商路中的国。漠北之地茫茫黄沙,自然之险诡谲难测,外来者进入何等之难。此次梁军将辽军赶至漠北便不敢再深入,本是谋定后动,但羯人若亡,一则给了辽军喘息之机,二则威胁边陲的大梁城镇。

    出征之时定的仓促,阿离嘱咐方娘子收拾行装,便要回营中点兵。明月伴在方娘子身侧,见她面上强撑着笑,待丈夫出门便有些沉默。

    明月从她屋中出来,虎奴正抱着阿离撒娇,他知道阿爹又要去仗了,阿离同他许诺等回来了便教他骑马,再不至于去骑羊了。

    “哥哥。”明月走近些,阿离明白她是有话,将虎奴放了下来。

    “嫂嫂马上就要生产了,哥哥能不能不去?”

    “明月。”阿离有些意外她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只能这样讲:“你知的,她面上虽不显,可心里一直惦记担心。”剧情中阿离就是战死在漠北,她能让刘先生好好看着方娘子,却不能金手指大到去战场上护住他。

    阿离只当她是忧心惠娘,安抚道:“军令已下,我乃将官,如何也不能临阵退缩。惠娘你帮我多看顾些。”

    “哥哥。”明月抿着唇唤道:“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我怕......”“怕什么?”她难得这样,自义父过世便少了许多女儿情态,阿离面上轻笑,在她头上拍了拍,“别担心,我的武艺你又不是不知道。”

    虎奴也应和着抱住她明月心头沉重不发一言见她如此,阿离将手放下来,再开口眼中坚定如矗立的山峦,“明月,我一定要去。侯爷治军英明,此番征战定能大败辽军。如此,我才能立军功,才能保护你们。”

    虎奴牵着明月的手,感受到轻微的颤抖。阿离已经离开了,他仰头唤了声姑姑,明月抬头将眼眶中的泪憋了回去。

    将军百战死,他是重诺之人,既然答应了兰元珍便一定会做到。

    两月间,漠北战事凶凶,因羯人之故,两军僵持多时。粮草有限,若再拖下去便临旱季,到时连水源都会有问题,须得速战速决。

    中军帐中,将官围着舆图,张信直指黑水,欲带一支轻骑绕过辽军腹背。

    ......雍州城中,燕子巷“屋里原还热呢,这雨下过到底凉快多了。”伺候的婢子巧儿服侍在方娘子身边挥着扇子。娘子肚子足月了,约莫就是这几日生产。府里产房依刘先生嘱托早就收拾妥当,接生婆子乳娘一应都备齐,就等着公子降生。

    方娘子拿着绷子在绣肚兜,圆圆的脸盘带笑,看了她一眼道:“你也累了,歇歇吧。虎奴估摸是要醒了,你去膳房端碗牛乳来。”

    “哎。”巧儿应了,放下团扇退了出去屋里静下来,方娘子停下手,腹中的孩子轻轻动了动。她唇角微弯,眼中柔软。这胎不似虎奴闹腾,她总觉得是个女娃娃。夫君虽不,也是想要个女孩儿的。

    也不知他何时归她神思有些恍惚,指尖一痛,指腹上沁出一颗血珠来。她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惊慌,暗嘲自己多想,含去血珠,将绷子放下便要去看虎奴。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院中积雨的水坑,巧儿跑进来,声音颤颤。她只见她嘴唇开张,脑中来回之余一句。

    “娘子,大人,大人战死了。”

    军中讣告至,方娘子乍闻噩耗,动了胎气便发作了。

    “我不是吩咐过若军中来人,不得惊扰嫂嫂。”明月心口急跳,语气冰冷阿姜走在前面替她撩开帘子,解释道:“是方娘子家中带的婢子不知怎么听见了。”

    明月心中生出几分无力感。端水的婢子婆子穿梭在产房中,月升日沉,屋中点上灯火。虎奴被阿乔哄着,但久不见阿娘姑姑,到底忍不住了。阿乔转身的工夫,他便要溜着去找方娘子。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阿娘。”他力气大,像被抓的牛挥拳便要近身抱他的婆子。待被抓住,也不知是不是有了预感,挣扎不休间嚎啕大哭,喊着阿娘阿娘。

    阿姜跑来见到这幕,她眼眶是红的,对阿乔道:“阿姆,郡主让带虎奴少爷过去。”

    产房中血腥气扑面而来,方娘子口中软木已被拿掉,额上淌汗,脸孔苍白面无血色。陈先生正在施针,面色沉重。

    明月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凑到她嘴边,才听见一缕气音,“......郡主,虎,虎奴。”

    “嫂嫂放心,我会照看好他们的。”

    她眼中淌下泪来,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喃喃道:“......孩子。”

    虎奴扑到她身边唤阿娘,却见她眼睛望着上方,不知在望什么。

    “嫂嫂。”明月唤她她嘴角缓缓勾出一抹笑,苍白的指尖抬起,透过弥漫的水雾,望见远方未归的丈夫。

    ......阿离的棺椁被运回雍州,明月将他与方娘子葬在一起。丧事办的简朴,徐家夫人登门吊唁。依她的性子一定要来,可她怀着身子,终究不大方便。见明月犯了咳疾,又瘦了许多,便叮嘱道:“你自己的身子也要留心。”

    “劳夫人挂念。过些日子徐姐姐便要生了,我身戴重孝,不便登门。这平安锁,劳您帮我转交。还有这对夜明珠,阿福喜欢,我原想生辰的时候给她。”

    “郡主,这......”徐家夫人看着手中的雕花木匣,不免有些疑惑,“郡主是要去哪儿?”

    明月轻轻一笑,“待此间事了,我便想带虎奴去云门寺,那儿清静些。”徐家夫人应了一声:“那也不远,待阿福生辰了也不迟。”况且夜明珠价值千金,这礼也太大了些。

    明月不接,只问:“夫人可知大军何时回城?”

    前线捷报同阿离的讣告一并传来,辽军腹背受敌,十万大军被歼。此一役,乌博被杀,辽军元气大伤。若此时乘胜追击,势必的辽人四散奔逃。可一则朝中局势不稳,二则主将受了伤。朝臣商议,还是主和,两国立盟,保边境十年无虞。

    徐家夫人在兵马司中,消息灵通,答道:“朝廷已派了使臣来,待签了盟约再收兵回城。”

    一月后,大军凯旋。

    “侯爷了不见外人,你且回吧。”六通报来意,兵马司外的守卫认得他是郡主府上的厮便进去报信,却不料被侯爷身边的平昭回绝了。

    郡主一定要将话带到,他心下焦急,正不知如何是好,碰上徐家少爷徐昉。

    徐昉问:“郡主可是何事?”

    六摇头,他是受阿姜姐姐的令来传信,“奴也不知,只请侯爷至府上,有要事要同侯爷讲。”徐昉略一思忖,郡主偏安一隅,此一遭怕是与兰景有关。当日张信率轻骑偷袭,虽是奇谋,但也折了数百精兵,兰景就在其中。

    “你随我来。”他将人带至松涛院,平昭守在屋外拱手行礼,“徐参领,侯爷在养伤,不见外人。”

    “郡主应是有要事,烦请通报,若有罪责,徐某一力承担。”便是郡主求见,徐昉已不会想到年少之思。只如今兰景战死,她孤苦无依,何况当年云门寺中他深夜叩门,到今日他依旧记得她执伞长跪。此遭她有所求,如何不能见。

    正僵持着,一年轻妇人走出来,她披着青色褙子,妆容素雅,是金陵赶来的侯夫人林竹。

    徐昉行了一礼,便见她屈膝还礼,柔声解释道:“侯爷方睡下,他伤的重,可公事冗杂却也歇不得,如今难得睡了,我便不忍再叫他。不若等他醒了,我便立刻同他讲。”

    徐昉知她的极对。张信被流矢射中,差点便要了性命,先是战事又是议和,桩桩件件都需他经手,的确养的不好。既如此,他也不好再逼,拱手行了一礼道:“夫人所言,下官明白,便依夫人。只郡主之事定是极为紧要,望侯爷一醒,夫人即刻告知。”

    林竹应下,回屋后却未料张信醒了,想是被外头动静扰到。

    “何事?”他撑着床榻,眉心微蹙。

    林竹撩开帘子走近,欲去扶他,口中答道:“是华阳郡主府上人来传话,有事请侯爷过府相商。”

    她原有些不自在,却见他听后神色大变,自榻上起身便要去穿鞋,动作大牵扯到伤口,便是一阵疼痛。

    “侯爷慢些。”林竹扶住他,他面如玉山,刀削斧凿般,苍白冰冷,她惯常见他威严沉静,却不曾见到他这般紧张。

    他道:“我即刻便去。”

    她尚有些发怔,便听他唤平昭备马。

    “侯爷。”

    他素来是不要她服侍的,收拾妥当带上幞头,丢下一句若迟了不必等他用膳便行了出去。

    林竹伫立良久,双手合于腰腹,人已走远,才恍然屈膝行了一礼。

    婢女玉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华阳郡主是谁?侯爷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么紧张?

    侯爷待夫人从来都是相敬如宾的夫人自矜,以为是自己身有残疾,惹侯爷不喜,便也装的守拙安静,待侯爷也瞧着冷淡。可夫人并不开心。她爱慕侯爷,若非心中装着侯爷,又怎会一知道侯爷伤重的消息,便一定要来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