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修真界的富二代, 岑昕昕不需要走路去求学。

    她只需要个招呼，就会有人送上一艘能容纳数百人, 用一整块玉石雕琢成的飞舟，以及十个贴身丫鬟送她去凌仙宗。

    当然，岑昕昕并不想这么张扬，她低调地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道袍，扎着双垂髻，踩在步子羽的剑上摇摇晃晃去参加遴选。

    凌仙宗的遴选设在山脚下, 临行前，步子羽已经提前将所有的考试内容泄露给她了。

    自从飞云子带领西极五门铲除了赤焰宗后, 这些年，凌仙宗的名气大涨，她在云上往下看，乌压压一片全都是人。

    那几条密密的长队，人头攒动，少也来了上千人。

    她并不需要排队, 从飞剑上落下后, 紧紧跟在哥哥的身后，朝前面的管事弟子们走去。

    那些筑基期弟子见到步子羽, 慌忙放下手中的事物, 满面笑容迎了上来，围着他‘大师兄’叫个不停。

    “这是我亲妹，”步子羽随意介绍了一下, 道：“时候不早了，先让我妹妹来测一下吧。”

    其实现在刚过晌午，烈阳烤得土地发烫，时辰尚早。管事弟子怎会不给自己人开后门, 他忙领着岑昕昕去摸神木，在一旁笑道：“听青黛师姐，大师兄的妹妹都是好天赋，想来这些都只是过场。”

    步子羽微微一笑，自从他渡劫成功，升入元婴期，耳畔的恭维声越来越多了。

    他回头，却看到自己的妹妹在盯着神木发愣。

    “阿萝，怎么了？”他拍了拍岑昕昕的肩，温声道。

    岑昕昕有些恍惚，她觉得自己梦境中好像来过这里，又好像没来过。

    “我没事……”她慢吞吞道，伸手放在了神木上。

    瞬间，神木结出一层厚厚的冰花，每一朵都与众不同，晶莹剔透，在日光下格外好看。

    管事弟子也惊呆了：“这绝对是单一水灵根啊！太强了！”

    几人议论纷纷，引得很多年轻人伸着脖子瞧。前面大树林荫下，有一个胖胖的，看着四十出头的金丹期中年修士，正躺在藤椅上纳凉，敞开的肚皮像是个西瓜。

    他穿着凌仙宗的外门弟子服饰，但似乎有点权利。每过关一个候选弟子，都要经过他的点头。

    管事弟子见他眯起眼瞧这里，却没什么反应，奇怪道：“孙师兄？”

    那孙师兄摆了摆手，示意过。

    岑昕昕第一时间怀疑，这位孙师兄是不是和自己的哥哥不对付，于是偷偷瞥了步子羽一眼。果然，他的眼神有些不屑。

    “哥哥？”

    步子羽回过神来，神色恢复如常：“妹妹，接下来的试炼要你自己去了，哥哥在浮岛等你。”

    “好。”她点了点头。

    过了初选后，岑昕昕参加了文试，她将三大不可饶恕咒语写了一遍，轻松过关。哥哥了，这一关只要会写字就行。

    再之后，是勇闯天堑。

    凌仙宗几十年来，筛选弟子的比试都是一样的，岑昕昕在家里就练过攀岩、立定跳远等基本功。最后，她轻轻松松闯过了天堑，戴着口罩过了瘴气林，并在黑暗中找到了唯一的那一束光。

    耀眼的光芒散去后，她仰起头，看到了夜空的星星，以及山门上‘凌仙宗’三个大字。

    岑昕昕呆呆望着，她觉得，她好像来过这里。

    往前的登天路，好像还有一座石雕，上面刻有‘早日飞升’四个大字……

    她恍恍惚惚往前走，负责接应他们的凌仙宗师姐拦住了她的脚步。

    “这位师妹，”红衣师姐温柔可亲地挡住了她的去路，抿唇笑道：“莫要太着急啦，恭喜你第一个来到这里，再等等其他人吧！”

    岑昕昕道：“嗯？”

    她赧然一笑，乖乖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好。那红衣师姐很活泼，主动跟她交流：“听你是步子羽的妹妹？”

    “你怎么知道？”岑昕昕吃惊道。

    “呀，宗门里都传遍了呢，谁不好奇掌门爱徒的妹妹呢？”她咯咯笑：“你哥哥太厉害了，我入门比他早，至今还是金丹期中期。”

    修真之路万分艰难，能够结金丹便已经是修士里的佼佼者，但和元婴期修士差距太远。放眼凌仙宗，有些不成器的长老也还是元婴期的修为。

    岑昕昕并不想依靠哥哥的名气在这里求学，她岔开了话题：“师姐怎么称呼呢？”

    “我叫慕烟。”红衣师姐很高兴道。

    她们又聊了半个多时辰，第二个候选弟子才通过试炼。岑昕昕等到午夜，遴选才结束。

    慕烟带领众人朝山巅行去，路途中，岑昕昕果然看到了那座高大古朴的石像，以及那一行她印象深刻的字。

    旁人议论：“那是凌仙宗五百年前飞升的云雔仙君……”

    太奇怪了，一切都太奇怪了。

    岑昕昕没有话，她一向很谨慎。坐上飞舟后，很快就到了浮岛上，众人朝寒镜宫行去。

    最后一关，弟子们需要伸手触碰灵水，确定各自具体的灵根。

    寒镜宫前黑压压站了好多人，为首的男子一身白衣仙风道骨，正是凌仙宗掌门飞云子，当今西极唯一的出窍期修士。

    慕烟领着众新人，向掌门及诸位长老行过礼后，扬声道：“步莳萝！”

    岑昕昕站了出来。

    一瞬间，众人都朝她望去，神色各异，但都期待她的表现。

    那一泓灵水在半空中飞舞，岑昕昕立于水下，她轻轻伸出手。

    灵水很清，很凉，在触碰到岑昕昕的指尖后，灵水朝上翩跹飞去，忽而化作丝丝细雨，落满整个浮岛！

    雨水沾衣不湿，带着纯粹的灵力，令人瞬间神清气爽。

    毫无疑问，她是纯粹的水灵根，自然被选入了内门弟子的行列。

    ……

    一切结束后，慕烟带着十来个新内门弟子去弟子峰挑选宿舍。

    弟子峰是一座并不高的山峰，上面依山而建，有很多个单独的院，内门弟子都住在这里。

    不过，她的哥哥并不住在这里。他成功渡劫元婴期后，可以自己去挑选一座山峰，开辟洞府了。

    慕烟问她：“莳萝妹妹，竹林那边有个清净的院，十多年没人住了，你想去吗？”

    她指向弟子峰的一条径，尽头一片黑暗，隐隐能听到风吹过竹林的哗哗声。

    岑昕昕点头：“好呀。”

    慕烟便让其他弟子在远处等待，领着她往前走。

    到了竹林尽头，岑昕昕推开那扇木门。

    冷白的月光下，院里平铺了一地的落叶。她环视左右，忽然觉得这里好像缺了点什么。

    她虚构了一个场景，在她的幻想里，梦境中的少年坐在门前，手里拿着竹子在编织器具。而她捧着脸在一旁笑，时不时故意扰……

    “哎呀，”慕烟出声断了她的幻想：“忘记扫了。”

    慕烟正欲施展法术清理一下这个院，岑昕昕摇头，拦住了她：“不必了，谢谢师姐，我很喜欢这个院子。只是，这里为何十多年没有住过人了呢？”

    此处环境幽静，修真之人大多喜静，不愿被过多扰。

    “唉。”慕烟回忆起往事，不觉叹了口气。她短促道：“以前，邱师伯的弟子住在这里的。后来他一去不归，白蘅师姐一直保留着他的院子。再后来……”

    再后来，邱师伯一脉和掌门不合，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凌仙宗。这个院子，自然不会被留下来了。

    她道：“这几年凌仙宗新人较多，肯定不会给那个人留着了。莳萝妹妹喜欢这里吗？”

    “喜欢。”岑昕昕点头。

    “那就好。”慕烟温柔一笑，又叮嘱几句后，飘然离开了。

    院门半敞，她独身一人站在铺满落叶的院子，凭空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岑昕昕站了半响，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琉璃灯，举着走入室内。两间屋子都被扫干净了，岑昕昕给自己铺好床褥，躺了上去。

    白日劳累，她很快睡了过去，一觉醒来之后，槛窗外天色已经凉了。

    步子羽叮嘱过她，新弟子入门要上三个月大课，她得早点去起床，去吃饭、上课。

    岑昕昕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过后开始收拾东西。上课要用的书都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子上，都是入学前就准备好的。

    她也没翻开仔细看，就都放入了储物袋里，出门上学去了。

    .

    岑昕昕虽是新生，但对凌仙宗莫名的熟悉。

    她都不需要问路，就一个人找到了斋堂，飞升桥，好似她心中有一张地图，抬脚就知道要往哪里走。

    东边朝阳缓缓升起，再过一刻钟，就要上课了。

    迎着的光芒，岑昕昕快步走下飞升桥。来来往往的弟子们已经很多了，她低头朝前走，忽听有人在唤她的名字：“阿萝！”

    除了家人，还没有外人会这样亲昵的称呼她呢。

    岑昕昕好奇地抬起头，一眼看到了一个被人众星拱月般围着的女修。她看起来跟慕烟差不多大，也是金丹期的修为，扮精致，面容也很漂亮。

    她并不认得对方，但是女修似乎认识她。

    “你就是阿萝呀？”女修微微扬起下颌，很感兴趣地望向她：“总听子羽提起你，今年你也来凌仙宗了。”

    “师姐，请问您是？”岑昕昕礼貌询问。

    女修娇嗔道：“怎么，子羽没有跟你提过我吗？”

    岑昕昕的脑海里灵光乍现，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名字：“你是……青黛师姐！”

    在哥哥的凌仙宗同门里，岑昕昕就记得青黛一个人。她曾经听步扶芳过，哥哥跟一个叫做青黛的师妹关系很暧昧。

    如今看来……

    飞升桥下，青黛与围着她的众多女弟子都笑了，又有人道：“咱们黛黛还是掌门的女儿，跟你的哥哥，算是亲师兄妹呢。”

    “青黛师姐好。”岑昕昕道：“呃……我先去上课啦。”

    “去吧。”青黛随意一抬手。

    九月的山里已经有了些凉意，岑昕昕离开这群人，觉得舒服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青黛的印象并不好。

    但岑昕昕并不想搅扰哥哥的感情，她压住自己想法，踏入了学堂。

    学堂里的桌案、摆件都很新，室内也是重新翻新过一遍，连地板都是光滑的红木。岑昕昕无聊地找了个角落坐好，将书本都取了出来，摆在桌案上。

    同窗陆陆续续来了，也有人过来跟她攀谈几句，她也回应几句。

    过了会，授课的长老来了，开始上课。

    她出身修真世家，从就了解很多修真的常识，因此长老讲得内容，岑昕昕早就知道了。她认真听了一会，就开始跑神，翻着书玩。

    凌仙宗给的书好像是旧书，有几页有折过的痕迹。岑昕昕也不在乎，这明修真界也很环保嘛。

    只是，她从其中一本书的书页里，抽出了一张白纸。

    白纸早已泛黄，她好奇地展开后，发现有人用蝇头楷，在里面匆匆写了六个字。

    这六个字，她很熟悉。

    这六个字是两个名字——

    岑昕昕、苏怀霁。

    那人写得有些潦草，好像墨迹未干就折上了，有些墨印到了对折的一面。难道写字的那个人，写完还怕被谁看到吗？

    可他为什么要写这两个名字呢？

    岑昕昕不出话来，她的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