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青黛。

    虽然男女有别, 但是神情和五官轮廓，和青黛极其相似。

    修士看到苏怀霁闯入山洞中, 忍着伤痛，祭出火攻灵符。腾起的火龙将洞穴里照得透亮，苏怀霁的身影似一道青烟般消失了。

    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出现在山洞的另一个地方。

    修士持续发出攻击，但是他耗费了大量的灵符和精力，累得气喘吁吁, 也伤不到苏怀霁。烈火灼烧着岩壁，整个洞穴像个烤炉一般。

    俩人似乎觉察不到炽热的气流, 继续斗法。

    狭的空间里，苏怀霁一道法光都能削下半个山头，但他并不想将此人埋没。对方几乎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也不遮掩修为了，用出窍期的神威祭出本命剑，整座山脉都为之震撼。

    在修士即将奋力一击的时候, 苏怀霁出声道：“慢！我暂且无意伤你的性命, 你是何人？”

    他不答，但已经动了杀心。

    “你杀不了我, 但是我猜, 你并不想葬身于此。”苏怀霁道。

    火种熄灭后山洞又陷入无尽的黑暗，唯有修士的剑光发出寒意，和炽热的岩壁形成了冰火两重天的奇异之感。

    苏怀霁现出身形, 他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我曾也是凌仙宗的弟子。”

    出窍期修士握住剑柄的手微微一震，但是并没有松开。

    “你不是要杀青黛，甚至也不想杀那凌仙宗的女弟子，你更多是怕她回去报信。”他言简意赅道：“整个西极的出窍期修士, 唯有一人而已，你是谁？”

    “……”

    “你的相貌，和我见过的一个人颇为相似，恰好那人之前和你动过手。”苏怀霁道：“青黛只有三十多岁，你只可能是她的长辈。普天之下……”

    “够了，”那修士痛苦地按住头，往后退去：“你不要再了！”

    十几年前，苏怀霁拜入凌仙宗时，从未见过掌门飞云子。

    十几年后，他没想到有朝一日，竟在白云山见到了狼狈至极的掌门。

    堂堂凌仙宗掌门，整个西极第一人，竟然落魄至此，斗法之时，苏怀霁明显感觉到他已经受过重伤。

    谁能伤他？

    西极与中洲有天堑，那边的修士很少干扰这里。前几年，听飞云子率领西极五门剿灭了魔宗，他重伤未愈，倒有可能。

    但是……

    他没有向前，只是淡淡出声：“凌仙宗出了什么事？”

    修士仍旧不答，黑暗里只能听到他重重喘气的声音。

    苏怀霁道：“我是司马梵的弟子，凌仙宗掌事真人邱日子是我的师伯。我听他离开了凌仙宗，可跟近日的变故有关？”

    “你……”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你若真想知道为什么，去问问祖师爷……”

    祖师爷？

    祖师爷云雔仙君已经携道侣飞升五百余年了，这事和他怎会有关？

    苏怀霁道：“前辈，请给个思路。”

    他凄然一笑：“想想他的名字……”

    .

    岑昕昕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步子羽一直在紧紧盯着他们，但是因为苏怀霁转身，所以并没有看到他的容貌。见妹妹回来了，他赶紧问：“那人跟你了什么？”

    “也没什么，奇奇怪怪的。”岑昕昕摇头，将刚刚的会面了一遍。

    一个遮住面容的修士，忽然取下面罩法器，让他的妹妹评价一番，这事情怎么听，怎么变态。

    步子羽皱起眉头：“岑经……西极有这个人吗？”

    “会不会是阿娘那边的族人？”

    他摇头：“阿娘虽然也姓岑，但是外祖父早已于多年前去世，他们都是没有灵根的凡人。”

    岑昕昕没话，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诗，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岑经……这个名字起得颇有些意境。

    “妹妹，你刚刚，这个人长得如何？”

    “真是我从未见过的好看了。”她认真道。

    “该不会是那个人吧？”

    岑昕昕奇怪道：“咦，哥哥，你谁？”

    “不会，不可能是那个人，他已经消失很多年了。”步子羽自言自语，很快又否决了自己的猜想：“天黑了，咱们回凌仙宗吧。”

    “嗯。”

    兄妹二人踏上飞舟，不多时便回到了凌仙宗。他们直接去了浮岛寒镜宫，向掌门等人汇报此事。

    他们都很重视这件事。

    欺辱青黛和步莳萝，就是在凌仙宗的脸面。

    岑昕昕走下飞舟，在哥哥的带领下向掌门及诸位长老行礼。掌门飞云子着一身烟灰色氅衣，旁边那个风流俊俏的新长老，是符修重寒。

    她听过这位符修重长老，听他颇得师姐们的喜欢，是凌仙宗的人气偶像。

    “子羽，情况如何了？”飞云子面色严肃，坐在首座上问他。

    步子羽便将情况了一遍，不过因为岑昕昕的叮嘱，他没有妹妹和那人的私下交谈。岑昕昕也被问了几个问题，无外乎是问她，那个救她的到底是什么人。

    她也很懵圈：“他自己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拔刀时就拔刀……”

    众人：“……”

    诸位长老似乎不相信修真界还有爱与正义，都在那里议论纷纷。

    先前那个修士的身份，就更是不知道了。

    至于青黛那边，她也是外出做任务。途径白云山时，她忽然被一个白布裹头的修士拦住了去路，要找她聊天。

    青黛以为遇到了猥琐人，当然不同意了，于是发生了口角，再然后发生了斗殴……

    飞云子摆了摆手，道：“子羽，青黛，还有莳萝，你们先下去歇息吧，这些事情交给为师来处理。”

    三人见此，向掌门及诸位长老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离开浮岛后，岑昕昕赶紧开溜，她怕自己成为青黛和哥哥的电灯泡。谁料，哥哥也只是淡淡关心了几句青黛师姐，别的一句话也没多。

    甚至也没有要送她。

    既然如此，几人默默无言，各自回去了。

    ……

    在这件事的刺激下，岑昕昕最近加紧了修炼的步伐。

    只不过，她做梦时，时常会梦到那个少年，他的面容和白云山那个人融为了一体，怎样也分不开了。

    梦里的那个人也喊自己‘昕昕’。

    岑昕昕从梦境里惊醒，她躺在暖暖的被窝里，盯着屋顶的梁柱发呆。

    槛窗外，大雪纷飞，很快要过年了。

    今年哥哥不算回家过年，因此她也不回去。岑昕昕披着斗篷下床，走到桌前，哈出热气化了砚台里的墨汁。

    她提笔给步扶芳写了一封信。

    她得问问姐姐，那个净界跑哪里去了，他到底是什么来历，跟自己的那番莫名其妙的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写完信后，岑昕昕坐在凳子上发呆，她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考虑。年前，内门弟子该选择修行的方向了。

    已经有好多长老朝她抛去了橄榄枝，什么丹修体修食修音修……岑昕昕还没做好决定。

    既然醒了也睡不着，她决定，还是去早日峰的藏书洞里看看书吧，至少那里暖和。

    岑昕昕换了身崭新的云丝藕粉袄裙，外面罩着极品天狼裘斗篷。这是她最普通的衣裳，但是也要上百个灵石了。

    她的新衣裳装满了一整个储物戒指，平时都没机会拿出来穿。

    没办法，家里太有钱，她必须得低调。

    岑昕昕踩着滑板轻飘飘下了山，朝早日峰奔去。

    雪花落不到她的身上，她整个人像是一朵轻盈的花瓣，随着水流飘动。

    她到了藏书室，收起法器，在浩如烟海的古籍里寻找一些有关前世今生的记载。她的脚步很轻，唯恐惊扰了旁人。

    岩壁上的火把照亮一个石洞的光亮，岑昕昕看到一卷感兴趣的古籍，她微微弯下腰，从书架里抽出这一卷书。

    抽出书卷，自然会让书架留了一个空隙，岑昕昕从空隙里看到一只闪烁着火光的眼睛。

    阴恻恻的，好像已经盯着她很久了。

    岑昕昕吓了一大跳，放在往日她早就大叫出声了，但是她现在心境沉稳了很多，不似先前那么急躁。她抱起书，后退两步。

    空隙里的那只眼睛消失了，一个人从书架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袭黑色道袍，容貌俊朗，却显得有些阴郁。尤其是那双眼，更似毒蛇一般冰冷。

    岑昕昕认得他。

    她急忙行礼：“弟子见过重长老。”

    “不必客气。”重长老笑了，神情有些古怪。他没有离开的意思，量了岑昕昕一会儿，才笑着问她：“快要选择修行的方向了，阿萝，你想选谁呢？”

    岑昕昕心里有种不出的古怪感觉，也许是因为他叫自己‘阿萝’。她并不反感自己这一世的名字，但是这个名字从重长老的嘴里出，就很让她不舒服。

    “正在考虑呢。”她谨慎道。

    “阿萝看我如何？”重长老离她很近，几乎一低头，唇就能碰上她头顶的发丝。

    这种亲密无间的距离让岑昕昕更加不舒服了，她赶紧往后退，差点碰倒了一架子的书。

    “您……您是……”

    “我是符修。”

    岑昕昕挤出一个笑容：“我是水灵根，我怕我把符给湿了。”

    重长老盯了她好几眼，笑容越发神秘莫测：“阿萝可真会笑？水灵根，正适合我的符修。”

    “我会考虑的。”她慢慢往后退：“重长老，我还有事，有空再会……”

    离开这个石洞，岑昕昕大口喘气。

    她第一次跟这个重长老单独相处，真是太不舒服了。

    离开早日峰，岑昕昕赶紧去找了丹修慕烟师姐，向她听重寒这个人。

    丹房里暖和似三月天，慕烟一边挑选药材，一边思索着，答道：“重长老啊，他这个人很奇怪，只收女弟子。”

    岑昕昕暗想，色魔吗？

    慕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瞥了她一眼，道：“你别乱想。重长老虽然只收女弟子，但是我看他门下的诸位师妹，也没什么怨言，对他都很恭敬。而且他门下的弟子修为增进都很快，重长老应该真是有些本事吧……”

    路过此处的孙师兄冷笑一声：“什么破本事，天天甜言蜜语哄女孩吗？”

    “没证据可别瞎。”慕烟不悦道。

    孙师兄放下扫炉灰的扫把，露出鄙夷的表情，道：“我们男人，自然更懂得男人。你不信你上。”

    岑昕昕看了他一眼，其实，不管重长老这个人怎样，她都不想拜在他的门下。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过，她也不想得罪重长老，还有凌仙宗的诸位长老。既然如此，她就选掌门好了，也能保护自己。

    做好选择后，岑昕昕安下心，又跑去太虚峰的洞府里找哥哥，跟他表明心意。

    步子羽自然愿意帮她，经他的‘撮合’，岑昕昕最终在年前拜了掌门飞云子为师，修行剑道。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过了半年。

    .

    岑昕昕及笄了。

    她出生于夏日，从受家里的万千宠爱，及笄这天，也早早请假准备回家去。父亲来信，给她准备了盛大的宴会，邀请了步家所有族人来参加。

    她虽然不爱热闹，但是为了老爹，也必须回去。

    不过姐姐步扶芳还是没归家，自从她和哥哥去了凌仙宗，姐姐就像出了笼的鸟儿，欢快地追逐爱情去了。

    就连她寄回家的那封信，姐姐也没有看到，因为人已经不在家了嘛。

    岑昕昕换好衣裳，先去太虚峰找哥哥。

    哥哥的洞府紧闭，她敲了半天，都没有人回应。

    怎么啦？

    她很奇怪，不是好了今日申时，一起乘坐飞舟回家的吗？

    修士的洞府保护性极强，她虽然是步子羽的亲妹妹，但是没有哥哥的许可也无法擅自闯入。

    在这个没有通讯工具的年代，岑昕昕只好坐在洞府门口等，一直等到夕阳西沉，天际的最后一道光消失，还是没有等来步子羽。

    她薄薄的纱衣都湿了好几次，又被风吹干。

    晚风吹来，岑昕昕起身，她觉得不能再等了。

    除了洞府，哥哥平时还会去寒镜宫里请教飞云子师尊一些事情，岑昕昕决定去那里找他。

    她才离开太虚峰，走到半路上，就撞见了慕烟。

    慕烟停下脚步，扭过头，犹犹豫豫地看着她。

    岑昕昕狐疑道：“师姐有事吗？”

    “我没有事。”慕烟摇头：“你哥哥出事了，你知道吗？”

    岑昕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