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雾气里, 他抬起褐色眼眸，静静地看着她, 勾唇温柔一笑。

    她也早已忘记了这是一个梦境，拎起裙子就朝他跑去，俩人的关系似乎很亲密。她靠近他，微微歪头，睃了一眼那书页，道：“你还真在为比试做准备呀。”

    苏怀霁看着她笑：“不是你的, 要做任务，才能得到奖励吗？”

    她也在笑, 心里甜滋滋的。宿主学习，她没有什么正事可做，就在院子里飘来飘去，像一只没有实体的鬼。

    “昕昕。”不知过了多久，霞光照入院，他忽然出声唤住她。

    岑昕昕飘了过去：“怎么啦？”

    他手中握着一物, 她临近了一瞧, 是一个质地温润的玉鱼佩。

    “我要出去一趟。”他道：“你进来吧。”

    她乖乖进去了。

    玉鱼佩里，岑昕昕也能‘监控’四方, 她看着苏怀霁踏出院, 朝外走去。弟子峰的雾气淡了许多，她看到好多熟悉的面孔。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脸上尚带了一丝稚气的青黛。

    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被众人围在中央，看到苏怀霁，也朝他笑着点头。然而，立在青黛旁边的师兄脸色一垮, 露出愤恨的表情。

    岑昕昕觉得他有些眼熟：“那个穿得像个大白菜的人是谁？”

    “那是孙天南。”宿主在识海里回复她。

    孙天南？

    岑昕昕有些糊涂，再仔细一看，此人的眉眼确实有些像孙师兄，不过她记得，孙师兄比这胖多了呀？

    她认识的孙天南，是丹房里的一个外门弟子，整日大腹便便，发着各种牢骚和抱怨。

    沉思的这一会，苏怀霁已经穿过了飞升桥，迎面又遇到了一位熟人。这一次，岑昕昕更吃惊了。

    “哥哥？”她从玉鱼佩里飘了出来，围着他好奇地看：“咦，你怎么这么年轻了？你的胡渣呢？”

    步子羽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五官还有些稚嫩。岑昕昕伸手想去戳他的脸，结果手指从空气里穿了过去。

    “哥哥，你怎么了？”岑昕昕大惊失色，她想，哥哥不会变成鬼了吧？！

    雾气越来越大了，岑昕昕只能看到他在笑，渐渐整个人都被埋没到了雾里。她惊而回首：“宿主！”

    身后只有一只手，朝自己伸来。

    她不假思索地握住了，随后被一股强力拉扯了过去。岑昕昕像是得了高度近视，她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但模模糊糊知道，拉住她的是一个叫殷初的人。

    岑昕昕拼命挣脱，但是整个人感觉坠入了漩涡。终于，她的头微微动了一下，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她醒了。

    岑昕昕如释重负地睁开眼，轻轻喘了一口气。

    幸好是梦。

    玉鱼佩，玉猫佩，倒是有点意思。

    现在是三更天，她自梦醒了，就再难入眠了。她辗转反侧了约一刻钟，忽听识海里传来淡淡的声音，和梦境里的一模一样：“失眠了？”

    岑昕昕呆了呆，道：“嗯？”

    苏怀霁在玉猫佩里，觉察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也探知到她刚刚经历了噩梦。他既然猜测步莳萝就是岑昕昕，语气不免轻柔：“梦到了些什么？”

    岑昕昕不知该不该跟他，思索片刻，还是含糊道：“梦到了我的哥哥。”

    他道：“明日，我们先去看看步道友吧。”

    骤然听到这句话，岑昕昕提起的心莫名安定了，同时也为自己的不学无术感到羞愧：“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他低声道：“不必如此。”

    岑昕昕听罢，无声地卷起了衣角。

    一时不知该些什么，岑昕昕无言，苏怀霁也没有再话。他们虽然都‘躺’在一张床上，关系却近不近，远不远。

    带着困惑，岑昕昕最终还是睡着了。

    ……

    翌日。

    岑昕昕一觉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她看了看槛窗外的天色，约莫现在是正午时分，赶紧溜下了床。昨日她太疲惫了，倒是睡了很久。

    玉猫佩里没有神识，她推开门时，看到苏怀霁坐在院里，阳光穿过竹叶的缝隙，落到了他的侧颜上。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卷，身影和梦中人重叠。

    岑昕昕恍惚了一秒钟，她没有像梦中一样，欢快地奔着他而去，她远远地站着，喊了一声：“苏道友。”

    “你醒了？”苏怀霁回首看她。

    她颔首，苏怀霁遁作一道光，又回到了玉猫佩里。岑昕昕道：“我想先去见一下慕烟师姐，问问情况。”

    “好的。”

    这位苏道友向来言简意赅，岑昕昕也不在意。她走在弟子峰的路上，对周围的指指点点视若无睹。

    慕烟不在丹房，一旁磨洋工的孙师兄懒懒道：“最近她接任务出门了，近期都不在。”

    岑昕昕忽然停住脚步，量了一下这位孙师兄，就数他的形象，和梦境里差距最大。孙师兄觉察到她的目光，不悦道：“你看什么？”

    识海里，苏怀霁冷淡道：“是他啊。”

    “你们认识？”

    “嗯，”苏怀霁看到孙天南身上的外门弟子服饰，顿时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倒是照做了。”

    “什么？”岑昕昕不太明白。

    “以后有空再跟你细吧。”

    俩人在识海里聊天，岑昕昕一心不能两用，没有及时回答孙师兄。对方还以为她被自己骂傻了，又把胖胖的头扭了回来：“算了，师兄就是这副模样，你随便看。”

    岑昕昕忍不住笑出了声。

    孙天南放下心来，看周围没人，声道：“最近山上不太平，你可要心一点，最重要的是别做傻事。”

    “师兄？”岑昕昕愣住了。

    他摆了摆手，又恢复了以往那副不耐烦的神情，靠在柱子上闭上了眼睛。

    只是，尽管有孙师兄的警告，但是该做的事情，岑昕昕并不会停止去做。

    第一件事便是去看望哥哥。

    岑昕昕朝后山走，用符咒隐去自己的行踪。正午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里漏下，她停下脚步斜斜看了一眼，脑海里有无数件事情交错在一起，正如这一束束光线。

    她觉得这个世界有很多秘密。

    苏怀霁也有秘密。

    虽然一切都是未知的，但是岑昕昕想，去做，总比源源不断的担心，要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