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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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一点, 姜明远摆在客厅当间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两下, 他立马一掀毛毯从沙发上翻坐起来,边拿起手机低头看了看边穿上厚外套, 再走到姜铎房间门口轻轻推开张望了两眼, 见高低床上两个臭子睡得正沉,便转身合上房门走出家属院。

    南城、岁安街,青石桥渡口

    街边二层楼楼顶铁架广告牌背后,吴劲松正一手捂着个玻璃暖瓶,一手拿着望远镜向街对面门窗紧闭的商铺张望。不一会,姜明远悄摸摸靠过来一拍老吴的肩。

    “那药头什么时候进去的?”

    “15分钟前,怎么办?要不要叫张先撤出来?”

    姜明远皱眉摸出一支烟, 吞吐了一口,又问

    “张什么时候进去的?附近安排了几个点?你找的谁带着他?”

    “晚上八点多那会就进去了,这个地方就一个进出的大门,所以巷口两边还守着二组三个人, 带他那人你也认识, 徐老六。”

    “他啊……”姜明远了然,又腹诽到,何止我认识, 临潭县哪个不认识徐钞票徐老六?

    徐老六, 临潭县风云人物,最早嗅到改革开放春风刮进来的钞票味儿的那一拨人, 脑子活、路子野、胆子大, 早年只身一人从边境到沿海倒腾各种稀奇货, 仰仗政策擦边球,八零年代末便背着一麻袋钞票回到临潭,盖起了县里第一座20层高带星级的私人酒店,之后一路开矿山开饭店开会所,挣下了临潭县中心主街上大半边的店面。

    但也正是这样一个浪里白条、占山猛虎般的风云人物,大苦吃过,大钱挣过,大福享过,最后却让一个赌字一个毒字,敲碎了两根膝盖骨,跪在了追上门的各路债主、逃出门的老母妻儿面前。

    “徐老六那么精明一个人也肯带张进去,会不会转头又去扯张的后腿?”

    “放心吧……”老吴把望远镜递给姜明远,:“他现在就是条烂= 裤==裆,谁给他钱他剁给谁两手指头都可以,我让张别暴露身份,装成外地来的二混子出钱让徐老六领着去过过瘾……哎,问你话呢,要不要张撤出来?”

    姜明远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想了想问:“老吴,你觉得张行不行?”

    “生嫩了点,”老吴也摸出一支烟吞吐了一口,沉声道:“不像林三两天生脸皮厚会装佯,但那憔悴到要犯病的模样,还是挺像个烂赌鬼的,进去前我也给他交代了好几遍别东张西望的盯着人看,只能盯着赌博机子看,原先只想让他先探探场子里的情况,没想到那么巧会遇着药头来拿货,我是怕他草惊蛇,耽误了你的事。”

    “让他在里面待着。”姜明远沉声道,“年轻人不给他点历练,他怎么扑腾得起来,让他想办法拍一下跟那药头搭过话的人,拍一下就行,别轻举妄动。”

    街对面,台球冰室地下室,温馨敞亮的暖黄色灯光二十四时亮着,50多平的空间内顺墙隔了四列老虎机、地主机之类的赌博游戏机,每列并置20多台机器,虽然已至深夜,但机器前少有空位,走道间或坐或站着观察机器给分、爆彩情况的赌徒,人声夹杂着尖锐的乐音声、拍键声,吵闹又混乱。

    嗜赌的人大多都得靠浓茶香烟续精神,所以整个场子里烟雾缭绕味道刺鼻,就算是张程勉这个时常在姜大烟枪跟前伺候的,也被熏得两眼通红喉咙发苦。

    他心不在焉的盯着眼前的老虎机愣神,从晚上八点到夜里一点这短短5个时之间,他兜里怀揣的1000元公款和他的心脏一起过山车一样瞬间高瞬间低,太他妈刺激了。

    赌这玩意,实在是太邪门了!

    连他这样根正苗红一路“三好”过来的警察都忍不住想一玩再玩,等他反应过来,兜里只剩250,吓得他不敢再去认真计较屏幕上的动物和分数,只得呆愣着低头瞄了眼短信,又迅速振作精神,用眼角余光向刚走进来正站在吧台边那个偷眼瞟去。

    那药头正和兑币的马仔话。张程勉认真想了想,确定没在治安卷宗上见过那个马仔,便掏出烟盒站起来装挑机器的样子,用手掌遮着火机大的秘拍设备对着那边照了两张。

    不一会,那药头独自一人往场子拐角走廊那边去,张程勉心里掐着数,差不多过上几秒才跟过去,趁场子里的马仔没注意,也闪进走廊。

    进去不远处,便看到一扇隐秘的房门,张程勉仔细回想治安卷的现场图,这个走廊原来是放置杂物用的,唯一一间房原先是仓库,现在却被改成了办公室。他连忙俯身贴靠在门口,便听见里面细碎的对话声传了出来。

    “不是货已经供上了么?怎么还按上半年的价来算?”

    “龙哥安排的,爱要要,不要滚。”

    “…不是啊平哥,你再给龙哥,三万块才给这么点细碎的,连我自己都不够吃。”

    “平哥?”张程勉在心底纳闷,好像去年赌博案被逮进来的就有个外号叫平哥的,大名是……赵春平。

    “我他妈的着嘛我,你往底下散的时候,多掺一点、价买高点不就行了,少给我磨叽,到底要不要龙哥还等着我回话呢。”

    “要!要!……那货呢?”

    “钱留下,东西你去老地方找龙哥拿,我们这不准沾货你忘了?”

    “行……”

    张程勉急忙一转身,隐到走廊一侧堆叠的木板纸箱子后面,偷眼见那药头走出来带上门,却没有往大厅方向走,而是路过自己藏身的纸箱子往拐角尽头那边去。张程勉心下狐疑,治安卷宗房屋现场图里,这家店铺就临街那层有一扇大门,一楼和地下层也只有大厅靠墙那边有一道楼梯相连,那药头却往拐角墙面那走去,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却见那药头伸手往头顶一够,一道简易楼梯便被他拉了下来,那药头连忙利索着手脚攀爬上去,再从上面带上楼梯。

    看着收回天花板里的身影和楼梯,张程勉凝神费力的听着上面的动静,似乎并没有别人,心里便较了几十个来回的劲。

    本来今天不过是来踩踩点,结果居然意外收获一个赵春平,已经是相当大的功劳了,可刚刚听见那药头他马上要去见极关键的人物龙哥,跟还是不跟?

    张程勉攥着拳头咬咬牙,把“别轻举妄动”几个大字抛到脑后,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也拉下来那把简易楼梯,攀了上去。

    楼梯上方也是一条狭窄的走廊,纵深和地下室的差不多,拐弯出去的地方张程勉进来时看到过,是一道封死了的墙壁,而走廊另一边,被重开赌档的老板新凿了一扇门。

    张程勉急忙推门出去,先找到药头前行的位置,在仔细确认了这里是与岁安街相邻的昌洪街巷口,便一边追了上去一边给老吴电话,接通后他立即压低声音:

    “我在昌洪街巷口往西边追着那个药头,他要去找上家拿货。”

    那药头走的不算快,一路七拐八弯,每过一个路口张程勉便掏出手机向老吴报告一次位置。直到那药头走到一个幽暗的巷子前一闪身,张程勉一惊连忙追了上去,可明明没有出路的巷子里却一下子找不到那人的身影。

    紧接着,黑暗中一阵拳风袭来,张程勉本能的一闪身,便借着昏黄的路灯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刀刃。他惊恐的瞪大眼睛再侧身一避,立即摸出裤兜里的警棍一甩一格挡,将持刀劈来的行凶者得倒退一步。

    为了方便潜入,他今天出来没带枪、没带手铐、也没带警用匕首,但公大技战术课程他还是学的很踏实的,在加上参加工作后跟着林边疆,还时不时的切磋两下,所以他架起警棍微沉重心盯着行凶者,反而没有初遭遇时那么慌张。

    行凶者从乌漆嘛黑的死胡同里钻了出来,高个儿大块头,穿着一身黑,头戴一顶包裹到脖颈间只漏出两只眼睛的黑色毛线帽。

    他身后挡着的,正是刚刚那个药头,那药头见同伙已经堵住了这条咬着他尾巴的狗,立马脚底抹油跑了出去。

    见那药头要跑,张程勉一个箭步上前扬手一个劈击,大块头见状迎过来挡住张程勉的去路,等张程勉到跟前却忽然一避身,用左臂推开他握着棍尾的手,再右手持刀捅了上去,张程勉连忙侧身避开刀尖,却让那人钻了空子再上前提膝一脚重重顶住他胃窝,将他整个人顶翻在地。

    张程勉仰面躺在地上本能的蜷成一团,刚那一下让他痛岔了气胃液一直往上涌,整个腹腔里翻江倒海。他连忙咬牙挣扎着站起来,但那大块头却不想饶他,持着刀便劈了过来。

    眼看着快要劈到头顶的刀,张程勉急忙横架住警棍往刀面上一顶,奈何大块头身形魁梧手臂力量巨大,自己又腹部剧痛使不出全力,只堪堪顶住却再没有力气推开那人,大块头并趁势蹬起一脚,正中张程勉腹部同一个位置,将他踢坐在地上。

    这次张程勉倒地后立即张大嘴吐出一口酸水血沫,再没力气撑站起来,那大块头便眯缝起眼睛再次冲上前,先一脚跺住张程勉捏着警棍的手腕上,在掉转刀尖向下刺了过去。

    就在张程勉以为自己的胳膊废定了的瞬间,却忽然发现手腕一轻刀尖只是轻轻碰了自己一下便偏了方向,紧接着踩住自己那大块头身形诡异的朝外一踉跄,跌撞了几步退到几米开外,张程勉急忙直起上身,便看见一个人提着短刀走到自己与行凶者之间。

    来人带着一顶行凶者同款不同色的毛线帽,也穿着一身黑,身形只比自己略瘦略矮,但站在魁梧的行凶者面前,却被衬得瘦弱无力。

    那大块头稳住身形后紧盯来人,发现竟然是个瘦瘦的,立马怒气冲冲的持刀砍了过来。

    来人却不躲不避定定的站着,直到行凶者的刀快劈上自己的肩才低头向后一侧身,再上前一步提刀架手锁住行凶者的手肘关节,一拉一错,就听见行凶者闷闷的“哎呀”一声,手臂不合理的朝外一弯折,匕首嘡啷落地。

    那大块头痛得狰狞着双眼,立马转身扬起拳头挥过来,那身材瘦的却朝后一撤步,重心下沉,上脚连踢带蹬,击大块头的双腿胫腓骨、膝盖、腿关节,将他踢得身形不稳东倒西歪,紧接着来人又后撤一步,突然绕到行凶者侧后的位置,提起手肘重重的砍到行凶者的脖颈间,就听见咔嚓一身,那行凶者一仰头一前倾,叫喊声闷在嘴里瞬间跪倒在地。

    来人趁势冲上前,蹬地提膝跃起后重重一跪,将行凶者整个跪压在地上,见他不再动弹,便伸手去扯行凶者的帽子。

    “砰!”的一声在耳边响起,来人脚边的地砖上被击出一个坑。

    他瞬间弹起来俯身冲上前,一把拽住张程勉迅速将他拽到胡同的阴影里,期间耳边接连听到三声“砰!砰!砰!”

    “警察!放下武器!砰!”

    姜明远和吴劲松终于持枪赶来,来人扔下张程勉歪着肩膀便冲进死胡同,顺墙单手用力一攀,翻了过去。

    看见赶来支援的姜队和老吴,张程勉一直紧绷的心脏终于松了一松,又猛然反应过来

    “电话给二组,进赌档抓捕赵春平。”

    老吴立即拨电话,姜明远摸出手铐准备拷住仍趴俯在地面上的行凶者,却见他既不挣扎也不叫喊一动不动,便立即惊疑着上前仔细检查,才发现他上背部黑棉衣已经开了两个洞,鲜血浸印了出来,顺着那洞姜明远一抬头,便看到路边一座2米多高的院墙。

    原来刚刚躲着放黑枪的混蛋,居然靠的如此之近。

    姜明远又赶紧走到张程勉身边,仔细询问并检查才发现他只是腹部淤青了一大片,松了一口气

    “还有一个往哪跑了?”

    “翻着胡同墙跑了……只是”

    “……?”

    “看那人的拳路,我怎么觉得像是三两哥,可三两哥没那么矮啊。”

    姜明远惊得大脑空白了片刻,向吴劲松了句:“老吴,现场处置交给你!”便跑了出去。

    公安家属院,姜家,睡得并不安稳的姜铎懵懂中听见书桌旁窗户边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便醒了过来往床边一挪,笑着。

    “哟呵,今天回来挺早的呀。”

    林逆涛爬进来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在黑黢黢的房间里边脱衣服边走到上铺床边贴靠着姜铎耳边,轻声,

    “晓堂哥,你得帮帮我,不能让姜叔知道。”

    可他话音未落,房门外开门的钥匙声便惊得两人顿了一顿,姜铎迅速爬下床披上外套推门出去。

    林逆涛则低头咬牙使劲扯下冬衣,将衣服短刀一卷往床底下一塞,迅速钻进被窝,攥紧拳头、面朝里、背冲外,使劲平复一颗狂跳的心。

    “哟……爸你怎么又从外边进来?”

    “我起来上厕所啊。”

    “……哎!爸你拖鞋还没换呐!我妈晚上刚拖的地。”

    紧接着便听见姜明远站在门口轻轻推开门,屋外客厅的灯照了进来,林逆涛忍着剧痛屏息凝神,轻呼一口气舒缓眉目,静静的听着姜明远的脚步一下一下靠了过来,站到跟前,顿了顿,有一只手推上自己的肩。

    一下、两下、三下,林逆涛在心里默数着,掐好时间才转过身去,微微抬起脑袋迷茫着眼睛声开口:

    “姜叔……有啥事吗?”

    姜明远长舒一口气,定了半晌的心神,才慢慢道:“没事,你睡觉吧。”

    姜铎也走了进来看着姜明远,莫名问道:“老爸 ,你干嘛呀?”

    “没干嘛,你俩赶紧睡,明天还上学呢。”着姜明远便要走出房门。

    待他转身,一点腥甜味却从空气中飘过来钻进姜明远鼻子里。

    不对!

    他立即警觉着开房间的灯迅速走回床边,伸手一掀林逆涛的被子,便看见林逆涛还没来得及换的里衣肩胛处,浸染出来的一大片鲜红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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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写斗就刹不住手弄到5点,写完就赶紧贴出来,估计语句不通顺错字很多,等休息会再改。另,蠢作者求收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