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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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完, 阿扎云河转身便走, 林逆涛急忙架住阿都木看向姜铎,“得先送他去医院。”姜铎点点头, 走到校门口拿上两个书包就跟了上去。三人一路赶往医院挂号、清创、包扎伤口、拿药、把阿都木按到病床上输液挂水, 折腾到深夜才等到匆匆赶来的林边疆。

    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又昏昏沉沉的阿都木,以及站在病床前青紫了下巴颏的林逆涛和包着手臂的姜铎,林边疆皱了皱眉,急忙把病历和诊断证明接过来看了一遍,看向林逆涛:

    “这就是你一直在找那孩?”

    林逆涛点点头。

    林边疆皱眉:“他脚上的伤口必须好好护理,等会我就去给他办住院手续,今晚我在医院里看着他, 你俩明天还得上学,早点回家休息吧。”

    林逆涛:“明天周六只有半天课,课上完我就来换阿爹。”

    “行。”林边疆,“你赶紧回家睡觉, 姜晓堂也是, 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你妈该着急了!”

    姜铎却一梗脖子叫嚷着:“我不回家。要让老姜看见我又包着手回去,还不得一通刨根究底再削我一顿。”完, 又朝林边疆谄笑一声:“三两叔, 让我去你家待两天呗……”

    林边疆想了想心道也行,便冲姜铎点了点头, 又掏出手机准备给姜明远个电话知会一声, 但刚翻出姜明远的号码,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一顿,垮下脸来愤愤的收了手机,冲林逆涛嚷道

    “用你的手机给你姜叔个电话一声!”

    林逆涛一愣,脱口而出:“没带。”

    林边疆脸更黑了,“手机不随身带你要那玩意儿干嘛?”又只得再掏出自己的手机往林逆涛怀里一塞,“你跟他。”

    “……”被一腔邪火喷的莫名其妙的林逆涛,只得抬眼瞅着他就差没在脑门顶刻上“幼稚”两个字的阿爹,无语的接过手机,转身拨通号码。

    姜铎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对着林边疆一挑眉嗤笑一声,“呵……三两叔你多大个人了?还跟老姜玩学生“绝交”那一套呐?”

    林边疆脸一沉,“关你屁事!还想不想在我家住了?”

    半晌,林逆涛却走过来,把电话往林边疆面前一递,“姜叔让我把电话给你。”

    林边疆愣了一愣,满脸“我就幼稚了怎么地?”的接过来,直接挂了电话,

    林逆涛“……”

    姜铎“……”

    深夜,林逆涛捂着被子使劲闭眼辗转了半晌,却越转越清醒,越转脑袋里越嘈杂。只得认命的睁开眼睛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愣神,不一会,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一碰身旁的姜铎,一阵轻微的震颤立即从指尖传来,林逆涛心里一跳翻坐起来,看着躬身向外的姜铎后脑勺轻声道:

    “晓堂哥?”

    身旁的人震了一震,半晌,才转过身来看着他,

    “怎么还没睡着?”

    “你不也没睡着么?”林逆涛笑起来,又去摸床头灯的开关,没成想伸出去的手却被姜铎按住,

    “别开灯,把窗帘开,睡不着咱俩就聊会儿天。”

    “可我想再看看你的手。”

    “刚不是看过了么,就青了一块没什么大事。”

    闻言林逆涛便坐直身子想了想,又翻身下床走到窗户边,先掀起一点,一阵微风夹杂的寒凉迎面而来,在向外望了望,只见大山顶上浓重却透彻的夜色。

    窗外,墨色的天幕下不见月亮的踪迹,只有点点细密的星光。一把拉开窗帘,窗外暗幽幽的深蓝色光晕立即沿着窗框洒进屋内,直铺到床沿……林逆涛站在窗前沉迷的看了一会,回神后又一转身,便看见姜铎不知何时也翻坐了起来,正隐在暗沉的夜色里望着自己,目光清亮又深沉。

    迎着这样灼人的目光,林逆涛呼吸一滞,脸颊微红,心下犹豫纠结了片刻,还是慢慢走回床边爬上去,挨着姜铎坐下,再一歪身子把脑袋搁到他肩膀上。

    两人就这么头碰头静静的坐了一会,林逆涛才开口问

    “晓堂哥……你心里有啥事么?”

    闻言,姜铎没出声,沉默了半晌才答道:“……在想阿都木脚上那伤口,阿扎云河下手真够狠的!”

    林逆涛却,“那不是阿扎云河干的。他下手确实挺狠,但他只用拳脚和刀,那伤口是被烧着的火把烫的,估计是阿都木做了坏事被逮住,被人用了私刑。”

    “那他别的那些伤口呢?”姜铎有些气闷的道,“手脚上那些青紫和刀疤,跟你身上的差不多吧。”

    “……”

    沉默了一会,姜铎却突然轻叹一口气,有些颓然的:“我都高一了,再去学拳脚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林逆涛诧异的直起身子看向姜铎,“你不是不想当大侠了吗?而且我阿爹都不让我再练了,怎么你又突然想跑去学?”

    姜铎没有回答,而是直愣愣的盯着林逆涛看了一会儿,再突然一伸手将他拉进自己怀里圈起来,紧紧的箍着,埋下脑袋在他耳边咬牙道:

    “我又不蠢,阿扎云河那王八蛋对你憋着坏呢,万一哪天真让你被他带走了怎么办?我又不过他。”

    贴靠在姜铎肩上,林逆涛觉得自己心口处有姜铎的心跳声震颤着传了过来,呼吸间也满是姜铎身上特有的气味,一股暖意从心底炸开来溢到身外,他便通红着脸颊馋足的软在姜铎身上,笑着宽他的心。

    “我又不是东西,能让他带走就带走,而且时候架都是我让着他,姜晓堂你真是瞎操心。”

    完这句,林逆涛却发觉箍着自己的手更紧了,紧接着姜铎的手慢慢摸索到自己的肩上,停在肩胛处圆形伤疤附近,一阵阵的摩挲着。

    林逆涛心底一沉,皱着眉双手环上姜铎的腰际,紧紧靠拢他,半晌却又直起身子轻轻一推,再跳下床走到书桌旁边蹲下,借着屋内黯淡的光线一阵翻找。

    不一会,就见林逆涛把一个做工精巧的木头匣子抱上床,姜铎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时候为了这个盒子,他屁股上还挨了林逆涛一脚。

    林逆涛站在床边,弯腰轻轻一按两边的卡扣,把盒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出来放到姜铎面前。是一把彝族短刀、一把更巧一点的匕首、一个银质的地藏王菩萨吊坠和一个银戒指。

    那把彝族短刀和匕首姜铎认识,是涛常用的,涛在他家住的时候还在他家床底下藏过不少时候,但另外两样姜铎却没见过。

    把东西放到姜铎面前后,林逆涛便笑着看向他:“反正我阿爹也不让我练刀了,我的刀送你怎么样?”

    看着涛笑的轻巧热乎的样子,姜铎轻蹙起眉头没有立刻回话,过了一会才伸出手,却没碰刀,而是拿起旁边的银戒指放到跟前,细细看了一阵才问:

    “这是什么?别告诉我这是你家祖传留给你媳妇的啊?这也太寒碜了吧,上面是花啊还是几个圈圈?刻的真难看!”

    瞅见姜铎没动刀却伸手拿起戒指,林逆涛心里就急跳了一下,再听他这么一,立即黑着脸一把夺过他手里东西,低声骂道,“关你屁事!问你呢。刀送你了要不要?”

    姜铎却看向他沉声:“不要。”

    没想到姜铎拒绝的这样干脆,林逆涛莫名一愣

    姜铎接着,“刀我不要,你以后不是还想当警察么?你的刀得留着防身。”完,却见姜铎嘴角一挑坏笑起来,凑近林逆涛耳边轻声:“你把那戒指给我。”

    “为什么?”林逆涛红着耳根问:“你不是嫌寒碜难看吗?”

    “我想了一想,觉得吧,那上面刻的,好像是颗糖吧?就朋友画简笔画的那种糖?刻的还挺可爱的……”姜铎故意一字一顿的高深莫测,又笑起来一脸捉狭的盯着林逆涛,“我涛,你对我这份心思到底是几岁就有了?还把他刻在戒指上,啧啧……,够早熟的啊。”

    林逆涛立即跳上床向前一扑,一把按住姜铎的肩凶狠的将他压倒在床铺上,再躬身低头恶狠狠的瞪着他:“早熟?我让你早死信不信?!”

    看着跪压在自己身上咫尺之间的涛,遇到阿扎云河以后勒住自己心底的绳索忽然就松开了,是啊,涛的心在自己这儿呢,自己有什么好畏惧的。这么想着姜铎忽然伸直手臂,用指尖轻轻碰上林逆涛的脸颊,在细细摩挲着。

    此时屋内昏暗的光线正沿着林逆涛清隽的轮廓勾勒出一段隐秘清淡的光晕,仿佛就要被吸进去般,让人挪不开眼,他忍不住了句

    “我的涛真好看。”

    瞬间耳根子的红色便沿着血管爬了满脸,林逆涛还在庆幸没开灯自己羞臊得要滴血的蠢样,估计姜铎也看不清楚的时候,却突然被姜铎一拽一拉,整个人莫名其妙就躺在床上被圈进了姜铎怀里,紧紧压住,他立即慌张的挣扎起来,生怕姜铎又开始没羞没臊的作妖。

    姜铎脑壳疼的拼命按住怀里蹭来蹭去毫无自觉的香饽饽,再默念“静心咒”把脑子里的各种幻想绮念关进肾里。沉声呵斥:“你再乱蹭我可忍不住了啊!别动!我不弄你,乖乖让我抱一会……”

    话音刚落,怀里那个果然像电池被扣走了一样立即不动了,只是浑身僵硬活像在挺尸。

    姜铎没再做别的动作,只是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轻轻嗅着,半晌,才轻声,“我的涛将来要当警察,那我就好好念书,将来多挣钱,雇他十个、八个的壮汉保镖跟在你后边,你要抓贼抓毒贩你招呼他们一声就行,不用亲自动手。总之,涛,你放心等着我,我不会落下你太远的。”

    “嗯。”

    第二天,姜铎和林逆涛一起走进学校大门,立马就感受到同学们注目的眼神里多了一点意义不明的探究。姜铎被周围直愣愣又热切的目光扎的受不了了,忍不住找了个一脸书呆的个子听了一下,结果听完之后,差点没当场呕出来二两血。

    原来昨天下午学校门口的一场架斗殴事件,硬生生被围观的女同学们脑补出120多个“爱情争夺战三人修罗场”版本,还传扬遍了整个校区,其中最让八卦群众们喜闻乐见的,便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虐恋情深”版。

    只是,让姜铎万万没想到的是,传言中被“虐”的那个是他,被争夺的“红颜”也是他。而平时温和内敛笑意盈盈的三好学生林逆涛,反倒因为昨天一场凶狠的斗,俨然已成为和校外黑社会混混帅哥平起平坐的隐藏大佬,而外强中干,没两下就被踢到地上的姜铎,在大佬和混混面前,自然是雌伏的那一个。

    听完瞬间姜铎就顿悟了,立即咬牙切齿的腹诽着,不管晚不晚,这拳脚还是必须得练!

    那以后,姜铎真撺掇着老姜给他找了一个学拳的地方,教拳的教练原来是一名边防武警,专精散、自由搏击和擒敌拳之类的军体拳,因为转业到地方不习惯机关工作,便跑出来自主创业开道馆教学生。姜铎学拳学得非常认真,从不缺课,林逆涛总见他身上摔的青一块紫一块也没见他抱怨两句,便没多什么。只是经常陪他去武馆上课,偶尔还会跟教练过上两招试试手,或者帮姜铎纠正一下动作。

    日子就这么学校、武馆、家、学校的循环往复着,最多便是两人一有空闲,便躲到偏僻处背着家人或老师同学腻歪两下,或者一起出门逛逛书店、游戏厅什么的。

    转眼间,临潭的风声夹杂着寒凉一天重过一天,马上便到了十二月。

    阴天,大风刮起来冻得人骨头疼,明明还是中午日头正当间,可厚厚一层阴云却捂得大山里的城镇灰蒙蒙的一片。而此时的林边疆,正穿着厚厚的冬执勤服顶着寒风站在家门口,满目笑意迎接客人。

    从缉毒队的普通民警升任城郊派出所所长,虽然才芝麻大一点可也还算是个官。当间还为源州公安局缉毒队、临潭县公安局缉毒队挣到了集体二等功各一次,荣立个人二等功一次、嘉奖一次以及缉毒战线年度先进人物一次。怎么也是几重喜事,所以到了年尾,林边疆心下一琢磨,还是决定买上2只年猪宰了请上一回客。

    今天是周六,除了局机关和所里值班的,林边疆家那个院已经满满当当坐好了30多个人,当间有城郊派出所的两桌、治安队的一桌,黑明辉他们刑侦队的一桌、蒋松他们刑事检验的来了六个,包括今年刚分进来的两个大学生。

    筵席从午饭便开始了,站在门口迎进客人后,林边疆便在自家院里陀螺一样来往穿梭忙忙碌碌的招呼着,一会忙着散烟一会忙着倒酒,黑明辉调笑他:“这酒是准备喝上一整天么?”他便笑着答:“是准备喝一整年。”

    阿都木大概是从没见过这么多警察叔叔一起涌在狭的天井里高声谈笑的场面,顿时便习惯性的手心冒汗、两腿发软,只出来帮着摆了一轮桌子便赶紧躲回屋内,连饭都只敢随便扒两口就跑了。

    午饭后,院子里支上了几桌麻将和扑克,屋外不远处还有个鱼塘可以钓鱼,客人们自寻乐趣分散开来,林边疆便先绕到后厨给正在张罗晚饭菜式的大厨们倒酒散烟,又踱到院子里搬了个凳子坐到黑明辉身边,笑呵呵的看着他和蒋松、王瑞、宋之田四个搓个麻将挣得面红耳赤,差点没当场起来。

    时至傍晚,一波一波的客人又陆续上门,林边疆在门口迎到了王志鹏和魏源,还有洪海和方娅两口子。

    看着抓着洪海胳膊笑的一脸甜蜜蜜的方娅,林边疆站在门口堵着他俩不让进,三姑六婆一样连声戏弄,不是问“啥时候要洪海呀?”就是问“还是已经怀上了呀?”,羞臊得方娅红彤彤了整个脸蛋,抄起门口的笤帚就要他,洪海便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再时不时绊上林边疆两脚,直到三人调笑够了,林边疆才一侧身把他们让进屋。

    县局党委因为洪海手臂的原因曾考虑过将他调到警令室去,但征求了洪海本人的意见后,还是决定让他留在缉毒队,就像他的:“动不了手但脑子还在,抓毒贩他光凭鼻子闻也闻的很准”得自己跟条缉毒犬似的。

    一直到晚饭开席前,姜明远才带着缉毒队的人找上门来,站在门口,他先皱眉抬头望了望屋角几处监控摄像头,又指使身后的张程勉和字祥武把车上的两箱啤酒饮料搬进屋内,才大步走到林边疆面前,一扬手里的几个玻璃酒瓶,笑着问:

    “敢不敢先喝两杯?”

    林边疆抬头看向他,便站起来一搂姜明远的脖子,笑着,“等着我拿吸管。”

    席开三巡、宴至五味,林边疆昏昏沉沉的站在院门口与客人们一一作别,看着他跌跌撞撞脸色煞白、两眼都没了焦距的样子,姜明远有些不放心,叫来林逆涛交代了几句方才离开。

    后半夜,多喝了两杯酒有些睡不踏实的姜明远从床上翻身坐起,随手抓起外衣披上便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水,边喝边不经意的向窗外一望,便看到北边郊区的天空下,浓密的阴云正被火红的光线映衬出亮堂堂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