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恐惧
“我中毒了, 但是很清醒。”
“鼻粉、=L=S=D、或者是麻草混合物, 我也不知道那段时间我被下过多少种致幻剂。阿扎云河混药的分量拿捏的很准,他要让我在意识不被剥夺却又不能自控的状态下, 亲手去杀人。”
“我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是白天,周围又热又刺眼,我还在心里犯嘀咕,为什么冬天会有这么亮这么热的太阳,而且光线都是青黄色的,我就知道自己的感知出现了问题,但我控制不了。
眼前所有能看到的东西, 轮廓都变得很扭曲,颜色对比强烈,泛着刺眼的荧光,我看见面粉厂进料筛粉的传送带和机器, 居然长出了眼睛, 还张着嘴向我咔啦咔啦的招呼。然后,我还特别特别想见你,没想到过一会, 我就真的看见你了, 我看见你站在青黄色的太阳底下,可我拼命跑, 拼命跑, 就是追不上。
这时候, 阿扎云河走过来,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也变得很怪,但我能清楚的听见他同我话,还拿出几张照片给我看,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楚,那是我家,我家着火了。然后他同我,我爹娘被烧死了,我阿尾被烧死了,你也被烧死了,凶手他帮我找到了,又递给我一把刀,我攥到手里就知道,那是我的刀……”
“涛!”
姜铎一声低呵,从池子里蹿站起来,不管不顾浑身水淋淋的就往林逆涛身上扑,再将他的脑袋搂到自己颈窝里,只紧紧抱住,却不吭声。
被姜铎烫烘烘的身体整个抱覆住,心口处紧贴着他的胸膛,林逆涛无比安心。忍不住伸出手,勾住他的背脊,掌心覆着上面密布交错的疤痕轻轻摩挲,耳畔有他深重而略显焦急的呼吸起伏,心口有他的心跳,林逆涛仿佛得到力量一般,皱了皱眉,继续。
“姜晓堂,即使是胁从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起码也得三年,赵显龙那人我跟了他好几个月,亲眼见过他卖零包、给人下药、殴瘾君子,逼着夜场的姑娘陪溜,容留他人吸毒,他坏事做尽,我早就想把他抓起来交给警察。我记得在面粉厂里,我和他斗过,但是我真的记不清楚,他身上致死的那刀是不是我捅进去的。我意识不清,有服药后强烈的欣快感,那种感觉,和拳场上搏杀取胜后的交感神经兴奋有点相似,但是那种感觉更飘忽,更猛烈、更扭曲,更难以控制。药物影响了我的认知,我一直觉得我亲手杀过人,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想被骗进监狱,我怕变成杀人犯,我怕去坐牢。”
除了紧紧的拥抱,姜铎却一直没吭声。半晌后,他却推开林逆涛,起身跳到泡池边沿,重新披上浴袍后挨着他坐下,在伸手把他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揽着他的肩让他斜靠着自己,两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姜铎才开口:
“我等了你八年,这八年来你生死不知,可我仍然等了你八年。眼下,你已经回来了,不管最终调查结果是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涛儿,别害怕。”
姜铎沉稳的语调一个字一个字的凿进自己心底,林逆涛轻舒一口气,浑身暖烘烘的笑了笑。半晌后,他才直起身子,转身定定的盯着姜铎看了半天,再伸出手往前一扑,抱住他的脖颈埋头藏脸,猫儿一样蹭着他的颈窝轻声道:
“我真是自私的没边了,明知道自己搞不好得吃牢饭,三年、五年、十年,鬼知道我哪一天才能出的来,可都这样了,我也不想你离开我。你,我这样的是不是得下地狱。”
听见这个,姜铎愣了一愣,却面色一沉心底冷笑一声,窝火又气恼的皱紧了眉头。
可恁是如此,他也舍不得推开林逆涛,而是无奈的轻叹一口气在伸出手,顺着涛细软浓密的发丝,一下一下的轻轻抚摸着,回答的语调也由轻变重。
“我不会离开你。听见我知道你被下过药,你就干脆跟我起赵显龙的事,不就是想听我这个么?撒娇、示弱、扮可怜,你什么花招在我面前没玩过?从眼泪来就来。但那些真正危险的,痛苦的,攸关生死的事情,有哪一样你跟我过半个字?有哪一样你不是瞒着我自己一个人去扛?我他妈就是你好好养在屋里等你回来临幸的娘子,是不是?涛儿,你就那么信不过我?信不过我会等你?信不过我能帮你?”
闻言一愣,林逆涛抬起头,始料未及又惊疑不定的看向姜铎,一时愣怔没有出声。
姜铎却没有松开他,而是伸出手托住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又按回自己肩膀上,边给狗顺毛一样似宽心、似安慰的轻轻抚摸着,边不疾不徐的继续,
“我警校学的是刑事侦查专业,参加源州警局招考报的是缉毒支队,但是一进队没多久,明面上就因为拒不执行上级命令,被记了一次大过,之后,我就被刘牧一脚踢到了法制支队,当然,这些事你肯定都知道。
只是你不知道,我猜刘牧也绝对不会告诉你,真正的原因,是我溜进他的办公室,私拆了一份涉密案卷。那份卷宗里有你家的放火杀人案材料,有我爸在越南出车祸的事故现场图、现场勘验笔录、肇事车痕迹鉴定和肇事人笔录,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看上两页,就让刘牧发现了。刘牧我违纪,我不服,当场质问他凭啥我爸的案卷,我作为直系亲属却被剥夺了知情权。为了这事,我和刘牧在办公室里就直接干了一架,连局长都惊动了,亲自上手来架住我。”
到这,姜铎顿了一顿,轻抚拨弄着林逆涛头发的手,稍微使了点力气沉了沉,半晌后才接着:
“那几个卷宗我没能查看到多少,但是它们全都装在一份名叫“封堵漏勺”的绝密行动计划档案盒里,直到去了边境,见到你,我才回过味儿来,涛,你就是这个计划的执行人,是不是?
你家起火以后,赵显龙进过你家有重大同案嫌疑,按理,12.07杀人案应该和你家的放火杀人案作并案处理,但是为什么,这个案卷却单独留给了临潭刑侦队主办?而且,要是像你刚刚的那样,你是杀害赵显龙的唯一涉案人,证据链完整且你也没法提供有力的证据自证清白,那为什么州、省公安机关却会放任你这个杀人凶手,跑到边境和境外那么长时间?
所以,涛儿,能不跟我耍心眼儿吗?我今天直截了当的跟你,你就算被判了个无期,我也不会去找别人,我这辈子,只跟你一个人死磕,我要是做不到,下地狱那个就是我。可这不是你算计着又要离开我的理由,你别到时候明明人在外头到处浪,却跟我什么看守所的伙食真不错。抓完这个骆驼,你还准备给省厅卖命去抓下一个骆驼,是吧?”
心内惊疑不定,又忍不住泛起一丝暖意和甜蜜,林逆涛挣脱姜铎手掌的钳制,直起身子,目光微敛,却没松开环抱他脖颈的手,而是拼尽全力不要钱的笑起来,即谄媚又讨好:
“姜晓堂,往后谁要再叫你大傻子,我替你几大巴掌扇死他!”
“行了吧!”
姜铎伸手把林逆涛又按回身前,低下脑袋在他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边撮着牙花边恶狠狠的:
“你先扇死你自己得了!除了你,谁还会把我当成傻子一样唬来唬去。你不就怕我变心么?少给我装可怜儿,正二八经的这几年在边境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怎么不,怎么摆脱的药物控制,你怎么不?涛儿,被推下山崖时你怕不怕?上拳场时你怕不怕?现在你来跟我你怕坐牢?可对我来,要真有地儿能关得住你,让我一下就能找着你,真他妈还挺不错的!你别,源鹤一监里我还有几个熟人,能时常帮着盯你的梢。你知不知道,我弄你的时候,在灯底下看见你身上这些伤,我有多心疼?”
“哪有你这样的啊?”林逆涛佯怒着惊叫起来,“居然还盼着自己老婆去坐牢?”
“谁让我老婆是银丰街扛把子来着?”姜铎又一口咬住他的锁骨,轻轻磨了磨,再抬眼瞅他,“可不得把你关起来,祸祸我一个就够了,少去祸害别人!”
听见这个,林逆涛笑着往前一扑,边蹭他边忍不住了一句,“哥,我真是爱死你了。”
话音刚落,唇瓣就被姜铎的牙一口叼住,姜铎边吻他边咬他,间或恶狠狠的骂着,
“我怂,我没能耐日断你那两条钢筋做的腿,只能给你弄一身子牙印,脸蛋儿也给你印上,我看你到时候还好不好意思再跑?”
话完,姜铎当真对着林逆涛的脸颊绵长又深沉的啃了一口,啃完还用舌尖得意的扫了一扫,留下几个浅浅的红痕和满脸口水。
林逆涛被他搔磨人的齿尖和孩子气般较劲又直白的情话逗弄得咯咯直笑,边攀着他的脖颈凑过去,边喘着粗气笑着,“我老公不怂,我老公一亲我我的腿就断了,只能挂在他身上,哪儿都去不了。”
私密空间里,两人越吻越深,越吻越浓。院当间,热烘烘的温泉池面在寒凉的空气中笼上了一层细白的雾气,池边的人放肆的亲吻着,亲成了夕阳未落时,亮堂白日底下,寡廉鲜耻的样子。
绵长深重的一吻后,眼见涛迷糊软糯、眼神恍惚的挂在自己身上,姜铎意动难耐,伸手就去拉扯他笼基的结口,再在他耳畔呼吸粗重又急切的闷声,“涛儿,大美女,陪晓堂哥下去泡一会好不好?”
“不好!”
听见这个,林逆涛惊出一身冷汗立即清醒过来,脸瞬时吓得煞白,急忙按住姜铎作妖的手。心忖着下了池子自己的腚部一准得开花,只得讨饶的看向姜铎,
“哥……我错了,整一天了,真的不能再来了,刚坐那石头上我都不敢沉下屁股,腰也疼腿也酸,我看着像没事,实际上是我咬牙硬撑着装佯的,让我再歇一会行不?”
这话真不是欲擒故纵再开玩笑,这种事情上,他和姜铎都没什么经验手十分生,一着得趣,两人又不知道节制的胡天混地着来,自己早就被摆弄的骨头缝都是酥的。
偏偏姜铎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食髓知味,战斗力简直爆表,一整天凶狠的弄自己就没见他特别累过,自己练斌道,在使用肘击、膝击和腿法时,对体能、灵活和柔韧性都有很高的要求,但自己万没想,这种柔韧性有一天能在那档子事上,救自己一命。想到这,他立马脸一垮,讨饶一般看向姜铎:“哥,真的,别再来了……”
大抵在这种事情上,身为雄性都有点计较和争勇,眼见凶狠硬实钢筋铁骨的柴刀竟然也有认怂服软的时候,姜铎莫名就觉得心情很舒畅,心底很愉悦。虽然憋得难受,却也宠溺又居高临下的揉了揉涛的脑门,勾着他的头发凑到跟前,先亲亲他的脸颊,再坏笑着在他耳畔低语污言:
“乖,老公心疼你舍不得弄你,可老公多难受啊,我记得,是谁的来着?以后要把活儿练好了让我再也离不开,要不,咱再练习练习?”
闻言,林逆涛先灿烂的笑起来再阴恻恻的一眯眼,边抽出刀边看向姜铎,心一横咬牙道,
“反正老子马上坐牢去了,要不干脆切下来让我带牢里练习去?”
虽然知道涛是真着急了藏不住凶相,但眼见闪着寒光的锋刃,姜铎还是忍不住=胯=下=一紧脸色一白,再愤恨的向前一挺身,一脸无畏加无耻
“我靠,会玩刀了不起是吧?动不动就抽刀出来吓唬人?有种你来真的啊?我看你舍不舍得。”
这吃软不吃硬的臭流氓!
心里低骂一句,林逆涛收了刀立马没骨头一样往他身上一挂,心忖着他妈的又得装可怜,再两眼水汪汪的委屈含泪看向姜铎:
“姜大爷,您威武,涛儿弄不过您,涛儿肚子饿腰疼腿软嘴巴酸,姜大爷就别再折腾涛了,好不好?”
姜铎得意的鼻孔里直哼哼,宠狗一样揉揉他的头发:
“菜单拿来,老公请客。”
林逆涛真没跟他客气,立即笑得一脸荡漾的抽过入住指南,在指着菜单上68元一例的生蚝,这玩意儿壮阳要给他老公补补腰,张口就要了十个。姜铎硬着头皮点点点!
但眼见服务员送进来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玩意儿,姜铎嘴角气的直抽抽,边吃边骂,边骂边吃,心道就这几个腥不拉几臭烘烘的玩意,居然能卖那么贵!
从日落吃到天黑,两人胡吃海塞混了个肚儿圆,便一齐斜躺在院凉亭里的石头炕上,白天睡了醒醒了弄弄了睡,稀里糊涂的过了一天,眼下两人都脑袋倍儿清醒却有些懒意的躺着,瞅着头顶阴沉沉的天空发呆。
莫名的想抽烟,姜铎忍不住掏出烟盒,刚拿出一支点上,但看见涛转过来目光清亮的看向自己,愣了一愣,便干脆把烟掐了
林逆涛也一愣,莫名道,“正准备跟你要呢?干嘛又不抽了?”
姜铎便侧过身子面向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乖,我不抽,你也别抽。咱俩搞个健康基,一起长命百岁。”
“嗯……”林逆涛抓住姜铎正准备往回收的手,搁在自己面前,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一下一下的画着圈。
由着涛摆弄自己的手,姜铎又仰躺回去盯着乌压压的黑夜出神。月亮在云背后,那一点点亮光只够照耀出周围一圈云的轮空,四周黑沉沉的,严丝合缝透不出一丝光晕。傍晚时壮丽的山景已经全部被浓黑色吞噬殆尽,只露出一点萤火般清浅的轮廓。姜铎看得心慌,忍不住转向林逆涛,忽然道
“涛儿,能跟我吗?这八年,你怕不怕?”
摩挲掌心的手指闻声一顿,原本盯着自己手掌发呆的林逆涛,抬起眼睛看向自己,过了两秒,才往自己臂弯里一靠,缩在自己怀里,慢慢的,
“你真想知道?”
“……我怕再提那些事你会不舒服,但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我们涛儿究竟遭过多少罪,你想告诉我就跟我,不想提也没事,我不逼你。”
怀里的人动了动,却不出声,过了一会才闷声
“姜晓堂,其实我挺没用的,最开始那段日子最难熬。我不敢吃别人递过来的东西,不敢喝水,别人稍微接近我一点,我都会起杀心,我是被尔扎都惹绑在床上靠营养剂撑过来的。
我在边境的时候,隔上两个月就要去抽一次血,我怕别人害我,我怕染上毒瘾。后来,尔扎都惹给我找了个师傅,让我跟着他学古缅刃和斌道,那人是个抽鸦片的疯子,就跟原来在我们上学路上,老拿石头扔我们的武疯子一样,一会儿清醒一会恍惚的那种。我知道他特别厉害,但我也很怕他,跟他学东西前,我得先给他伺候好一袋烟,等他神志清醒了才能学,但他教我东西的时候,无论是练刀还是练拳,都像是要同我拼命。
再然后,我和尔扎都惹跑遍了金三角,去拳,去查线索。缅、老、越三个国家我也去了不少地方。那段日子,就像做了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昼夜颠倒,昏昏沉沉。经常去的地方全是赌场、拳场、黑市、烟馆、凤楼,我每天看到最多的,就是死。各式各样不同的死法和死人。你知道么,那些地方,都是被毒品和欲望侵蚀腐坏烂透了的地方,死真的是太容易了,我觉得对于好多人来,死才是解脱。怎么好好活下去,反而成了最艰难的,想要活着,你得有药,你得有钱,你知道那段时间,我是靠什么才撑过来的?”
心内无比沉痛和憋闷,林逆涛问完话,姜铎愣怔了两秒没有立即反应过来,空白了一会才面上不要脸的笑起来,伸手揉着他的头发,再低头亲一亲,语调轻松的笑着,
“想着我是不是?想着你晓堂哥还等着你呢,你得好好活着回来找我。”
听见这个,林逆涛也轻轻笑起来,却,
“是想着你,但是我不敢想你会等我,我怕我会忍不住跑回来。我成天就想着,姜晓堂该起床了,姜晓堂该吃早饭了,姜晓堂该上学了,姜晓堂该考试了。然后你上了警校,我又开始想着,姜晓堂该谈恋爱了,他得好好处个姑娘,他这么帅,个子又高嘴巴又甜,还会散,脑瓜又聪明。指定能找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给他生个大胖子,他们一家三口给姜叔叔和丽红阿姨尽孝,一辈子安安稳稳幸福开心。”
完这个,林逆涛顿了一顿,又往姜铎怀里缩了缩,声继续
“那时候,我唯一能坚持下去的动力,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回来,我就跑去偷看你,偷看你接送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崽子上学,教他练武功当大侠。或者,你要是有个姑娘,你就给她穿花裙子,带她去公园玩。我能活着回来的话,我一定会去偷看,但绝对不会让你发现。所以,姜晓堂,你为啥不交个女朋友呢?你要是能交个女朋友,你就不会差点死在老街,还弄了一身伤回来,还和丽红阿姨吵架……”
着着,涛不出声了,姜铎沉闷着一皱眉心里疼得发紧,急忙一侧身,用双手把林逆涛圈进自己怀里,在用脚勾住他的腿,箍得紧紧的在他耳畔沉声道:
“涛儿,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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