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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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 房门外是深重湿冷的风雨, 房门里却有炽热撩人的旖旎。每一次醒转过来,都能听到雨水敲钢架和木头顶棚的声音, 仿佛这雨, 从来就没有停过。

    到了傍晚,天见晴,姜铎斜倚在院门口,眯缝着眼睛细细量眼前这个放了自己二两血才住得进来,却光在床上瞎混没能好好享受的露天温泉泡池。

    院子里,地面青草间有鹅卵石铺成的路,半米来高的木质山墙一侧种满了绿植花卉, 院落左边是半方钢架搭建的凉亭和木头顶棚,底下有一个两米多宽、防滑瓷砖搭砌的不规则圆形泡池,边上围了一圈光滑的景观石和矮草,池水微微泛黄, 硫磺味浓重, 是正经的地热温泉。

    泡池旁边凉亭底下的高台处,还有两张铺了白毛巾的石头炕,炕上的石桌面摆放着一支玻璃茶壶, 刚刚沏好一壶花果茶, 壶嘴处有缕缕白烟在寒凉的空气中升腾起来,茶壶边并排放着果盘、果脯、零食、糕点, 只是早早切开的水果却无人问津, 暴露在空气底下, 隐隐泛出干瘪的微黄。

    林逆涛就坐在院当间,背向自己,斜倚在泡池边把脑袋枕在大石头上,叼着根事后烟吞云吐雾,俨然一副起了佛心入了定一般的姿态。过长的头发当真被他扎成一束拢在脑后,上身穿着件单薄的黑衬衣,下身居然是一块深麻色床单一样的笼基,两只脚有一搭没一搭的搅动池水,望着远处雄宏绮丽的山脉,眉目深沉,目光幽远。

    看着眼前的一景,姜铎郁闷的皱眉心忖着:他怎么就腰不疼、腿不软、屁事没有的样子呢?难道自己还不够努力?想到这,姜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用力过猛的还有些酸胀老腰,一咬牙暗道,可不能跌了份。便笑着过去趣:

    “你怎么又穿裙子?”

    再一伸手抽出他嘴里的烟,放到自己嘴里咂了一口,接着,“美女,你这扮忒撩人了,还偷我烟抽?”

    直到烟被人抽走,林逆涛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姜铎时,便轻轻笑着:“姜大爷,您老终于肯起身了呀?肚子饿不饿?刚服务员送了糕点过来,还沏了壶茶,要不您老先垫一垫?”

    走到涛旁边紧紧挨着坐下,姜铎一只手拿烟,一只手却不老实的搭上他的腿,吞吐了一口烟雾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笑起来,

    “你咱俩这样,二流子一样的聚在一块昼夜颠倒抽烟炮,要被我爸看见,他会不会抽出皮带往死里揍咱俩儿?起来,其实初中那会儿你就开始抽烟了吧?装了这么多年大尾巴狼,怎么这会儿不接着装了?”

    “我又没烟瘾。”

    嘴上这么,林逆涛却伸手抢过姜铎的烟猛吸了一口,本就不多长的一截烟屁股立马烧到底,被他按到烟灰缸里弄灭,在站起来,把茶水糕点端到姜铎面前,才哑着嗓子闷声:

    “你不喜欢烟味我就不抽,你要开始抽烟了,那咱俩一块呗,只是别饿着肚子抽,先吃点东西。而且,姜叔不会揍我,他只会往死里揍你!”

    姜铎没接话茬也没伸手去接吃食,而是笑得一脸贱兮兮的往前凑了凑。

    林逆涛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轻轻笑了笑,便把盘子放在池边,坐下,拿上一块核桃酥喂到他嘴里,等他嚼完咽下再递过一口茶,边喂猪边同猪聊天

    “胡闹了一天我都忘了问了,昨天晚上,丽红阿姨……气疯了吧?实话,你居然还能跑出来,我挺惊讶。”

    “我要不溜出来的话你怎么办?在老地方傻等我一夜?”

    边狼吞虎咽的嚼着核桃酥,姜铎边挑着眉毛一脸理所当然,他确实饿了,极饿!一整天汗流浃背剧烈运动光让马儿跑不给马儿上料,换谁不得饿得脸颊凹陷,两眼直泛青。

    “再,我妈那人你还不知道?着急上火的时候不管天不管地,天王老子也能叫她骂秃了,发完脾气伤了人,没两分钟又开始后悔,她以前和文清阿姨那么要好,你又是她从看着长大的,她心里有多疼你你会不知道?所以,涛,咱别太着急好么?”

    “我明白。”林逆涛垂下脑袋,有些郁结的沉默了一会,才:“只是昨晚我不管不顾的一口气出来,太伤阿姨的心,现在想想,时机不对,场合也不对。”

    听到这,姜铎不吭声,他知道涛的在理,但他也挺害怕,涛会后悔。

    可是没一会,涛却又笑起来看向自己,仿佛看穿了自己要宽自己的心一般狡黠的笑起来,凑上前舔了舔自己嘴角的糖面渣子,温声:

    “不过我不后悔,而且我知道,丽红阿姨那颗心跟我老公一个样,热烘烘的,嘴硬心软。”

    听见这个,姜铎满脸涨劲儿又嘚瑟,朝他老婆一努嘴,

    “再给我拿瓣苹果去,挑新鲜的。”

    林逆涛抬手拧了一把他的脸,满脸你就是个大傻子我不同你计较的宠溺,站起来转身拿苹果,可坐回原位的时候,又是一副耷拉着脑袋心事重重的样子,

    “还有,姜叔叔……是什么态度?和丽红阿姨一样么?”

    听见这个,姜铎一拍大腿惊叫道:

    “我爸啊?老姜啊?你还担心他呀?我摸着你的良心你好好想一想!从他对你是个什么样?你是他亲生的也不过分吧?今早我才跟你:我爸让我过段时间带你回家吃饭来着?态度还不明确吗?敢情你这么快就忘光啦?猪脑壳啊?”

    林逆涛一巴掌拍掉他袭向自己的爪子,却皱着眉满脸狐疑:“啥时候过?”

    “就你喊我别动……前头那会啊。”着姜铎低下脑袋,伸出手指头认真的一个一个往下掰,“我想想是咱俩第几回合时跟你的?那会是在床上来着?还是浴室里?还是楼梯口?总不会是门边那次吧?”

    好像是有怎么一回事来着!林逆涛恍然大悟想起来的同时,猛然惊觉自己居然因为那档子事弄得兴起,蒙住了脑子直犯糊涂,立即臊了个大红脸,恨不得捶坐在自己旁边还在占自己便宜的大色狼一顿。

    “别数了!丢不丢人?”

    “哎?”姜铎嚯的一下站起来,一弯腰贴到林逆涛到脸颊边,捏着嗓子满脸捉狭的学他的腔调,床上气喘吁吁的那种:

    “刚躺床上哪会儿你可不像这样啊……那个抱着我脖子闷声喊,啊……哥,快一点!舒服死了……的,是谁来着?怎么着?又玩提上裤子就不认识人呐?”

    林逆涛青白一张脸猛地抽出一把弯刀,恶狠狠的看向姜铎,

    “来,老子帮你削苹果皮!”

    “不用。”姜铎笑得一脸贱的向后一避,边惊叹他往哪掏出来的啊?明明都被我剥干净了!边:“我就爱啃苹果皮。”边伸手一扯浴袍的腰带。

    “你想干嘛?你怎么还那么精神?别再来了啊!老子屁股疼腰疼脚软的不行,再舒服也遭不住……”

    满脸通红的捂着眼睛偏过脸,林逆涛惊叫着往后一缩,谁知羞臊着脸等待了半晌,竟没动静,再分开一点手指缝偷眼一看,却见姜铎已经光着屁股顺着石台阶走到泡池中央,舒服的一眯眼,在一口气闷到水里,又冒出来,湿漉漉的转向自己笑着:

    “这么大一池子水就光拿来泡脚?太浪费了吧,下来一起泡会儿呗?”

    林逆涛冷笑一声,心底不清原由的就有些恼火:“姜大爷,这种福我享不惯,泡一会就得头晕,这些年我连热水都没用过。”

    “也是。”姜铎笑着长叹一声,把不大的池子当泳池一样扑腾来扑腾去,翻搅出一阵阵水花,弄得池边林逆涛的笼基湿了一大片,薄薄的布料沾上腿,贴合出好看的形状,不禁让姜铎眯缝起眼睛低沉着笑起来,眼底悠悠憋出绿光。

    没办法,有些东西食髓知味,沾上了就忘不了,何况马儿刚垫了点肚子,感觉自己还能再飙一段……

    想到这,姜铎趴到林逆涛的脚旁边,装作不经意的蹭一下,再蹭一下:

    “哎……让我们可怜儿涛儿睡也睡不踏实,早知道花这冤枉钱干嘛,那会儿不如让晓堂哥陪你找个桥洞底下一躺,当叫花子去。”

    林逆涛凉凉的看他一眼,往旁边让了让:“是啊,幕天席地白日宣淫,再让人录上两段放上互联网,我看你这警察也别干了。”

    “不干就不干呗!”姜铎随意的伸直胳膊,满脸无所谓的笑起来。“干脆弄个破碗陪我们涛儿到处讨钱算了,谁让我们涛儿,深山老林树根子底下泥巴地里才睡的踏实,涛儿,你好不好?天南海北,咱俩流浪去……”

    听见这个,林逆涛忽然微微眯缝起眼睛,一倾身,凑到姜铎面前,笑意盈盈的看向他,

    “你在南凤镇让你同事帮着递辞职信的时候,张大哥揍你没有。”

    “有啊。”姜铎嘴一瘪装可怜,捏着涛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边,轻轻蹭了蹭,“挨了一耳光,可疼,张程勉那力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牙都差点叫他扇掉了。”

    林逆涛笑起来,晚霞艳艳一般灿烂,看得姜铎喉咙一紧心里猛地一跳,被他手指轻轻摩挲过的地方,也忍不住滚烫起来。谁知还没来得及沉醉两秒,林逆涛却突然拇指收拢用力一掐,差点没把自己的脸捏成猪肝色,在向前用力一带,附在自己耳边阴恻恻的

    “该!要是我在旁边,保准断你的腿。”

    “你!”

    被捏得气都喘不匀的在水里直扑腾,好容易被放开后,姜铎急忙抬手摸一摸嘴歪了没有,在往前一扑,杵着水池边的圆石头凶狠的扑倒涛面前,又生气又委屈:

    “你谋杀亲夫啊?有你这么掐老公脸蛋的吗?我那会不是没办法嘛!起来,归根结底,这事是谁害的啊?谁让你限制我们出境的。”

    “不是我。”林逆涛却无辜的一摊手,“我又不是警察,我不过是了个电话想让张大哥把你带回源鹤去,谁知道张大哥这一向沉稳踏实的,也会陪着你干那么出格的事情。”

    “哦……”姜铎眉目一挑,“什么电话这么神奇,还能呈请省厅的密级电文下达流程?”

    听见这个,林逆涛明显不想再提的沉默着转了身,看向院外的山色,呆愣了一会,却莫名奇妙来了句

    “这地我们以前来过吧。”

    姜铎一愣,扒拉了两下池水笑着,“对啊,可可的时候,那会游泳加冲澡好像才1块钱一张票,只有个水泥砌的大池子和一排冲澡间,就一普通澡堂子样,哪像现在,装修成这种骚包土豪坑钱样,一晚上房钱顶我一月工资,水还不是一样的水。”

    “果然是这。”林逆涛看着远山,继续,像是在囔囔自语:

    “还来过好几次吧,我记得,是时候那会儿,我阿爹、姜叔、陈叔几个,把我们公安院的一帮崽子全都领出来,春游一样的每人发俩熟鸡蛋一块豆腐乳,浩浩荡荡的走了好长时间的路,跑到这个温泉村泡澡。我那会因为身上有伤,我阿爹就给我开了个单间一个人洗,出来还被你和辉狗笑话,我肯定是没有鸡儿见不得人来着,才给我开单间。”

    “那会啊……”姜铎也皱着眉想了想,才一捶手肯定到:“你的是洗完了又跑山上玩的一身泥巴,闹得可晚才回到家。结果几个爹被阿姨们堵在门口一通骂那次?”

    话完,姜铎又看向林逆涛,眼睛瞟了瞟他笼基当间,一脸坏笑的,

    “你记错了!我可没你见不得人啊。哎……我咋记得是你洗完了我还给你买冰牛奶喝,还夸你白净漂亮来着?再了,你有没有鸡儿我还能不知道吗?我和他可好了。”

    低头瞥了一眼泡在池子里没羞没臊的姜铎,林逆涛忧愁的揉揉脑壳,耍流氓这事对自己来得勤修苦练,对姜铎来,大概就是天赋异禀了,这丢人玩意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起来,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咋想起来的?”

    “看这山脊的形状。”林逆涛顿了顿,看向院外,“和那时候一模一样,山是不会变的。”

    紧接着,他却忽然一撩笼基的下摆走到池子边沿,挨着姜铎坐下,看向他,目光深幽,仿佛又数不清的话要诉,盯得姜铎心里直发毛……

    “姜晓堂,老街回来以后你不见了的那两个星期,你是到中原去了吧?找着了没有?”

    闻声一愣,姜铎沉下脸默不作声,有些不明白涛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半晌之后,才闷声,

    “没有,熊忠那问出来的地址已经不是他家里人住着了,只听到九鸟确实在那住过,有老婆儿子,但九鸟和他老婆没领过证,户口查不出来,我先把他的骨灰寄在他们当地的寺庙里,等有时间,我会再回去。”

    “我就知道。”林逆涛了然的低叹一口气,“那天晚上看见你疯了一样去刨石头,我就知道,姜晓堂,你怎么可能放得下。你知道为什么时候我坑你一坑一个准吗?”

    闻言,姜铎稍稍低下脑袋,往身后的石头上一靠,皱着眉默不作声。林逆涛便倾身上前,把手放到他的心口处,轻轻一点,缓缓道:

    “因为这里,既温暖又善良。姜晓堂,其实你和姜叔叔像到骨子里了,你们就是一样的,每回你憋着坏招想收拾我,都狠心得不彻底,只要看见我被欺负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你就丢不开手,你会挺身而出,当然,不仅仅是我,你对谁都这样,其实你比我善良得多,更比我有原则得多。我时候看着你,就像看着山一样,让我觉得安心又踏实。前些年,我知道你考进警校,考进源州公安局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我都能躲在拳场里头悄摸大哭了一场。姜晓堂,我爱你,不是没有缘由的。”

    到这,林逆涛深沉着眉目顿了顿,咬了咬牙,用了点力气般接着轻声,“我有案底,政审过不了,恐怕这辈子都穿不上警服了,但是没关系,我看着你能穿就高兴。”

    “怎么会!”

    听见这个,姜铎突然从水里蹿出来,伸出手用湿漉漉的大巴掌揉乱林逆涛的脑袋毛,直到他的脑门顶也湿哒哒的黏成一片,才语调轻松的笑着,

    “你别瞎。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呢,我知道,你那会儿被人下药了不是!”

    林逆涛却没有立即搭话,而是轻轻笑起来执过姜铎的手掌,偏着脸轻轻蹭了蹭,被硫磺水浸泡过,他的掌心滑滑的温暖又宽厚,从时候起,这只手,就是自己心底最深沉的力量。

    “你从来没问过我赵显龙是怎么死的,是因为你了解我不是么,我会杀人,如果退无可退,如果当时我得知赵显龙真跟我家那场火有关,我真的会杀了他,而且,除了=乙=醚=,赵显龙死亡的前后几天,我还被下了致幻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