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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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9年7月11日, 上午5点30分

    听见大门口关门的声音, 姜铎立即睁眼,半撑起胳膊先在床头靠坐了一会儿, 再抬手摸摸自己的乌眼泡, 边使劲揉着酸涩发胀的眼眶边一掀被窝翻身下床。

    第一件事便是推开窗户散散味儿,虽然前半夜已经浪费了整卷卫生纸该擦擦该扔扔,把床铺被褥都仔细收拾了一遍,但自己还是觉得能闻见,没办法,做贼心虚来着。

    窗户外面除了东边山头上亮起一条暗桔到明黄的光带,大部分仍然黑黢黢的。城郊山林空气清新, 风凉嗖嗖,姜铎猛吸了一口,觉得鼻腔里那股黏腻味儿没那么重了,便穿好衣服拎着收拾好的纸壳子卫生纸垃圾, 推开房门走进客厅。

    他知道涛有早起跑的习惯, 但没想到他走的那么早。

    本算直接走出大门,路过客厅时却斜眼瞥见墙边的沙发,姜铎顿了顿, 还是忍不住转身绕过去。

    先弯腰用指尖摸索上面一块胳膊和身侧压过的凹陷, 温的,还有点香, 便干脆一盘腿坐到地板上, 倚着沙发脚把脑袋搁上去, 边用手揉紧旁边叠成四方形的毛巾被,边用脸颊去触摸那点剩余的温度,再埋下脸,深深吸了一口。

    身心空洞处得到莫大的满足,脑子却十分嫌恶,昨晚困扰了自己一夜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姜铎啊姜铎,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态的?”

    天光渐亮,等林逆涛兴冲冲的拎着满满一竹篓手擀面、香葱、酱肉、卤味和保温盒装的猪骨汤回到家时,院墙边已经只剩下自己那辆断了链条的自行车,他愣了一愣,低声咒骂一句:王八蛋!

    进屋把东西归置到厨房,再推开自己的房门环视一圈,被褥整齐,连纸壳子和蜡烛都已经被收走了。书桌上自己吃剩下的半块蛋糕被放进保鲜盒里,盒底压了张字条,就五个字:“我先回家了。”

    这王八蛋!

    心口堵得慌。林逆涛站在书桌边,把字条揉紧,攥进拳心杵着桌面愣了一会儿,半晌后,他却轻叹一口气又摊开手掌,把字条夹在指缝中间一点点的展平,仔细收进笔记本当间。

    再一气儿退到床边,举起手脸冲下做投降状向前狠狠一扑,深陷被褥,心里骂上一百遍“姜晓堂你王八蛋!”,眼耳口鼻却全部埋进余留的气味里,还把手伸到枕头底下弯起来,一直包到耳朵边,拼命蹭拼命闻。

    偏偏自己从犯贱,就喜欢王八蛋。

    蹭着蹭着,脸颊边有什么戳了自己一下,痒痒的,林逆涛伸手捻起来放到眼睛前面,是半茬硬毛,姜晓堂的。盯着那段黑色一直盯到双眼模糊,林逆涛干脆揉着枕头再两脚一勾夹紧毛巾被,心里盘算:枕头姜晓堂压过,床褥姜晓堂睡过,薄被子姜晓堂盖过,如果把被褥枕巾全都包带回彝山再带回来,祖母会不会骂?

    想到这,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变态到骨子里了。

    懊恼的一翻身仰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愣神,五脏庙开始敲碗要饭。好好一个清朗明媚的早,却被姜晓堂三个字搅和得不成样子,林逆涛泄愤似的瞎扑棱了一阵把姜铎叠整齐的床铺全部揉皱,再抬眼瞥见桌上那块孤零零的蛋糕,分外沮丧,忍不住一捶床低骂了一句

    “姜晓堂你王八蛋,你为什么要跑?我这么喜欢你,你到底有没有可能也会喜欢我?”

    1999年8月21日,傍晚。

    不过一个月,美梦成真了。姜晓堂一时嘴臭挨了姜叔叔结结实实一耳光跑出家门,却在树底下抱住自己,那拥抱像一团火,绝对不是和哥们勾肩搭背的那种,倒像是抱着自己心里的,特别热,特别紧,还不让自己动。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个背地里偷偷谈恋爱的半大子一齐过得晕乎乎的,肩膀搂就搂,胳膊想抱就抱,还能十指交缠把手指关节卡在一块,再用脑袋抵住彼此的颈窝紧紧贴着腻歪一会儿,拥抱得没有缝隙。

    姜铎觉得自己的魂儿已经散了,统统被收进涛脖颈后头的那片红云里面,非让他时刻挨着自己,他挨着自己自己才是完整的,一看不见他就心慌。

    然后,涛还和自己,要是两人能一起考上临潭三中就让自己亲他的嘴,像电影里那样亲,那可不得玩命读书么!

    2000年12月3日,周六,入夜

    姜铎走在前面,林逆涛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车后座捆了两个书包。

    看着前面那个冬装校服领子底下露出来一块淤青,支棱着一边肩膀浑身僵直着走路,别别扭扭,满鼻子都是他身上泰国活络油的味道,不禁撇撇嘴。

    “跟你了教练动作比你快,腰背伸肌群力量沉厚,他故意漏出来就是诈你呢,你老想钻他腰侧的空子往前出摆拳,可不是送上门找摔吗?”

    听见这个,姜铎慢了两步踱到林逆涛身侧,稍稍低头浑不在意的笑起来。

    “我要不往前,拳头永远落不到他身上,虽然被摔了不也终于能到他肩胛和下颌骨了吗?哎,哥帅不帅?”

    “帅。”林逆涛扯扯嘴角不咸不淡的笑起来,手绕到他后背,用食指戳了戳他脖颈右下侧的斜方肌。

    “帅死你个猪脑壳,被摔倒也不会顺势散力,光往地上硬砸,肌肉筋膜拉伤有种你也别喊疼啊。”

    “哎草草草!”

    姜铎被按得脸一青赶紧往前躲,正准备大发一通牛脾气转身瞪着林逆涛时,却见他眉头蹙在一块眼角红红的,又拿眼睛横自己,眼底清亮。

    这是心疼自个儿了。

    心底一暖,又暖又舒坦,他怎么连生气都这么好看呢。这么想着,一向手比脑子快的姜铎腆着脸跳回涛身侧,五根手指一搂,按住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俯身过去对准他耳朵底下脸颊边吧唧就是一口,舔他一脸口水。

    “大街上呢!”林逆涛吓了一跳,火了,要不是手里推着自行车他能把那臭流氓另一边肩膀也摔折。

    “又没人。”姜铎做做样子前后瞟了瞟,不要钱的笑起来,还来劲了。

    “往后你越我我越亲你,就捡人多的地方亲。要想让我规规矩矩的,你就得使劲夸我,哥你真帅!哥我可崇拜你了!明白么?”

    “我明白你个鬼!”林逆涛杵着车把手向前猛蹿了一步,一脚扫到姜铎屁股上。

    追逐闹了一路,到了家附近老远便能看见门口停着一排车。

    姜铎和林逆涛顿了一顿,彼此深深的看了一眼,一齐停在院墙边竖着耳朵听。

    嘈杂热闹,搓麻时骰子牌面撞在一块和呼朋唤友高声谈笑此起彼伏,晚饭的酒菜似乎都已经布过两轮了。

    推着车到了门口,两个子默契的拉开一点距离,分别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记住!好哥们儿啊……哥们,哥们,哥们!”可不能让院子里那帮搞刑侦的警察叔叔看出破绽来。

    谁知门一开,他俩想凑在一块给叔叔们表演兄弟情的机会都没有。

    抬眼一瞅,院里一帮警察叔叔已经喝的没正形了,看见两个子蹑手蹑脚的踱进屋,立即有几个热情过度的跑来拉扯他俩的手腕子,一边一个被拉扯开。

    “姜铎!坐你洪叔这边来,听你最近练散呐,练的什么情况了啊?”

    “练着玩,练着玩。”姜铎赶紧赔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拽到娅阿姨旁边坐下,面前放了一副碗筷,再抬头找了一圈,才发现涛让田叔扯到他们那桌去了。

    “干嘛练着玩啊?”洪海红彤彤的脸一皱,大手一拍他的肩,拍得正是地方。

    “好好学!认真练!技多不压身,将来要和你爹一样当了警察呀……哎,你看哪儿啊?洪叔跟你话呐!”

    “洪叔你轻点。”姜铎青着脸脑门泌出豆大的汗珠,龇牙咧嘴的往旁边躲,转头却向方娅装乖耍赖:“我找我爸呢,我爸在哪?方姨,你管管洪叔,我才不想当警察,我要当老板挣大钱。”

    “不想当警察?”洪海不干了,迷瞪着眼睛一拍饭桌差点没跳起来,却被方娅一把拎回凳子上,横他一眼,他立马缩着肩狗一样坐得乖巧。

    “你爸和林三两后屋喝酒呢,不当就不当!阿姨支持你。”边着,方娅一只手悄悄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一手却紧紧攥住洪海空荡的袖管,一脸坚决的补了一句。

    “挣钱好!就得挣钱。等将来我家娃娃长大,他要敢他想当警察,阿姨一准断他的腿!”

    空气有点沉,洪海和姜铎一齐愣了愣,什么也没。

    夜色渐深,院里树杈间亮起几盏晕黄的夜灯,姜铎端着碗边往嘴里送肉扒饭,边往田叔那边看。

    一会看看,正被田叔喂肉串呢;一会看看,正被老黑叔夹羊排呢;一会看看,正用吸管喝饮料呢;再一会看看,人呢?

    姜铎立即放下碗筷站起来,四面转着找了一圈,就见田叔、魏叔、王伯伯和老黑叔几个正凑在院墙花台边转圈圈,当间坐着一个人,便立即奔过去。

    抬手使劲把田叔和魏叔往两边一扒拉,自己钻进去。果然,就是涛,正坐在花台边沿脑袋靠着树干,闭着眼睛抱着一个空花盆,一个劲的嘿嘿傻笑,校服前襟、衣领和裤子沾了满满一身土。

    “田叔你给涛喝啥了?”姜铎急道:

    宋之田笑得五官扭在一起,十分用力。递过来一个插着吸管的玻璃瓶,一脸无辜,“嗝……梅子汁啊,你爹带来的。”

    姜铎狐疑的接过来,闻一闻,挺香。皱着眉嘬了一口,酸甜带涩,可正准备往下咽时,梅子的芳香瞬间就被高度白酒的辛辣味冲的半点不剩,嘴里回了一圈便立即吐出去,辣的直捋舌头。

    “呸!这是青梅酒啊!田叔你完了,我这就告诉三两叔你居然敢骗涛喝……呜……呜。”

    宋之田明显已经高了,还没等姜铎完就冲过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边捂他的嘴边冲他鼻孔里喷气,一身浓重的酒臭。

    “就是梅子汁,嗝……不信你再尝尝!嗝!姜铎,你,嗝……你可不能去林三两面前挑拨离间呐。田叔,嗝……多疼你俩。”

    紧接着,宋之田顺手拿来一个白瓷杯,从玻璃瓶里到了一点出来,不由分就往姜铎嘴里灌。

    “嗝……多尝尝!赶紧再尝尝,嗝!这傻孩子,梅子汁都喝不出来……”

    一路辛辣顺着喉咙烧到胃,再从腹腔炸到心口,脑仁有点晕,姜铎涨红了一张脸一把搡开宋之田,踉跄着退了两步。

    就站在旁边一直傻笑看热闹的黑明辉和魏源也吓到了,赶紧过来拉扯住发酒疯的宋之田。王志鹏也往前站了一步扶住姜铎,满脸焦急

    “你没事吧?姜铎,要不要抠抠喉咙吐出来。”

    “……没,没事。”姜铎稳住步子坐到林逆涛旁边,深沉的呼吸了两下,使劲缓了缓,轻声,

    “我能喝一点,王伯伯,我先扶涛回屋,麻烦您见着我爸跟他一声,我在涛屋里。”

    抽掉涛手里的花盆,在把他的胳膊支到自己肩膀上,肩颈一用力撑着他站起来,被拉伤的淤青处稍稍一绷直就疼得半边身子直晃,何况还要架住身形和自己差不多的林逆涛。

    可姜铎硬是咬牙忍住了,一步一抽抽的把涛慢慢扶到房门口,在冲门里面喊。

    “阿都木,开门。”

    木门应声开,前来开门的孩子看起来不过7,8岁的样子,实际已经整整10周岁。

    只是他瘦瘦的看着比同龄人要一圈,可眼底的世故精滑却比成年人都要重上三分。腿上碗底大的一块骇人伤口已经愈合成狞起的瘀斑,对行走坐卧都没什么影响,只是从营养跟不上,瘦的可怜,文清见天变着花样给他做肉蛋鱼,也没能给他多补出一点肉。

    门开,阿都木却不慌不忙的斜倚在门边,看见整个挂在姜铎身上脚步虚浮的林逆涛,嘴角一挑出言嘲讽:

    “给孩灌酒喝?外面这帮到底是警察还是流氓啊?”

    “少废话!”姜铎眼睛一瞪,又命令道,“院子里待着去,你哥我来照顾。”

    “照顾?”阿都木嗤笑一声,一脸流氓样的警告姜铎:“你可别趁人之危占我哥便宜啊,心我收拾你!”

    “滚滚滚!赶紧滚!”

    肩膀连着半边脑袋都疼得晕乎乎的,嘴皮发白汗如雨下,就快支撑不住的姜铎咬紧牙对着阿都木就是一脚,把他踹出屋外后,再向后用力蹬上房门。

    快步走到床边把涛放到床铺上,勒住自己的重物终于松开手,姜铎累得往叠好的被褥上面一扑,满身大汗,趴俯住软被面大口大口的喘粗气。

    这一放松下来,脑子又开始发晕了,梅子酒酸甜好下口,可毕竟是用高度白酒发酵炮制出来的,后劲十足。姜铎抱着涛的被褥就觉得脑子嗡嗡直响,身上沉的厉害,趴在床上缓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酒劲过了稍微清醒了一些,姜铎觉得自己再躺下去准得睡死过去,赶紧直起身子艰难的揉了揉脑壳站起来。

    再把涛扶成侧卧的位置,脱掉他的外套和鞋,铺开被子把他塞进被窝里,给他倒好一大杯水放到床头柜上,便准备转身离开。

    忽然间,被子里伸出来一只手钳住了自己的手腕。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脚底一歪整个人被拉拽到了被窝上面,侧躺着,呆愣愣的看着鼻尖前的林逆涛。

    就见他抬手勾住自己的脖子,往自己这边一挪,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自己,嘴角轻轻往上挑,笑得又轻又热烈。

    “你没醉?”反应过来,姜铎有点窝火,知道我肩膀有伤还半点不留力的压在我身上,差点没疼死我

    “没醉的那么厉害。”林逆涛声回答,又奋力往前一贴,用下巴抵着姜铎没受伤的颈窝处。

    “姜晓堂,疼不疼?我怕我装的不像就脱不开身了,我就想和你单独待一会。”

    姜铎没接茬,心翼翼的调整姿势避开受伤的肩颈处,再把涛的脑袋往自己身前按了按,无奈的轻叹一声。

    “就一会儿啊,待会老姜就得来找我了。”

    怀里的人嗯了一声,还在往自己这边拱。半晌后,林逆涛却抬起头,一翻身把姜铎轻轻压成仰躺的姿势,自己却胳膊一撑直起上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用手指往他脖子锁骨处勾出来一根细线,上面穿着一枚戒指。

    “你不怕被老师发现没收了啊?”

    姜铎轻轻摇摇头,弯曲手指摩挲着涛的脸颊,笑起来

    “你喝傻了吗?高中老师才不管这个。”

    林逆涛干脆一翻身,手肘撑到姜铎两耳侧,压到他身上再轻轻一蹭,开始不讲理

    “是喝傻了,喝醉了不记事,姜晓堂,咱俩原先不是好了如果考上三中就亲嘴么?你怎么变卦了呢?非得等到高三不可?”

    姜铎懵了,万没想到回来的路上还脸皮薄成一张纸,被自己逗一下就要提刀杀人的涛,几口黄汤下了肚,转眼就能不要脸了。

    门外可还有一大群叔叔伯伯在喝酒吃饭呢,他就敢把自己压在床上这个。要随便闯进来一个关心他俩有没有醉死过去的叔叔,他俩就真别想活了,等等,刚进来的时候自己锁门了没?怕连门都没锁!

    想到这,姜铎赶紧伸手一推林逆涛,边想撑坐起来边哈哈。

    “涛爷,喝醉了就赶紧好好睡一觉,要发疯咱改天找个清静的地方再发,成不成?”

    看不起我?姜铎这几句飘进上了头的林逆涛耳朵里,明显起了反效果。

    就见他红着眼角鼻翼抽了抽,开始扮被人始乱终弃的秦香莲,只是这秦香莲手劲有点大,稍一用力就把姜铎又按回床铺里,再把自己整个送过去胡乱一通蹭,靠在他的耳侧对着他耳孔拼命吹风,嘴巴里喷出来都是梅酒臭,胡搅蛮缠。

    “姜晓堂,你怎么不亲我?干嘛非要两年后呢?现在就亲不行吗?姜晓堂,其实你还是喜欢胸脯又大又软的吧?你要真喜欢,我就去变性成不成?你别不亲我!”

    “你胡八道什么呢?”

    姜铎惊了,咬牙忍住颈后的剧痛猛地一翻身,拼尽全力把涛仰面扳倒在床铺上,自己歪着半边身子撑在他旁边,拉开一点距离,怒火中烧的用手指掐紧他的下巴,往他脸上抠出几个凹陷。

    “我怕亲了你会忍不住,你明白吗?才几口黄汤就发酒疯,赶紧睡觉!”

    “我不。”

    林逆涛笑起来,眼睛一弯嘴角一挑,酒精代谢出的乙醛让脸颊边毛细血管扩张开了,两片酡红深刻又勾人,还不要脸的两手一攀姜铎的脖颈,按着他的后脑勺再接再励的把他往自己身上压。

    “为什么要忍?要晓堂哥亲了我我才睡。你要不亲我,我就一直勾着你的脖子,勾到姜叔进来。”

    姜铎浑身一激灵,晕乎乎的酒劲又上来了,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来西游记里头冲唐僧勾手指头轻唤“长老……”的,和身下这个眼角飞红、神色迷离的重合在一起。

    只听见自己低骂了一句:“妖精”,再一回神,满嘴梅酒味。

    涛的嘴张开着,半点不抗拒,就等着自己用牙齿咬他,用舌头勾他,用下巴蹭他,脑袋里仅存一点理智被彻底冲毁,姜铎往他身上再压了压,不太疼的那边手开始没章法的一气乱摸。

    “让你睡觉你不睡,偏要招我,有你好果子吃!衣服掀起来让我摸摸。”

    被拼命压着,胸口直发闷,林逆涛终于得逞的笑起来,窒息却舒服的搂住姜铎的脑壳。用手指去绕他的头发,用舌尖回舔他的脸,在蜷着腿把他夹到中间,双手一勾圈紧他的脖子。

    “摸,随便摸,都是你的。”

    “你想让我死是吧?”姜铎边咬住他的嘴,边恶狠狠的揪他头发,手指摸索到颈后的衣领里边,又顺着他的肩线、后脊线,锁骨,来回轻抚他的肩胛,然后,手指碰到了一个类圆形弹痕,姜铎顿了顿,立即清醒。

    1999年12月24日,深夜。

    一年前,也是这样寒凉彻骨的冬日夜晚,据还是什么外国人的平安夜,街上有三三两两的时髦精正找着由头热闹过节,自己却拎着背包悄悄跑出家门,一个人走了五公里多的夜路,只身走进县医院外科病房,带着彝刀,糯米酒,还有恐惧、追悔和痛恨。

    整整七天,自己几乎没怎么睡踏实过,眼睛一闭就是卧室灯底下姜明远掀起涛被褥的一刹那,满目鲜红。

    亲眼看见老爸剪开涛的衣服,露出肩胛处枣核大的焦黑圆洞,正股股冒血,晕黄的灯光底下自己才发现,涛原来已经浑身战栗不止,脸上血色全无,自己简直无法想象涛是怎样咬着牙忍着剧痛一路逃回来的,还翻墙、还爬窗、还能对自己笑。

    这一情境印刻于脑海里,过于深刻和震撼,俨然已压覆住自己整个灵魂,让自己连老姜用皮带抽到自己身上的伤都感觉不到疼。

    无能为力是自己与涛这段感情当中最危险的东西,自己很爱他,可自己帮不了他。

    想到这,姜铎顿了一顿,手肘一撑斜倚在涛身侧,抬起上身,再用手指绕了绕他的头发,拇指和食指弯曲并拢,稍稍用力,按住他的眉骨,眼眶,鼻翼、脸颊和唇瓣,一点点的摸。

    “你干嘛呀?”林逆涛被他按得脸上痒痒,轻轻笑起来,还想伸手去捞的脖子把他压回自己的身上。

    姜铎却就势扣住他不老实的手,错开手指一交叠,指关节紧紧的卡在一起,在一抬他的脖子把另一只手枕到他脑袋下面,倾身而下,紧紧抱住他。

    “涛,你是我的么?”

    “是啊。”林逆涛答得毫不迟疑,抬手穿过姜铎胳膊底下心的回抱住他,脸一偏又用齿尖去磨一磨他的脖颈,有梅子香,甜的。

    “那我再亲亲你我就回去了,咱俩日子还长着呢,高中、大学、将来进社会赚钱养家,等咱俩长本事了,翅膀硬了,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咱俩就一起给外面的爸妈和叔叔们跪下,求他们原谅,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明白么?”

    身下的人顿了顿,突然轻轻推了推自己,姜铎狐疑的直起上身,就看见涛向自己笑起来,毫无保留的夸自己。

    “哥你真帅,哥我可崇拜你了。”

    在一抬头,直起腰背向自己唇边印上虔诚的一吻。

    “姜晓堂,我等着,等着你成年,等你翅膀硬了那天,你可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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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开始大结局,嗷嗷嗷!估计熬败了好多可爱哈哈,最近都没什么留评,心情复杂想哭,但写得还蛮开心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