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新开始
秦淮愣住了。
莫不是自己在做梦,或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他印象里的段忱,永远是敛着一股狠劲儿的。即使秦淮从前不知道他的身份,也能从那双含笑的眸子中读出些野心。
可无论如何,段忱一直都足够冷静。
他不喜欢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时至今日,能激怒段忱的事情,已越来越少。
难道这个高远触及到他的什么底线了?
“我听贵司,资金链出了点问题啊。”
段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把酒杯随手推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高远名下的产业这些年一直在缩水,去年现金流量比率更是出现了负值,情况很不乐观。
他想要和忱兴这位年轻有为的总裁合作,是因为听到,段忱就是段氏集团的现任总裁,手里持有段氏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高远心里很是不安。
不是两人早就没有关系了吗,怎么看起来,这位段总像是余情未了的样子?
这种人领地意识很强,虽然未必有多喜欢,但自己的人被旁人伸长手碰着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段总,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秦先生,跟他投缘,就想着喝一杯,误会、误会。”
段忱没话,也看不出有没有在生气。
“我手底下有个还不错的项目,是东城那块儿地的开发,不知道段总有没有兴趣?”
高远想着,那少年虽然漂亮,但充其量也只是个玩物而已。段忱如果真看重对方,又怎么会不给对方推资源?便壮着胆子,谈起了生意。
商人嘛,哪有不喜欢利益的。
段忱刚刚接手段氏集团,正需要做出点成绩来立足,他认为自己这一送可谓是送在了点子上。
实话,把手里头的一块肥肉让出去,他是肉痛不已的。但疼归疼,搭上段氏就能让自己的企业起死回生,这趟稳赚不赔。
高远正美滋滋盘算着,就听到段忱拒绝了自己。
“我没兴趣。”
“远程的确是个底子很扎实的老牌企业,但这几年的情况,就不用我多了。从为段氏考虑的角度来,我也不应该选择投资一个高风险、回报低的企业。”
伴随着悠闲的语调,段忱把秦淮拉到自己身后,把挂在臂弯上的外衣给他披上。自始至终,段忱都没有看高远一眼。
“对了,还有一个私人的原因,我不喜欢走歪门邪道的人。毕竟亏心事做多了,是会反噬的。”
男人话语气轻描淡写,出的话却丝毫不给对方留面子。
没办法,段忱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
要不是刚重生回来,手里头还攒着国外国内那一堆烂摊子,他就亲手收拾这个人渣了。
段忱前世就查过,远程背地里的一些生意,有很多都是不干净的,所以落到这个境地,根本不算亏了他。
虽然自己现在忙得分不开身,但远程本就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只要稍微添一把柴,就能让对方原本高筑的债台上燃起熊熊烈火。
就算如此,也还是便宜那个人渣了。
段忱以为自己的表现还算正常,但他的所作所为落在秦淮眼里,处处都透露着怪异。
“你...怎么回国了?”
秦淮看了面前这个人很久,心里酝酿来去,却也只问出了句最寡淡无力的话。
“嗯,当时有些事情要处理,现在差不多了,就先回国内看看。”
主要还是想看看你。
这句话段忱只能搁在心里。他有太多来不及出口的话没有对秦淮过,而前世两人此时关系紧张,他更不敢出口。
段忱这是在帮自己?
答案仿佛显而易见。可任凭秦淮想破脑袋,也无法为这个行为寻到合理的解释。
是以对方过来拉他的时候,他晃了一下神,没动。
“这么讨厌我吗?”
段忱无奈地低下头,在他手腕上——隔着衣料,拍了拍:“我不会害你的,先跟我出去。”
即使隔着一层衣服,温热的触感还是格外分明。
秦淮心跳骤然加快,跟在段忱身后,一边思索一边往前走。
段忱回国是有原因的,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从自己决定接过那杯酒开始,一切都被乱了。
他悄悄抬头看去,段忱颀长的身形走在前面,步伐很稳,让人很有安全感。
可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了段忱提前回国,这个人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
就当是一场意外,前世没再有什么交集的两个人,今生也注定身处两个世界。
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不用被他看见自己那些最难堪、最无力的时刻,在那些时候,段忱应该很看不起自己吧。
他出着神,忽然发觉身前的人已经停下来。
夜风一吹,人的心神也格外安静。
秦淮想问问,他今天的情绪为什么这么反常。可是看了对方几眼,终究是把话收了回去。
“今天晚上的事,真的谢谢你。”
秦淮斟酌着语句,想给这极有可能成为最后一次见面的交流,留一点好的印象。
他不敢确定段忱是不是单纯想拿高远开刀,但无论如何,都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段忱没应,顿了顿,眸光落到他身上:“你住哪里,我送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很快。”
想也没想,秦淮立刻拒绝了。他住的地方又偏又破旧,更何况段忱对他来,也不是可以麻烦的朋友关系。
段忱只当他还很排斥自己,失望之余,也不敢多奢望什么。
他目送着秦淮消失在自己视线里,沉默片刻,动作熟练地点了一支烟,靠在旁边的树上,闭目吸了一口。
如果秦淮在这里,应该会很讶异。在他过去认识段忱的时光里,从来不知道对方还会抽烟。
云雾缭绕,又消散在夜幕中。
段忱怏怏地睁开眼,把烟掐了。
那些年秦淮过得怎么样,他虽然没能亲眼见到,但不用去想,也知道是段极其煎熬的日子。
这一次,即使秦淮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段忱也要硬塞给他。
也许还会有更不动声色、两全其美的办法,但他忍不了,更等不下去。
秦淮刚才那番狼狈又茫然的模样,还刻在他心口里,隐隐绞痛。
一想到他一直过的是这样的生活,段忱就没办法冷静,更没法拿出平日里谈判时那些退一步、实现更大利益的理智。
秦淮的事,就算退一步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