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段忱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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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秦美人嘛,怎么来这种地方,难道是这边的服务费给得比较高?不会吧——”

    他已经听见了门把手拧开的声响,眼睛陡然亮起,越来越兴奋,就像染毒瘾的人终于尝到渴求多日的解剂,饮鸩止渴般咽下,歇斯底里地延续着疯癫。

    符栎盯着他,话却是对门外的人的。

    “秦美人张开腿,往床上一躺,不比我这样的演员辛辛苦苦挣的钱多好多嘛……”

    秦淮面色苍白站在那里,额前已经沁出一层冷汗。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甚至没有力气站下去。

    刚刚符栎点的那杯酒,就已经抵得上他半个月的工资。

    要是惹到了他,再投诉到经理那里,自己就是得罪了客人,连这份站着挣钱的工作都不会再有。

    医院,奶奶的情况很不乐观,可能就这几个月了。

    他没有资格冲动。

    秦淮低着头,把酒放到桌子上去,竭力让神色看不出变化。

    但就在同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成知伦,如果你带来的人不会话,就让他安静点。”

    那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整个闹哄哄的包间,突然就安静了。

    符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声辩解:“我...我不是他带来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看段总?”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子忽然出声,冷冷道:“别在这丢人现眼,出去。”

    显而易见的,这就是符栎的金主了。

    成知伦脸色阴沉。

    他这次是来想和段忱谈生意,或者是救急的。

    成知伦手底下的现金流出了问题,急需拿下A市的一个项目。他正急得焦头烂额,手底下忽然有个演员,声称自己和段忱有旧情。

    他一开始是不信的,因为段家是自己平日里都不敢想能接触到的存在,但没想到,段忱居然真的愿意见他,还定在了这样一个地方。

    成知伦大喜过望。要是段忱肯帮自己,拿下这个项目对他来,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但没想到,自己是被个兔子给骗了。

    他已经恼羞成怒,恨不得立刻给对方点教训,哪里还能摆出什么好脸色。

    符栎脸色惨白,不甘心地瞪了秦淮一眼,跑了出去。

    这阵动静属实有些让人心里受惊。但秦淮好像充耳不闻,甚至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他转过身,慢慢地抬起头。

    段忱目光沉沉看着他,漆黑的眼底压抑着山雨欲来前的怒气。

    有人告诉他,这次找他的事情和秦淮有关,所以他才来了这种地方,可是……

    秦淮木然地避开这道视线,僵硬着转身,出去。那眼神就像把迟钝的刀子一样,把他的自尊寸寸凌迟,无声中透着残忍。

    在他的印象里,从来没见段忱这样生过气。

    今天如此,肯定是对自己很失望了。那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像是不愿意相信,短短的两年时间,秦淮就堕落至此。

    但秦淮自己对这段朽坏了的人生,又何尝不是满心失望?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出去的了。

    只知道后来在家里昏睡了一整天,再睁开眼时,已经烧到39度了。

    好冷...好痛……

    秦淮捂着心口,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翻过身,把自己抱进被子里,蜷缩着身体,长长了的刘海贴在面上。

    “阿淮、阿淮…不能生病,不准倒下,奶奶需要你……”

    他裹紧了自己,在噩梦中睡去,脑海里断续地浮现两人相处过的场景,那么遥远,也好像是一个梦。

    天光乍亮,他的梦也就消失了。那些曾经不切实际的幻想,早被他藏在了心底的角落,默默无声地溃烂着。

    往后的日子里,秦淮就再也没有见过段忱了。

    奶奶去世,他把奶奶送回了老家的墓地。几重击接踵而至,他终于累了,阖上眼睛,大病了一场。

    那段时间秦淮闭门不出,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

    他还有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秦淮拿来这些年存下的安眠药,盯着它看了很久,最后把盖子拧开,全倒进了垃圾桶。

    他还是想活着,还是想试一试。

    身体还没好利索的时候,秦淮又出去试角色、跑片场。

    兴许是时间过去了太久,又或者高远早就倒台,他也能陆陆续续接到一些边缘的角色。

    因为足够敬业、能吃苦,积攒了一些导演的好感,更重要的是他的演技是实实的硬件,久而久之,秦淮从一个十八线一路往上,走到了可以问鼎影帝奖项的那一天。

    却被人换了药,悄无声息地倒在了那个休息间里。

    玻璃材质的边缘还抵在胸口前,酒液晃荡着,在华美的夜灯光下折射出醉人光泽。

    仔细算来,这正是他前世,被雪藏的开端。

    还要...再来一次吗?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奶奶的病,离不开金钱支持。

    如果坚持原则的代价,是看着世上唯一的亲人日日夜夜痛苦,直至无力医治死去,他要这一身脊骨又有什么用?

    纵然脊骨寸折,爱自己的人也不会死而复生了。

    秦淮接过酒,只看了一眼,就要把它喝下去。

    高远其人肚鸡肠,上辈子为难自己,应该也是记恨巷子里摔的那一跤。或许也有从前生意一落千丈,被段忱压着的原因。

    那时风言风语,传闻秦淮是段忱养的金丝雀,惹恼了段忱才被抛弃,他也一下成为这些病态眼光中的焦点。

    这一次,秦淮算先忍着。

    面子上做足了,就算高远再不乐意,也不会放下脸面,公开为难他这个被段总抛弃的“情人”。

    他下定了决心似的,低下头,想一饮而尽。

    但还没碰到酒杯,就被忽然凭空出现的手拦住,唇猝不及防落在那只手背上。

    “……”

    秦淮愕然抬起头,朝对方看去。

    饶是他平日里足够冷静,此刻也忍不住心中的惊讶。

    段忱不是出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身前的男人有压迫性的身高,和俊美无俦的面容相得益彰,仿佛天神精心雕琢的作品。他眉如刀裁,眸似点漆,不消言语便有威压自然而然流出。

    好似脑海中有一道惊雷劈下来,秦淮定在了那里。

    他和段忱之间,还真是总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碰见,也不知道算是缘深还是缘浅。

    秦淮唇边的笑有点发苦。

    但他的思绪还没跑完,酒杯就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拎走了。

    “段总,我……”

    高远忐忑不安地开了口,还没等完,那杯酒就直接泼了出去,把他从头到脚浇得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