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显然这种叫法,血槽空得更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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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邵白虽然性子冷淡,但这不代表他在人情世故的认知上欠奉。只寥寥几眼,他就清楚地感知到,这个人和秦淮像是认识了很久。

    到底,自己只算得上是朋友的身份。

    如果秦淮愿意跟这个人走,那他也不能多插手两人的事情。

    超过社交的过分关心,就是不礼貌。

    也正因为这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他无比希望可以听到秦淮拒绝段忱。

    两道热切的视线,都穿过寒凉的夜色,落到一个人身上。

    段忱转过身,一改往日在任何人面前都从容自信的状态。这样一个在人心场上见惯了春秋的人,竟也患得患失起来,话出口前,已被心底的不安阻隔了好几回。

    “阿淮,我是谁?”

    他很清楚,秦淮喝醉酒容易神志不清,容易时不时串线到另一个地方去。

    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连他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段忱想知道,这会儿秦淮安安静静扶着自己的胳膊站着,是把他当做了谁。

    他们站的距离其实很近。

    秦淮此刻看起来很乖,像从前母亲养的那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猫,又漂亮又优雅,又很好摸的样子。

    但段忱甚至不敢出声,屏息以待等着这句回答,一颗心像被攥紧了,发狂地跳动。

    他明白自己在意的过多了,可又不能控制不去多想。

    就像此时此刻,他在执着地等待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答案。

    是的...不可能。

    段忱心里苦笑了下。

    他其实比谁都清楚,秦淮可以把自己当做任何人,奶奶、朋友,就是不会是段忱。

    即使是清醒的时候,两人相处的社交距离,也是注重分寸的。

    更别提秦淮喝醉了的状态。他唯恐自己会来接他,比平时还要不想看到自己。

    也对。

    他和新认识的朋友放松的聚会,做什么会想看到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呢。

    一个曾经冒犯过他的罪魁祸首。

    这些天,段忱也能明显感觉到,秦淮在疏远自己。

    他只要和自己在一起,就会格外不自在,身体时不时就要僵一下,然后变得更不自然。

    种种预兆,段忱都心知肚明。

    像他那样能看出秋毫般细节的人,对于这种变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问这个做什么?”

    秦淮连走路都像踩在云朵上,一个不稳,就步几下向前扑去。

    段忱猝不及防,伸手接住了他。

    他连手臂都是僵硬的,直了,仿若坚硬的钢板,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敢动。

    但他不动,秦淮却动了,抬起头看着他,眼睛很亮。

    就像那只猫舒服地翻了个身似的,绒毛松松软软地散开落下,已经放松警惕躺平了,却还抬起肉垫搭在主人的身前,有一下没一下挠动着。

    “段哥哥。”

    秦淮忘了自己外表已然出落成个青年模样,也忘却他已经两世为人,只记得两人从前开玩笑时最亲密的昵称。

    最容易少年心失去理智的时候,不成熟、也不稳当,这个称呼在年岁渐长那些时候,就再也没有提起过了。

    段忱错愕地看着他,呆愣愣的,像被定住了的雕像。

    很快,他的耳根也红了起来,一路蔓延,如热症似的,发烫到了脸颊上,看着秦淮。

    “……”

    席邵白也立在那里,一动没有动。

    冻住的神情令他也像个雕塑一样,不过是个没什么感情的冰雕。由于从刚才起,他的表情就没怎样变化过,所以从面上看不出情绪太大的起伏。

    席邵白只是微微侧过身子,不再看段忱,道:“那就麻烦你,送他回去吧。”

    他也没再话,却也没急着进去,只靠在门旁的柱子上,闭着眼吹风。

    《神相》拍完快入冬了,踩着秋天的尾巴,一层层冷意被从节气变化中剥离,变得纯粹而寒彻脊骨。

    也让纷乱的心绪可以冷静下来。

    但这风即便再严寒十倍,对于此刻脸红耳赤的段忱来,也是没有作用的。

    他甚至没听见席邵白了什么,唯有那个称呼还不住盘旋着,360回旋在脑海里回放。

    仿若一朵璀璨的烟花升了空,在夜色中嘭地炸开来,留下五颜六色的光彩。

    他们的从前,对秦淮来是生命中一段美好的回忆,甜中带着点酸,像枝头刚掰下来的橘子,汇到一起扎出尖锐的甜意,至今都在唇齿间激荡着分外鲜明的香气。

    但于段忱,无论那段日子他有多珍视,都不敢轻易再触碰它。

    他默然无声地开着车,思绪如流水般涌入窗外的车水马龙中,又被迅速停滞住,很快蒙上了层灰沉沉的颜色。

    好像段忱眼中的世界,也在一天天中,变得越来越没有生气。

    每天都是极其相似的,对着无数张表情都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孔,把那点想法绕来绕去,久而生厌。

    朋友屈指可数,家人更是一年都见不上几面,即使见了,也更多的是无话可。

    父亲永远冷着一张脸,同他不愿意多讲一句话,从来不会满意这个极力证明自己的孩子。母亲在离婚后便搬远去了僻静的别墅,不喜扰,段忱每每过去,也只能抱着白讲上几句话。

    他喜欢那只猫,是因为从时候开始,它就陪着自己,也只在那个时候,母亲才会笑容多些,同自己有更多话题。

    认识秦淮以后,他生命中才有了更多朝气蓬勃的色彩。生日那天,不再是“孩子才要过的幼稚节日”,会有个人不远千里跑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为他筹划一场别出心裁的惊喜。

    腊月的天气冷得呵气成雾,秦淮耳朵冻得通红,哈气搓着手,一双眼眸却湿漉漉的,亮闪闪地盯着他。

    “今年我毕业了,有空来找你了,这个礼物你喜不喜欢?”

    礼物被放进手心里的时候,其实段忱都没顾得上去看。他低下头,余光却依旧逡巡在对面的人身上,眼底全是温柔的软意。

    “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谢谢你。”

    段忱没刻意提过自己的过去,但也没避之如讳过,对于心思细腻的秦淮来,感知到不是一件难事。

    他想到了,就自然而然地来了。

    少年人的心思难猜,而那时候,一切都刚刚好。刚刚好的时机,刚刚好的状态,他喜欢的人,就在当下,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