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不等人发现,那探头探脑的脑袋一对上玲珑的目光,赶忙就露出身形来,是个丫头,也不敢进门,就在门口跪下了。
“奴婢是偏院金姨娘的贴身丫鬟秀雯,听侯爷和夫人回来了,几位姨娘都在外头等着,想给侯爷和夫人磕个头。”
玲珑看了眼裴钧,这人倒是没府里到底有几个姨娘,她打听的时候也只是些不重要的人,这会儿她有些拿捏不准。
裴钧垂着眸子不言语,没了刚才那温存调侃的热乎劲儿,整个人都显得冷漠不少。
他没想过替玲珑管这些事儿,以前在府里有杨氏的时候他不曾管,后来有了裴大媳妇压着,后院也没什么事儿。
如今玲珑进了门,该给的体面和尊荣他给了,总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份本事接着。
玲珑这就明白了裴钧的意思,上前几步仪态端庄走出门,面上带着笑,在那丫头看起来是个极温和的模样。
“正院里还没收拾好,少不得狼烟动地几日,就不必劳动妹妹们过来了。我这里也没有叫人日日请安的规矩,每逢初一十五过来便可。”
秀雯楞了一下,面色有些着急,今儿正好是五月十六,那要是想要请安,岂不是要等到十几天以后了?
当初那几位姨娘被裴家人想方设法给塞进来,还是杨氏点头留下的。
结果裴钧根本就不沾她们的身,黑不提白不提叫她们处境尴尬的紧,虽叫姨娘,可也没几个人将她们放在心上。这好不容易新夫人进门,总要给她们会上前敬个茶过了明路,才能有会伺候侯爷吧?
秀雯知道自己若是就这么回去了,肯定少不了一顿掐踹。
她红着眼眶开口:“夫人,您和侯爷回来,总要叫姨娘们敬个茶,这是规矩”
玲珑不等她完,可她一个侯夫人跟姨娘身边的丫头也不着话,她面上笑容不变:“孙嬷嬷,将人送出去,也好好打听打听这府里的规矩。”
孙嬷嬷板着脸屈膝:“是。”
府里能有什么规矩?只要不是侯爷定下的,即便前头那位留下什么规矩都是白瞎,如今府里,主子是规矩那才是。
秀雯早在玲珑开口时就叫青桑利落给堵住了嘴,孙嬷嬷直接招呼了陪嫁里的两个婆子,面无表情出了门,远远看见几个弱柳扶风的身影,兹当看不见的。
将秀雯扔出门,孙嬷嬷用帕子扫了扫自己身上莫须有的土,耷拉着眼皮子慢条斯理开口:“我们家主子出自虞京穆家,一应规矩都是从云州穆氏传下来的,再是稳妥不过,即便是老奴在雍宁侯府伺候二十余年也是服气的。再哪家都没有下人在主子面前多嘴多舌的道理,念你是第一次,我也就不罚你了,再有下回,掌嘴后直接发卖了也省得脏了主子的耳朵,听懂了吗?”
秀雯嗫嚅着不敢开口,可心里是不服气的,她不知道什么云州穆氏,她只知道自己是前头原配赐给姨娘的,先头那位夫人都没那么大规矩哩,新夫人不过是填房,哪儿就来的这么些谱。
可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个低等丫头,姨娘都能做主将她发卖了,她是不敢顶撞的,只噙着两包泪跪在地上不吭声。
孙嬷嬷也不计较,刚来就指望着人服气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甚至人家不准还是故意的,就等着主子新进门的三把火,好挑些刺儿在府里下人们之间嚼舌头坏主子名声。
跟玲珑想法一样,她一个管事嬷嬷犯不上跟丫头计较,她对着叫出来的两个婆子温声吩咐:“劳两位老姐姐受个累,里头得赶紧收拾出来好叫主子歇着,你们在这里守着,别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门前凑,过几日安顿下来,将规矩定清明也就好了。”
两个嬷嬷都只算是粗使嬷嬷里比较得意的,跟过来本来就是做不方便叫男人接触的体力活,这会儿能省点力气有什么不乐意的,满脸笑意点头应了,就在门口守着,也不去管跪在地上的秀雯。
几个弱柳扶风的美人等了会儿等不见动静,又派了个丫头过来,门口的婆子一看见来了别人,立刻就扬起大嗓门嚷嚷出来——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
那丫鬟看金姨娘的贴身婢子跪在地上,心里害怕,客气屈膝:“回嬷嬷,奴婢是梁姨娘的丫头云香。”
那嬷嬷了然,大嗓门依然不弱,喊的话院里院外甚至是稍远一点洒扫的奴才都能听着:“那你赶紧把这个听不懂人话的丫头拽走,咱刚来,院子里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好些怕磕着碰着的东西,了请府里的女眷晚些再来见夫人,她死气白咧跪在这里不肯挪窝。是叫人觉得夫人刻薄下人啊,还是逼着主子给赏啊?那也得等咱们把东西给收拾出来,急着投胎去是怎么着?”
没的话听着的人自己脑补也能补出来,可别是府里的娇花们心眼子太多,野心也不,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云香不敢多话,臊得满脸通红拽着踉跄的秀雯飞快离开了正院门口。
里头一直带着人帮着搬搬抬抬的裴大站在廊下听了半天,咂摸了下味儿,忍不住偷乐,看样子这新进门的主母是个滴水不漏的,比前头那位夫人周全多了。
杨氏进门就处置了雍宁侯的第一个通房丫头,被府里管事为难,不问三七二十一通通打了一顿板子,回头就叫裴家人给传了出去,闹了好大一个没脸,好一阵子脸色都瞧着阴沉。
如今裴大不好府里到底有多少裴家或者其他家里的眼线,反正这位主母是半点口子都没给那造谣的留,但凡传出去什么,若是叫好事儿的打听出来,也都要府里姨娘们吃相难看。
这已经到了午膳时候,裴大早叫人安排好了置办在正厅里,裴钧瞧着秀气口喝汤的玲珑,他有内家功夫在身,外头的话自然是听到了的,他不免有几分好奇。
“你早前在路上就安排好了?”
玲珑慢条斯理眼下口中的汤,将勺子放下擦擦嘴,这才抬起头用澄澈眸子看着他:“安排什么?”
裴钧挑眉,得,前头既然不问,这会儿想问也问不出来,行吧。
“你早些歇着,我外书房还有好些积压的公务要处理,晚间不用等我。”
玲珑没吃多少,坐马车久了要恢复胃口怎么都要些时日,她随着裴钧的动作站起身,笑眯眯送他出去。
等裴钧出了门,玲珑才淡了神色,以前在自己院子里都是随着心意想做什么做什么,其实她是个懒人,有时候捏着绣绷子或者一本书都能磨上一天,可自从嫁了人,寡淡是不寡淡了,就是比上辈子还累。
锦书要拿着册子盯着库房那边入库,是青雉和锦画进来伺候。
玲珑淡淡问:“青桑呢?”
“您胃口不好,是去大厨房打听下点心都怎么做的,给您挑些点心过来,等您歇过晌儿好用。”青雉回话。
玲珑心里有数,这是去打听消息去了,她也不着急,叫两人伺候着沐浴过,洗去路上的疲乏,进了卧房。
西北这边跟虞京甚至是云州都不同,这边的厢房里是跟墙体砌在一起的炕,青雉怕太硬,还多铺了两层褥子。
见玲珑有些诧异,青雉赶忙解释:“奴婢跟裴管事打听过了,是先头夫人睡不惯,没睡过这边,都是在东厢房睡改了床榻睡的,可是头个冬里就冻病了好几次,奴婢想着,咱们还是睡西厢房,您呢?”
玲珑点头,她也不愿意睡杨氏睡过的地方:“入乡随俗总是没坏处,你和孙嬷嬷也多盯着些,先将厨房给收拾出来,若有肠胃受不住的,也好做些虞京吃食替他们缓缓。”
青雉点头:“您放心吧,孙嬷嬷是个仔细人,都安排好了。”
玲珑想想也是,林氏打听来的消息,这位孙嬷嬷其实是个能人。
昨夜里是在驿站休息的,她没睡好,实在是困得厉害,躺下很快就睡过去了。
到了下午,她歪在西厢外间占了软塌位置的炕上,这上头铺了两层褥子又垫了一层软席,也挺舒服,玲珑没什么不适应。
青桑早就回来了,伺候着玲珑喝了杯温水醒过神儿,这才仔细禀报。
西北这边都督府因为要防风沙的缘故跟虞京格局大不一样,仔细听青桑,大致知道能算作三进院子,门墙都近三米高,进门先是三道影壁,直接将中间隔出来一个不的广场,就是玲珑坐着马车进门后走得特别平稳的那个地方。
这影壁左侧隔开的是车马房,其实也算是个型的马场,那边养着好些马,出了侧门就是宽阔的林子和沙地,可以跑马。
右侧樱饼隔开是演武场还有府中护卫的住所,他们的家眷也在这里住着,寻常不能往后头走。
中间那影壁后就是守卫森严的二门,从这里进去才算是裴钧的住处,也没动什么花花心思,大都是些冷硬建筑,绿植都不多,是为了避免有刺客躲避刺探。
离内宅院门近的地方一片湖,听直通着外头的护城河,也是为了防止暴雨会有积水。
内院算作三进,也是青桑真真儿走了一半的地方,就这些地方也要累死个人。
“这儿虽然赶不上雍宁侯府占地面积大,可没有假山和花园,大厨房到咱们正院这边都特别空旷,奴婢走的脚疼。”青桑揉着脚腕子哼唧,“左侧是大厨房和仆从们所在的地方,针线房浆洗都在那边,右边倒是做的精致些,给了府里的姨娘住。”
这才是青桑打听的重点:“奴婢听府里有六位姨娘,有四位包括那位金姨娘都是先头夫人做主抬进门的,还有一位是睿王府送过来的,另外一个就不清楚了。”
玲珑听得有些在意,沉吟着问:“府里跟睿王府来往多吗?”
青桑撇撇嘴:“别多了,几乎就是没有来往,奴婢早前在京中就听过,这位睿王出身不太好,所以比较低调,只是好女色,日常在府里也是寻欢作乐,只一来封地就送了个姨娘进来,过后再没跟咱们府里来往过。”
这些不用她打听,下厨那边是个人都知道,睿王在公开的场合见了雍宁侯这个表弟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几句话就走,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
玲珑轻蹙眉心,没有来往正常,可生疏到这种地步就有些奇怪了。
她怎么记得瑞王妃跟老雍宁侯夫人关系还不错呢?这是她上辈子参加宫宴时候的偶然发现,当时她吃的不太舒服,去官房回来就瞧见两个锦衣夫人笑眯眯在聊天,后来跟婆婆打听了才知道是谁。
不过这些眼下也不是最重要的,稍微清楚些府里的事情后,孙嬷嬷从外头进来了:“主子,裴管事的夫人拜见。”
“请她进来吧。”玲珑随口道,然后拿出自己刚写好的拜帖递给青桑,“你去找裴五,叫他带着你去裴家送拜帖,就我想两日后上门给祖母请安,问祖母可否有时间。不管遇上什么情况,你都不必理会,只将礼数做足了,回来再与我听。”
青桑点点头接过帖子:“那奴婢这就去。”礼数嘛,赶早不赶晚。
玲珑淡淡嗯了声,等青桑出门的功夫,门外就进来个面容看起来极为艳丽的丰腴夫人,二十多岁的模样,眉眼都有些深邃,哪怕笑起来也带着股子不好惹的气场。
她进门就利落跪下,声音爽脆也响亮,别看是跪着,却半点不带阿谀劲儿:“民妇裴陈氏给雍宁侯夫人请安,上午那会儿家中儿实在是撒不开,也不敢耽搁了您歇晌儿,来晚了,还望夫人见谅。”
裴大虽然是府里的管事,但他不是奴身,只是裴钧的护卫,所以他媳妇自然也就不算府里的仆从。
玲珑亲自起身将裴陈氏扶起来,脸上笑得如同玉兰花开一样清甜:“姐姐的大礼我可是当不起,侯爷都了,在雍州日久便不喜那么多规矩,我也不喜欢,府里以前劳累你那么多,我还得谢谢你呢。”
陈氏哈哈笑起来,倒是也不拘束,话更不客气:“夫人怕是误会了,侯爷不喜欢规矩,大概是叫裴家那些瞎讲规矩的给伤了眼,咱们正儿八经的礼数尊卑还是得有的。”
玲珑越听越喜欢陈氏的性子,闻言忍不住扑哧笑出来:“那就听你的,但没人的时候也确实不用讲那么多规矩,听着就累人,你把我架再高我也还是得不少麻烦你,反正我是不会不好意思的。”
这人与人的相处大多时候就只看一个气场,有时候认识十几二十年都合不来,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的功夫就能确认相处的好。
陈氏看玲珑就是这样,她可不知道眼前这位侯夫人最擅长就是见人人话见鬼鬼话的哄人,反正她觉得这位夫人好,比前头那个好一万倍,她就乐意抬着。
“既然夫人都这么了,那我也不跟夫人客气,有事儿你尽管找我,我刚生了家中子快一年,抽不开身跟着跑商,这些时日倒是都在府里。”陈氏扬声叫外头的丫头进来,“账本子还有府中的对牌和钥匙我都带来了,这些该交接给夫人,有什么不对的您尽管找我。”
玲珑也挺喜欢陈氏的,不恋权不耍心眼的人她都喜欢,相处起来轻松些,她叫青雉接了账本子。
“既然要管着,我肯定是要好好管的,可是这整理账本子也需要时候,对牌和钥匙你就先拿回去,再多劳累你几日可好?”
陈氏想了想答应下来:“成,有事儿您就叫人去演武场后头的院子里找我,都知道我住哪儿。”
玲珑拉着陈氏了一会儿话,锦画将该找的东西找了出来,是一对足金的吉祥如意金锁。
这是玲珑备着给裴家人的,可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紧着府里看顺眼的来,裴家那边差不多就行。
“这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你可不许推辞。”
陈氏瞧着挺喜欢,她在西北长大最是豪爽,喜欢干嘛要推辞呢?
她只是凑过去没口子夸了几句:“这花纹真是好看,祥云跟真的似的,虞京那边的金匠艺就是好,我替家里的哥儿谢谢夫人赏啦!”
等陈氏走了以后,玲珑面上还挂着笑,跟孙嬷嬷感叹:“都这边民风坦荡,可见这世间啊,坦荡还是有坦荡的好,跟陈氏话,叫人心里透亮。”
孙嬷嬷跟着点头,打眼一瞧陈氏那长相,若是在虞京那就是个天生的搅家精狐媚子模样,可她一开口就再没人有这想法,人家这叫明艳。
一直到快用晚膳,玲珑心情都很不错,也不急着看账本子,只是跟锦书一起瞧库房的单子,既然陈氏是生了快一年,那估计就要抓周了,怎么都得把抓周礼先备下才是。
只是不等二人挑好,红着眼眶气呼呼的青桑甩着帕子就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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