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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瞧见青桑这模样就知道是受了气,裴家倒是比她想象中更要迫不及待给她个下马威啊。

    “快,先去给青桑倒杯菊花茶,先败败火。”玲珑柔声吩咐。

    锦书立刻出去泡茶,青桑抹了把眼眶,气呼呼坐在脚踏边还不忘声嘟囔:“奴婢一路可是没表现出什么不对来,笑着回来的,进了咱们院子才忍不住的。”

    玲珑顺着毛捋:“委屈咱们青桑姐姐了,先喝口茶再发生了什么事儿。”

    孙嬷嬷亲自端着茶进来的,锦画在门口守着,青雉和锦书都进来听,她们也一直好奇呢,虞京将雍州裴家传得妖魔一样,且不难不难应对,总叫人心里有些忐忑。

    青桑气呼呼将帖子从袖口取出来:“我根本就没进得去门,一个门房鼻子都朝天看,鼻眼儿是等着插大葱呢,人家不肯收拜帖。”

    实则青桑这话真是没夸张,她去的路上,裴五就声跟她提醒:“别看裴家家大业大,很是养了些刁奴,主子还要点脸面,有些时候底下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可是不懂讲究,到时候你别太客气,别伤着自己。”

    青桑听得简直是惊奇得不得了,到裴家门前,她也不敢视了裴家,只做好了只怕要受些皮肉之苦的准备。她想着,这新夫人头回要拜见,总不可能打死她,除非裴家不想跟雍宁侯再来往。

    她没料到,人家确实不至于打她,人家还能做得更过分。

    门打开后,那三角眼的门房眼珠子一转,看见裴五就知道老夫人叫等的人上门了,他粗声粗气不耐烦问:“谁啊?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富贵人家来,打秋风的走侧门!滚滚滚!”

    青桑憋着气微笑:“奴婢是雍宁侯夫人的贴身丫鬟,特地替夫人送拜帖过来”

    不等她完,那门房猛地一推,差点将她推个跟头,若不是裴五抱着剑用冷冰冰的目光瞧他,不准还能上来给青桑一巴掌。

    可那门房也不太怕一个侍卫,再厉害还敢砍了他不成?

    他冷哼着挖了挖鼻孔,恶心扒拉的指朝着青桑方向一弹,若是青桑速度不够快没避开,不准就得吐出来。

    “你是雍宁侯夫人贴身丫鬟就是啊,我还是我们大老爷的贴身长随呢!哪家辈拜见长辈不是亲自上门送拜帖的,既然不诚心就别来啊!”

    完,他迅速扭身进门,‘嘭’就将大门给关了。

    青桑当时倒是没多气,只是震惊得一口气差点呛着自己,士族如今被皇族打压得厉害,基本上是没有爵位和官职的,哪怕是裴家大老爷也不过就是在凉城挂了个的从六品官职,无实权只领俸禄的那种,所以士族再厉害也只能叫裴家。

    她没想到原来裴家是这么个难缠法儿,哦不,是恶心人法儿,还想让超一品侯夫人,最不济也是一品都督夫人亲自上门给只出了六品官的人家送拜帖,这就跟县令叫宰相上门先跪拜一样,他咋不上天呢?

    到了马车里以后,她才越想越生气,这轻了是裴家心里没数,重了那不就是欺负她们家主子吗?就算她们家主子是王妃,被这样欺负也不可能将长辈骂一顿,不孝的罪名可是要压死人的。

    回到院子里以后,青桑实在是膈应的不行,还是先去洗漱过换了衣裳才进门,憋屈一路,进来门就忍不住了。

    孙嬷嬷都直呼:“怪道当年就听老夫人对这头破口大骂,老奴还想着这是谣传,毕竟老夫人是郡主之尊,不可能口出恶言,可对这样的”骂得好。

    只是这话孙嬷嬷身为奴才不敢,她只是明白了老雍宁侯夫人姜氏到底能气成什么模样了。

    青雉和锦书都听得脸发红,气得。

    只有玲珑没忍住,摇着头笑了出来。

    青桑委屈:“主子您笑什么呀?他们不受拜帖可怎么办呢?”

    玲珑心情其实还不错,她敲敲青桑的脑袋:“你忘了我出身什么人家啦?”

    青桑还是摸不着头脑,就算是出自穆家又如何,裴家就是用孝道压人恶心她们,这会儿也没法子参裴家一本啊。

    倒是青雉略有些头绪,只一时还想不明白。

    玲珑慢条斯理笑道:“无妨,孙嬷嬷你明日亲自走一趟,带着裴五和丫头,若是门房依然像今日这般不守规矩,给他一耳光,好叫大伙儿看看我有多替长辈着想,岂不是更能表孝心?”

    雍州这地界真是不错,她才来头一日就顿觉轻松不少,虞京后宅的争斗那大都是杀人不见血,笑里又藏刀,总得转个九曲十八弯才能略明白几分意思,稍不留神就能叫人算计了。

    可雍州这边后宅的段竟然是这么粗暴简单,解决起来都不用费心神,所以啊,玲珑真心喟叹,坦荡些总有坦荡的好,哪怕是敌人呢。

    孙嬷嬷有些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是请些老百姓过去?”

    “不用。”玲珑笑道,“你就将排场做的大一些,最好是叫人都以为凉州都督夫人正往裴家去,自然有人会去看热闹。”

    进城那日她就发现了,这里的老百姓并不那么怕当官的,反而还挺乐意凑热闹。

    孙嬷嬷笑着应下来,青桑还没明白,她擅长打探消息,却不擅长动脑子,不过青雉和锦书都懂了,笑着拉她出去。

    “你若是好奇,明儿个换身粗布衣裳跟着去看看热闹不就行了。”青雉笑道。

    锦书也跟着凑热闹:“对,去吧,回来也好热闹的给主子听。”

    青桑立刻高兴起来:“那我这就去找人借衣裳。”她是玲珑的大丫鬟,可没有粗布衣裳能穿哩。

    外院里裴大知道裴家门外发生的那一出后,急匆匆就来了裴钧的书房。

    裴钧离开雍州七个多月功夫,确实积攒下了许多不得不赶紧处置的政务,这一下午时间连带着晚上都不得闲。

    见裴大脸上带着兴奋进门,裴钧捏了捏鼻梁放下毛笔。

    “外头热闹起来了?”他就当听笑话放松放松心神了。

    裴大笑眯眯点头:“主子料事如神,夫人派她的大丫鬟去给裴家送拜帖,叫门房给撅回来了,还骂了个狗血淋头,是要叫夫人亲自上门送才肯接呢。”

    裴钧冷笑:“本侯久不回来,那老虔婆和裴家人许是温补多了,连熊心豹子胆都没少补吧?”

    裴大也这么觉得:“前不久裴家大老爷还想吩咐属下替他办差事呢,话里话外要借都督府的车马,属下没叫人进门,许是因着这一桩,裴家老夫人那边气着了?”

    裴钧翻了个白眼:“裴二回来了没?”

    裴大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叠不算厚的信纸:“这是夫人自打出生起到嫁进侯府后的生平,属下的内人也跟夫人打过交道了,只是个讨人喜欢的,也不拘泥于礼数。”

    陈氏因为长相和独女的身份,从就没少招麻烦,造成了她彪悍又锐利的性子,好几年跟着陈家老爷跑商,天南海北见了不少人,眼界很是不俗。

    她往玲珑正院一钻,只是了一个时辰的话,她心里对玲珑的性子就了解个大概,比起裴钧看人的本事也不差多少。

    裴钧不吭声,捏着四五张纸仔细看了一遍,眉头挑得老高:“确定没有遗漏或者隐情?”

    这里面写的是玲珑从到大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哪怕是时候多摘了几朵花做胭脂都记得清清楚楚。

    裴大摸着下巴:“应该没有了,裴二他是亲自去找了夫人的奶娘,还特地在穆家待了一个多月,连穆夫人林氏的院子里都没放过,能值得记下来的该是就这些。”

    裴钧脸色淡淡的,垂着眸子定定瞧着信纸,叫人看不清他眸底的神色。

    可以玲珑从到大都是个乖巧的孩子,起码在外人甚至是她爹娘看来,都是个乖巧又聪慧的孩子。

    至于私下嘛,因为玲珑被穆高轩教导了几年,她和秦念珍从也不怎么老实,做过不少闺阁姐儿不会做的事情,比如偷偷装作男孩子参加诗会,不带人出门逛花灯节等,可以除却没逛过青楼,她能干的事儿也没少做,只是十四岁以后被林氏拘着老实了许多。

    但这些并不够。

    这样一个没经历过风雨,在温室里被精心呵护着长大的姐儿,她怎么可能有那样沉静的眼神,又如何能在各种情况下都面面俱到呢?

    别年轻的姐儿做不到,一般浸淫后宅十数年的后宅夫人也少有能这么妥帖的。

    她聪明得很,只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明白很多事情,甚至很敏感,能察觉到他的喜怒哀乐,还能踩着规矩的皮子试探他的底限。

    以前裴钧只是好奇,忍不住一再试探,包括那日在驿站的发作都有审视的成分在,但他也没想太多,直到玲珑在贞丰看见穆君皓的笔迹

    他虽然是故意落在哪儿的,也不过是想要试试她和穆君皓的感情,可她当时许是太过震惊,露出了些许真实的情绪,那里面有惊慌失措,有恍然大悟,有茫然,更多的是害怕。

    她悟了什么?又在怕什么?

    裴钧总觉得她像是知道什么,但是翻遍了这几张纸,甚至是绞尽脑汁想到各种可能,也没有一种可能会让玲珑明白朝廷之间的风风雨雨,她爹穆高轩都未必得以窥见其中的一角。

    裴大有些不明白:“可是夫人或者穆家有什么问题?若不然属下亲自跑一趟?”

    裴大能呆在都督府做管事,反而是他带出来的裴七去了最重要的军中,可不是因为他看起来文弱又真的爱哭,只是因着他要做的事情更重要些,除了他裴钧谁都不放心罢了。

    裴钧压下心里的烦躁:“不必了,多事之秋,你若是从府里出去太打眼,若打草惊蛇未免太得不偿失。”

    裴大细细品味,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这蛇到底是夫人,还是各位皇子。

    “不过贵人那边怎么样了?我这次回京好好放了几次火,衮王要压不住心思,东宫怕是也急眼了。”裴钧换了话题问道。

    裴大赶忙认真起来:“回主子,我放在陈家的眼线,还有外头的采买跟那边接触了几次,那位贵人回来后就传出信儿来,只还得等等。他这次回京也没少跟这二位打交道,似是纯贵妃有什么把柄被皇后拿捏在里,应该是闹不起来。”

    裴钧皱眉:“可了是什么把柄?”

    裴大摇头:“贵人在几个花楼都没少转悠,虽然皇后母家陈国公府里好些爱去花楼的,也没得着什么太有用的信儿,这事儿还是贵人放在宫里的人探听出来的。”

    “知道了,那你给裴九传信,让他送人进陈家,看看有没有法子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

    裴大点头,略有些迟疑才问出口:“那裴家,可需要属下帮夫人一把?”

    裴钧勾唇轻笑,眼底却没有笑意:“不用,你们的这位夫人啊,本事大得很,你看着就是了。”

    裴大心思动了动,侯爷回来后他听裴三和裴五了许多,裴六也没跟着少吭叽自己莫名其妙挨了多少次踹,裴二又带回来这么多关于夫人的情报,他感觉有点微妙。

    回到家里裴大跟陈氏念叨:“你,侯爷这次不会真是动感情了吧?”

    陈氏轻哼:“动感情怎么了?侯爷又不是石头做的。”

    要她,就正院里那位夫人端庄大气又可亲可近,配那个好些人拿来吓唬孩子的雍宁侯,绰绰有余。

    玲珑这边还不知道自己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都被人查了个底儿朝天,早早就歇了。

    如今不过刚刚热起来,西北这边夏天更炎热些,可热得比京中晚,如今刚开始有点夏日的意思,晚上睡炕还挺舒服的,她比前些时日睡得都要香甜。

    第二日一大早,孙嬷嬷叫上裴五,还叫上了四个丫头替她压车,她换上身体面的衣裳,端着帖子就气势昂扬出发了。

    一路上有人看见马车上刻着都督府的印记,周边还走着四个看起来规规矩矩特别气派的丫头,有人不害怕多问几句,人家就抿唇秀气回答要去裴家。

    好些爱看热闹的就低声嘟囔起来了:“这不是要往裴家去吧?”

    有些人不免想起先头那位都督夫人在时,裴家和都督夫人之间留给大家伙下饭的各种道消息,都来劲儿了,

    好些没什么事儿的,三三两两在一起凑着,跟在了后头。

    只是等到孙嬷嬷下了马车,众人才有些失望,哎呀,年纪这么大肯定不会是都督夫人,是都督夫人的老子娘倒是有人信。

    孙嬷嬷面上不理会看热闹的,心里对赶过来的人数还挺满意,开口就端起了雍宁侯府养出来的架势。

    “来人,去敲门。”

    丫鬟端庄行礼应声后,两个人跟在孙嬷嬷身后,一人舀着帖子,一人上前敲门,架子摆得特别足,老百姓们觉得有看头,都没急着走。

    门房还是昨日那个,因为昨日他给了青桑好大一个没脸,还噎得人没会话,得了管事一两白花花银子的赏,今日又瞧见裴五,心里不由得一乐,赏银又送上门来了。

    门房下巴朝天:“谁啊?什么人就敢敲我们家的门,滚——哎哟!”

    孙嬷嬷二话不,那门房滚字了一半,她一巴掌就抽上去了,今日她还特地带了主子赏的银戒指,一道红绫子眨眼就在门房面上肿起来。

    “放肆!我乃是雍宁侯的奶娘,超一品侯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你一个奴才也敢跟本嬷嬷如此话,这岂不是给裴家主子们脸上抹黑!”孙嬷嬷厉声高喝,“要是叫人知道裴家竟然无视雍宁侯的孝心,纵容家奴野蛮无礼,丝毫没有规矩可言,你叫虞京的权贵和老百姓们,甚至是陛下如何看待雍州的士族和老百姓!为着主子的孝心,我也要打你个刁奴,等主子见了老夫人和大老爷,非得告你一状不可!”

    看热闹的差点没忍住叫出好来,躲在人群里看热闹的青桑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心里的憋屈眨眼就去了大半。

    老百姓们偷偷嘀咕,裴家还有什么脸可以抹黑啊,府里主子不要脸欺压百姓被雍宁侯当街杖责,老夫人赶过来来护着还撒泼,这都不是新鲜事儿了好吗?

    门房被打得有些懵,他捂着脸嚷嚷:“你,你敢!身为雍宁侯夫人的奴才,你竟然在裴家门前耍威风,这是不”

    “啪!”又是一声响亮耳光,底下老百姓都捂住嘴,还有人笑出声来。

    青桑也笑得特别畅快,她的郁气是彻底散出去了,这样的刁奴就该狠狠打!

    孙嬷嬷冷着脸轻蔑看着门房:“你算是什么东西,我们夫人你也敢置喙,没规矩的混账玩意儿!难不成你们家主子还会刻意为难我们夫人?敢这样败坏主家名声的刁奴,搁在我们府里割了舌头卖到大山里都是轻的。”

    门房目瞪口呆脸都捂不过来了,这一刻他只有一个想法:特娘的,姜还是老的辣啊!这老婆子怎么这么能?赏银估计是没了,估计还得挨板子。

    这时突然从门内传出一声吊儿郎当的怒斥:“干什么呢?开着门作甚!要往里放贼怎么的?今日谁守着门,我非要打死他不可!”

    孙嬷嬷面色不变,心里冷笑,主子果然料事如神,才打了狗奴才,这狗主子就出来找抽了。

    作者有话要:  玲珑:我就喜欢这么简单粗暴的为难,来来来,只要不用动脑子,尽管为难我。

    裴钧:夫人出身什么人家来着?

    玲珑骄傲:专业告状户!等着,我还没开始发威呢!

    裴钧:你心点。

    玲珑:?

    裴钧:我是你让裴家心点,别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