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A+A-

    玲珑觉得脖颈上的用了几分力气,心里是真有几分忐忑了,这人莫不是要掐死她?

    “夫君”她抬起头软软看着裴钧。

    裴俊打断她的话:“这几日就想好怎么哄本侯了?想要什么便是。”

    “您还是不信我”玲珑有些受伤,声音低落下来。

    裴钧摩挲着那截柔腻的动作顿了下,看着倒像是个不为美色所动的,语气仍然淡淡的:“娘子莫不是忘了,自打嫁入雍宁侯府开始你便百般哄着我,只不想伺候,如今怎的又倒打一耙?你我既是夫妻,不用来这些虚的。”

    玲珑头没准备姜汁帕子,眼眶红都红不起来,心里叹口气,这人也是怪难哄的,那不妨就‘实话’。

    她起身微微屈膝:“夫君的话玲珑是不敢认的,但玲珑确实做错了,万望夫君原谅。”

    裴钧熟练将人拉入怀中:“你做错什么了?”

    玲珑面色多了些红润,耳垂都染上了绯色:“不是我不想伺候夫君,只是您在床榻间颇为勇猛,我,我实在是有些受不住,又担心一路前来雍州路途遥远,若是伺候多了,万一有了身孕,只怕要伤及腹中孩儿。”

    裴钧嗯了一声,仍旧淡然却带了点暗哑:“那现在呢?”

    玲珑不敢抬头:“我知道母亲盼着孙儿,我也想,也想早些为夫君开枝散叶,如今既然已经安顿下来,我便想着想着”

    “想什么?”裴钧凑近她耳根子边上,带着灼热气息问。

    玲珑赶紧推开他:“我去叫人传膳。”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够为难她的了,剩下的话她没法子出口。

    等她出去后,裴钧才轻笑一声,虽然还有些不信,可玲珑的理由也有些道理,不管她要做什么,只要盯紧了不出岔子就行,其他的随她去便是了,大老远随他远离故土,也怪不容易的。

    于是这日的晚膳夫妻两个用的特别好,到了夜里,水到渠成之事也比往常更动人心弦,花烛落泪当是跟幔帐里晃动不休的身影一样喜极而泣,一夜被翻红浪,待得裴钧起身,出门时都还带着笑。

    因为要去裴家,众人不敢叫玲珑睡到自然醒,瞧着时候差不多,青雉就赶紧叫她起来了。

    玲珑眼眶子还有些红肿,拿鸡蛋滚过后也还有些泛红,她统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那浑人真是一点都不经夸。

    在马车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她还在想,她两辈子都不爱哭,能不流泪办成的事儿,她连眼眶子都不带变色的,莫不是都留到了幔帐里头用?

    因为没睡够,下马车的时候,虽打扮的几位雍容,玲珑面色恹恹的,倒显得更严肃些,叫在门口等着的大房所出二儿媳赵氏心里略有了些先入为主的印象,觉得这怕是个不好相与的。

    实则今日出门,青雉和锦画这两个不爱话的在府里守着,锦书和青桑在她身旁伺候,孙嬷嬷也一脸严肃跟在后头。

    除此之外,玲珑丝毫没吝啬排场,两排八个丫头摆开,那带着海东青的豪华马车两侧,捧着笔墨纸砚,腰间别着佩剑的侍卫是一边八个,对排场这种事儿,裴大也不含糊。

    孙嬷嬷亲自将玲珑扶下马车,仔细恭敬给玲珑整理好了裙摆,退后一步,由青桑和锦画扶着。

    玲珑在原地面色冷淡站着,丝毫未动,无法之下,赵氏只好走过来,笑着跟玲珑打招呼:“这便是新进门的十二弟妹吧?我是长房嫡次子家的,你称呼我二堂嫂便是。”

    玲珑眼皮子只睁开一半,淡淡扫了赵氏一眼:“夫君倒是没与我听,雍州裴氏和虞京裴氏并未分家吗?”

    赵氏面色有些不太好看,这是嫌她不行礼呢,可她是个长袖善舞的,也没必要抢在祖母前头给这位雍宁侯夫人落脸子。

    她敷衍屈膝:“瞧我这记性,光记得十二弟妹是来给祖母请安的,想着都是一家人,这也是咱们一家人亲近我才如此,也是裴家的规矩,一时倒是忘了礼数,还望十二弟妹别见怪。”

    玲珑眉心皱起,认真看着赵氏,一字一句得没有半分情绪:“先有国法,才有家规,法若不存,何以成家。”

    你们连陛下亲自赐婚的超一品夫人见了都不当一回事儿,还敢谈规矩?

    赵氏笑不下去了,长房向来得裴家老夫人重视,裴家嫡长孙裴铭不在,她相公裴锋便是最受老夫人重视的,她还没受过这个委屈,杨氏见了她也客客气气的。

    “那都督夫人便请吧,老”

    玲珑没听她话,左右瞧着裴家的大门,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不等赵氏完话便打断了她的话:“笔墨准备!”

    护卫轰然上前:“回夫人,已经准备妥当。”

    赵氏吓了一跳,也跟着皱起眉:“都督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玲珑面色严肃,眼神中略带着几分为难:“二堂嫂可知我出自虞京穆家?我父亲乃是当朝左佥都御史。”

    赵氏:“”也不是什么大官儿啊,比得过杨相国吗?你牛气什么!

    “家父官职不高,却是要负责监察并及时向陛下禀报各地官员不妥之处。”玲珑把弹劾百官的特别好听,“穆家与雍宁侯府结亲后,陛下有些不高兴,敲打了家父与夫君,概因这些年夫君因着孝道,对裴家多有维护。”

    赵氏有些质疑,每回上门都要将祖母气个仰倒,家里人人都恨不能躲着走的那个阎王,知道孝道两个字怎么写吗?

    要是玲珑知道她这想法定要骂出来,恨不能躲着走?真知他不好惹,你们还一再踩在他头顶拉屎,你们是活得有多不耐烦?

    不知道也不妨碍玲珑面色越来越差:“夫君在陛下面前为裴家作保,只裴家虽然出了大伯一个官职,却是尽忠职守,不曾有任何逾越。陛下信重侯爷,还私下透露了过段时间会叫钦差到各地微服私访。我一路赶过来身子不太舒服,夫君催着我早些前来给祖母见礼,为得便是我出自穆家,对各种规矩都一清二楚,好看看有哪里不妥,我本碍着孝道不想多”

    赵氏心里一个咯噔,钦差?微服私访?是又要有什么针对士族的大动作了吗?

    她赶忙道:“是有哪儿不妥?十二弟妹但无妨,我们都知道你的孝心,改明儿我请母亲开了公中库房,给你送些上好的补药过去。”

    玲珑看着她摇了摇头:“不是有哪儿不妥,是哪儿都不妥。”

    赵氏:“”她有些怀疑这新妇是在哄人。

    玲珑叹了口气:“孙嬷嬷,你盯着些,我的都要记下来,一式三份,一份给裴家留下,算是我的孝心,两份回去交给侯爷,有些事情我这新进门的媳妇总是不好的。”

    随即不等赵氏想明白,玲珑就开始了——

    “裴家为士族,按照虞朝律例,可按外地三品官员品阶,无俸禄,享门户之荣,可见二品以下不拜,但是裴家门前的石狮乃是二品以上才能有的,哪怕只是高度也有五尺四寸,远超三品该有的石鼓不得过三尺六寸之规矩。”

    “再大门,九十九颗铜帽朱红门乃是一品才可用的将军门,不论裴家是不是出过将军,如今也只能用三十六颗的广亮红门,至于门槛,官半品,槛半寸,三品官员家中门槛最多至一尺二寸,裴家目测已经是一尺五寸。”

    玲珑一个又一个的接着,从大门到院墙,赵氏恍惚觉得,就连自己脚下踩的地砖都是错的。

    哦,她想得还是不够,玲珑扭头就看向了赵氏头顶:“二堂哥可有官身?”

    赵氏莫名有些腿软:“没有,家中只有公公有官身。”

    “二堂嫂你头上带的是金鸾簪吧?还是八尾,非太子妃不敢用,我也只能用长尾山雉。”玲珑看着赵氏,这会儿颇有些惊叹的意思,“天下谁人不知,东宫乃皇后所出,最是尊贵,若是叫人看见”

    赵氏头皮瞬间一紧,当着这么多人,却不好立刻将簪子给拔下来,若是披头散发那才是要命。

    玲珑面上的为难越来越重:“我本不想,按照规矩,哪怕祖母身子不便,大伯母和大伯父总是要等着的。好是侯爷有事儿没来,若侯爷来了发现只有二堂嫂在,只怕立刻就要发作。若非是要尽孝罢了,二堂嫂我们进去吧,先看看还有哪里不妥。”

    赵氏心窝子都叫玲珑这番话得狂跳起来,是啊,十二堂弟啊不,是雍宁侯刚被陛下训斥过,若是看到只有她在,只怕立刻就要大怒,他若是大怒,老夫人不准能没事儿,其他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更别还有什么钦差,这会儿赵氏哪儿还敢让玲珑进门。

    裴家多少年积攒下来的家业,早些年还逼着老雍宁侯为族里捐了不少银钱都在公爹那里,门口都这么多违制的,里头能少?别的且不,就内宅妇人们的首饰头面

    赵氏赶忙笑着上前,只笑得有些难看:“我刚才便想,实在不是母亲和公爹不想出来迎夫人和侯爷,实在是祖母突然就晕过去了,里头正乱着,所有人都在祖母身前伺候着,只能叫我出来跟夫人一声,实在是对不住,要等半个月后祖母才能请夫人上门喝茶了。”

    玲珑闻言有些诧异,随后眼神中闪过一抹担忧:“身为晚辈,侍疾也是我的本分,等进了门,私下不用讲究那么多礼数。”

    赵氏心里腹诽,早你怎么不这么呢?

    她赶紧拦:“可不敢叫夫人侍疾,再咱们都在祖母跟前伺候着呢,若是被她老人家知道我们这么没规矩草草迎您进门,怕是要气坏身子。”

    玲珑这才只能点头:“那好吧,二堂嫂你赶紧进去伺候,我半月后再来就是。”

    赵氏哪儿敢先进门,怎么都要目送玲珑离开,但玲珑也不急,对着孙嬷嬷吩咐:“将垫子取出来。”

    孙嬷嬷立刻摆出一个崭新的团垫来,玲珑敛神屏息,仪态端庄,规矩丝毫不差地在门口跪下,行了个大礼。

    三跪九叩那是见尊者才有的礼数,裴家老夫人哪怕不讲理,也只能要求玲珑跪着敬茶,再多她是受不起的。

    这会儿玲珑面含轻愁,有赖准备充足的姜汁帕子,在门口红着眼眶跪拜过,落寞上了马车的画面,一点没叫偷偷看热闹的百姓们错过。

    等玲珑回到都督府,都还没进自己的院门,最热闹的街上就传出话来了。

    “我亲眼看见的,裴家欺负人,只叫一个妇人在门口迎接都督夫人,还趾高气昂的。”

    “哎哟哟,不得了,裴家到底是士族,还是咱凉城的土皇帝?都督也真是好脾气,要叫皇帝知道了,只怕能砍了裴家人的脑袋。”

    “害,裴家欺负人也不是头一回了,就跟有人钻咱们都督床底下一样,先头那位都督夫人不也被造了许久的谣言吗?”

    “我看啊,这种人就该天打雷劈,拿着孝道压人,也得真是心慈的才行,这分明是老不修,一群的混不吝。”

    裴钊在花楼里呆了一晚上,出来吃个早点的功夫就听见都议论纷纷,他都顾不上发火儿,急匆匆赶回裴家。

    裴家正闹成一团,裴老夫人指着赵氏骂:“你这个废物!我看就不该叫锋哥儿娶你!等锋哥儿回来就叫他休了你!你叫那贱人几句话哄住了?你倒是叫她进来啊,我看她敢告我老太婆!”

    赵氏眼泪流得特别凶:“祖母恕罪,实是那位新进门的十二弟妹她看着就是个规矩古板的,十几个侍卫都拿着纸在那里写。写了什么您也看见了,我不是瞎,若是传出去传到虞京,陛下会怎么看咱们裴家!十二堂弟他也不会护着咱们。”

    裴老夫人还想什么,叫大儿子裴渝给打断了:“行了娘,陛下前些年没少申斥士族,先叫锋哥儿家的仔细,那新妇都什么了。”

    赵氏抽泣着一个字都不落的了,其他人都还没怎么着,裴渝和他的夫人张氏对视一眼,神色有些凝重。

    “钦差的事儿可准成?有什么时候到吗?”裴渝连声问。

    他不是怕钦差来查逾制,士族出身的各家都是显贵过来的,哪家没有逾制的地方?哪怕是当地官员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分就行。

    裴渝更怕是陛下发现了各位皇子们与士族之间的往来,要随便用些借口来收拾士族。

    赵氏为难地摇头:“这个不曾,她只要进来看看哪里不规矩要记下来,儿媳急着将她打发了,没有多问。”

    裴渝面色冷沉,听裴老夫人冷哼,心里颇有些不耐烦,面上却耐着性子劝:“娘,如今虞京的形势估摸着是有点乱,这种时候咱们反而不能多折腾,不怕找事儿的,就怕借找茬,我瞧着眼下正是个跟绥安卖好的会,您总该分得清什么更重要些是不是?”

    裴老夫人被儿子紧紧握着,想起他曾隐约提及的端王抬举的事儿来,一时倒是没再非要跟玲珑算账。

    这时候裴钊冲了进来,将外头人传得沸沸扬扬的话给了。

    裴老夫人气得咬牙:“我就知道,那贱人是故意的!哼,真当老婆子治不了她呢!”

    裴家大夫人张氏赶紧劝婆婆:“母亲先别急着生气,咱们先把府里府外的收拾好了,绝不给她会找茬,日子还久着呢,总有会慢慢收拾她,您是不是?”

    裴老夫人叫张氏劝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暂且劝住了,回到了他们自己院子里,赵氏对着婆婆张氏就哭出来了。

    “我本就不想去门口招摇,您非叫我压二房的一头,祖母她就是个不管不顾的,出去好听吗?呜呜”

    比起大儿媳那种家世好又有主意的,张氏就喜欢赵氏这聪明却听话的,闻言将她拉起来安慰。

    “你跟你祖母计较什么,是我这当母亲的不是,回头我多给你挑些不违制的头面,只你这里有,你也别吱声。”

    赵氏心里舒坦了些,她虽然聪明,家世却不好,对这些黄白之物看得很重,缓过神她就真有点担忧:“可是母亲,公公想要跟十二堂弟交好,祖母却习惯了不太听人话,到时万一又吵起来可如何是好?”

    张氏知道儿媳妇看不上裴老夫人,也不勉强她,张氏自己也不太看得起母凭子贵却没脑子的婆母,但话不能那么。

    “其实有时候这不讲理的人有不讲理的好处,任你百般算计,单豁得出去咱就比不过你祖母,再也只有她能压得住你十二堂弟,到时候我和你公公劝着些,总有交好的时候。”

    赵氏想想,也是,不是又能怎么办呢?家里就摊上这么个老夫人,好在祖母叫婆婆哄得好,也确实做了很多婆婆不方便做的事情。

    且不裴家下人们都开始忙着包柱子的包柱子,刮墙的刮墙,内宅夫人好些也哭哭啼啼将不合规矩的首饰拿去融了重新打,玲珑回到府里就躺下了。

    她回来路上就困得厉害,回来早膳都没吃几口,翻个身的功夫又睡了过去。

    等醒过来洗漱过,就瞧见裴钧正悠闲靠在炕榻上喝茶,唇角带着笑,满脸高兴。

    “玲珑醒了?快过来,我叫人做了你最爱吃的奶酥,赶紧垫几口,省得饿坏了肠胃。”裴钧跟招狗一样冲她笑道。

    玲珑脚步顿了顿:“”虽然但是,夫妻俩心有灵犀一回,这么正常?她总觉得这人在算计她。

    作者有话要:  三更0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