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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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如同裴钧觉得自己被算计的时候并未表现出来一般,玲珑比他藏得还要好。

    见裴钧这好声好气的模样,玲珑眸子亮起,逆着正午的阳光,如同琉璃般漂亮,走动间形状姣好的下巴微微点动,眸中光芒就好像星光洒进了眼眶子里,让人见之失神。

    “绥安哥哥用午膳了吗?”玲珑靠在裴钧身边,微微滴粉的面颊上略有些赧然,“我在裴家门前胡闹的事情护卫们都跟你了呀?”

    裴钧摩挲着玲珑的下巴,这会儿又跟逗猫似的了,逆着光玲珑也看不清楚他眸中什么情绪。

    “我以前从不信运道二字,却不曾想,我娶了个如此聪慧体贴的娘子,这乃是我裴绥安的幸事。”

    玲珑认真摇摇头,忍着羞涩拉住裴钧的:“你我夫妻一体,过往我没法子得知,以后我却盼着夫君能日日喜乐安康,事事顺心如意。”

    裴钧拿捏不准玲珑这话里有几分认真,几分哄人的成分,但他还是笑了出来,倾身亲在了玲珑的额头上,话含糊在玲珑头顶,分不清是高兴还是试探。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娘子怎得如此聪慧呢?”裴钧摩挲着玲珑的耳垂,“听裴五,你那气势比起我来都不差,不准来日我去了边陲,若凉城有什么事儿,玲珑都可以替我出面了。”

    玲珑心窝子一缩,略有些悸动,不是害怕,也不是彷徨,只没想到裴钧会这么早这个,他分明还没相信自己。

    玲珑突然伸捏住了裴钧在自己耳朵上作乱的指,就着阳光眯起眼看他,又像是穿过裴钧在看别人,没一会儿眼中突然多了几分晶莹。

    裴钧有些诧异,也有些不愉,她在透过自己想谁?那位被她骂的表哥,还是相看过的

    “绥安哥哥,你相信前世今生吗?”玲珑也只是感性了那么一瞬,很快眸中湿润就消失了,只是嗓音还有些沙哑的软糯。

    裴钧沉声道:“我不信鬼神。”

    玲珑露出个略有些失魂落魄的笑:“那你可知,我从前并没有如此聪慧的,绥安哥哥一直不信我,不正是因为这个吗?”

    哪儿有那么多心计是天生就有的,每个人都有无奈的时候,多少善解人意和心思深沉都是被逼出来的,岁月不只是教会人失望和妥协,还在人灵魂中刻下了赖以生存的宝贵财富,每一笔都是用辛酸换来的。

    裴钧握住她的动作更紧了些:“所以玲珑是要与我,你我前世有缘?”

    玲珑被逗得笑出来:“上辈子的事情谁能知道,不都有孟婆汤嘛,我只是跟绥安哥哥开个玩笑罢了,不必当真。”

    完玲珑抽出,叫孙嬷嬷传膳,她没有此刻就坦然的心思,也从未想过全部告知,裴钧还不信她。

    这会儿玲珑只是想在他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只待来日情浓时发芽,等长成参天大树再仔细道不迟,反正离衮王成为太子还有八年时间,足够了。

    裴钧不喜欢玲珑刚才那副追忆什么的表情,可面对玲珑笑语晏晏的体贴伺候,他有种拳头打进棉花的无力感,也不知该如何提起。

    他如今还不信任穆玲珑,连穆君皓也还在试探当中,就算闹开了,有些事情他也不好开诚布公出来,除非玲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他竟一时拿这娇娘没什么法子。

    这般有点憋气又不是恶心的感觉,叫裴钧有些郁闷,到了晚间他干脆就折腾的更狠些。

    青雉和锦书值夜时候,听着那破碎的哭声到后半夜才停,心里就有些难受。

    锦书也许是不知道什么,但青雉是知道主子为何不嫁去林府,而是选择嫁进高门大户的,是为了庇护穆家。

    主子自从时候就不爱哭,可从去年开始,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尤其是嫁人后,这几乎是夜夜都她越想越难受,第二日伺候着玲珑起身沐浴,看到她身上那些斑驳的痕迹,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这是怎么了?”玲珑一扭头看见青雉在抹眼泪,有些诧异,“可是谁欺负你了?”

    青雉摇头,哭得一时不出话来,只咬着唇给玲珑抹上去青紫的药膏子,仔细妥帖替她揉按过,到了外间给玲珑梳好头发还没止住泪珠子。

    玲珑这会儿是真有些担忧了,她拉着青雉的:“锦书你带人在门口守着,我和青雉单独会儿话。”

    锦书诶了一声,带着两个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出去,把门给关上了。

    青雉跪伏在玲珑面前:“主子,没人欺负奴婢,奴婢就是看见您受罪,心里难受。”

    玲珑:“”她有些不好,这份儿罪,大概嫁了人的都得受着吧?只是有多有少而已。

    “奴婢知道,不该议论主子是非,可若非老夫人她您也不必受这么多委屈。奴婢知您都是为了穆家,可奴婢还是心疼您,每次侯爷来了,您这身上就没有一次是好的,侯爷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青雉捂着嘴哭得越发厉害。

    玲珑被噎得不出话来,她,她该怎么呢?按道理讲,青雉的话也没错,那人晚上确实总是欺负人没个够,可

    她摸着青雉的头发,脸上实实在在羞红了,这可叫她怎么,青雉还比她大三岁呢。

    “我知道青雉姐姐疼我,可我一点儿都不委屈,侯爷他这夫妻之间大致都是如此,你若不信,私下里问问孙嬷嬷也就知道了。”玲珑磕磕巴巴安慰青雉。

    青雉抽噎着,还有些不大相信,那孙嬷嬷是侯爷的奶嬷嬷,肯定向着侯爷呀。

    玲珑当立断,拉起青雉替她擦干净眼泪:“过去你在我身边伺候什么都不知还能得过去,锦书她也都是常嬷嬷护着,我会吩咐锦书的老娘子跟你们多,今日的事儿可不许再来一次,万不能叫侯爷知道。”

    不然那人恼羞成怒,不准要叫她哭得更厉害,再她的脸面也支撑不住锦书再坑她一回。

    青雉见主子面色绯红,还有点羞恼的意思,莫名就红了脸,心里开始忐忑,往日她是最稳重的一个,莫不是这回心疼错了地方吧?可这主子房里的事儿她也不敢多问,只打定主意要偷偷跟锦书的老子娘多学学。

    二人不知今日这番话都被屋的时候都还笑个不停。

    裴大踹他一脚:“你是生怕主子看不见是吧?要是主子恼了,指不定这次就叫你去边陲待到明年春再回。”

    大伙儿都知道主子前些年少亲近女子的缘由,暗卫送回来的那些段他们也是知道的,明面上夸主子天赋异禀,私下里偷笑主子是个愣头青不会心疼人,真要叫主子知道夫人的丫鬟以为他欺负人,不准真要恼羞成怒。

    裴三嘿嘿笑着捂嘴走了,留下裴大心里暗暗咋舌,看样子侯爷对这位新夫人确实是上心了啊,他可得叮嘱自家媳妇一声,以后有什么多帮把。

    至于这点子事咳咳,那就没必要禀报侯爷了。

    裴钧不知自己的技术(孟浪)惹了人误会,可他心里也惦记着玲珑那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主子,金姨娘在二门上闹着要过来,非要给您送甜汤呢。”裴六在门口禀报。

    以前这种情况都是直接撵走就算,但现在主子既然跟主母打的火热,不准也有心思多让几个人伺候呢。

    果不其然,裴钧没跟以往一样不耐烦,沉声吩咐:“叫她过来吧。”

    裴六立马应声就叫人跑去将金姨娘给放进外院。

    这时候裴钧又吩咐:“去跟裴五,有后宅的人擅闯外书房,找夫人要个法。”

    “啊?”裴六愣了一下,没明白主子的意思。

    裴钧斜眼睨他:“听不懂人话?”

    裴六赶忙躬身:“奴才这就去。”

    等进了内院拉着裴五一顿,裴六还莫不着头脑:“你主子这到底是甚意思?叫金姨娘过去又找夫人麻烦?”这不是闲的吗?

    裴五往日里在花楼待的时候多点,自诩比裴六知道点风花雪月的锋,摸着下巴道:“莫不是想要咱们夫人拈酸吃醋?”

    裴六:“”这不还是闲的吗?

    想不明白裴六干脆就不走,偷偷上了屋顶,打算偷听主母这边明不明白什么意思。

    裴五到廊庑下求见的时候,青雉刚净了面,带着点不好意思端着燕窝羹往主子跟前去,正好被裴五叫住了。

    “主子,后宅里金姨娘不守规矩,闯进了外书房。”裴五在门口听着青雉跟玲珑禀报。

    玲珑喝着燕窝羹,并没有上心,语气很是和缓:“夫君不是不喜欢守规矩的吗?”

    裴五和裴六:“”这话,可叫奴才们怎么回答?

    “不过”玲珑轻柔嗓音又起,裴五和裴六来了精神,只听主母声音柔婉中还带着疑惑,“二门上守门的不是府里的护卫?这般轻易就叫人闯进外院了?”

    裴五和裴六:“”这,这特娘就更没法儿回答了,他们是府里护卫无能,还是主子给叫进去的?

    玲珑放下羹勺擦了擦唇角,面上还是淡淡的:“既跟我了这事儿,想必侯爷也是不喜的。”

    裴五立马点头:“夫人的是。”所以您看,怎么处置呢?

    可屋里一时没了动静。

    “夫人?”裴五试探叫了声,“您看金姨娘那边该如何处置?”

    玲珑声音更疑惑了,轻柔送入人耳中:“嗯?侯爷既是不喜,想必立时就要发作了,我刚来总不好叫金妹妹雪上加霜,想必有侯爷处置,其他几位妹妹也会安分许多,就这样吧。”

    裴五:“”那,那就这样吧。

    出了正院,看见裴六,裴五耸耸肩膀:“你也听见了,主子面前也该知道怎么回话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裴六:“”呸!就这样是哪样?主母轻飘飘几个字怕是要气死谁。

    他战战兢兢回了外院,果然见金姨娘无声哭着跪在廊庑底下,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惹人怜惜哟,可惜外院里,只要主子看不见,他们也都是瞎子。

    “主子,夫人”裴六迟疑着,特别声把玲珑和裴五的话给了一遍。

    裴钧面色淡定处理着公务,好一会儿才轻笑出声:“好,很好。”

    裴六听得后脊梁骨发麻,这怎么听都像是反话。

    “后宅要修葺的事情,裴大都安排好了吗?”裴钧淡淡问道。

    裴六赶忙回话:“回主子,大哥匠人都已经找好了,只等风水先生来看过便可动工。”

    裴钧声音有些冷:“我不信风水那些劳什子的东西,叫匠人明天就开始动工,后宅狼烟动地的总不好扰了夫人清净,你带人去,今日就将夫人请来外院里住,就住在我房里。”

    裴六不敢多话,只能应下来,又去找裴五。

    “这这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裴五都闹不明白了,“是不是主子和夫人闹什么别扭了?”

    裴六淡定摇头:“不像,反正主子怎么咱们怎么做就行了,人家夫妻的事儿咱们当奴才的何必掺和。”

    他没,这不像是夫妻俩闹别扭,这像是侯爷跟夫人耍性子,夫人根本就不搭理侯爷,他敢?呵

    好在裴六来硬着头皮提了这事儿,玲珑虽然有些诧异,却也没生气,反倒是叫孙嬷嬷和青雉慢慢在后头收拾,她带着锦书和青桑先带着日常用的东西进了外院。

    因为裴钧常年在这里住的缘故,外院比内宅要精致些,虽然大体还是开阔的格局,好在影壁和花坛这些是不缺的,看着还更舒服些。

    至于卧房里就布置的更好,裴大管着府里,自然是挑最好的东西给主子用,叫锦书看起来,主子住在这里,比在内宅住着舒服,只多了些护卫,不好在外头走动。

    这对玲珑不算是大事儿,她不是个爱折腾的,在闺中时候在屋里一待待一天也是有的,半下午时候进了外院,她就在窗户边软榻上待到了晚膳时候。

    “主子,听金姨娘跪了一下午,刚叫人给抬回去。”青桑在外院里不敢多走动,却也打听出一些消息,“听连外书房的门儿都没能进去。”

    玲珑淡淡嗯了一声,心里琢磨,既然如此,那人为何又要将人放进外院,还让人通知自己呢?她可不信裴钧对外院的掌控力度那么差。

    不待她想明白,裴钧就冷着脸进来了。

    “夫君”玲珑起身行礼。

    裴钧冷笑着掐住她的细腰:“我不喜欢规矩,你不是知道吗?”

    玲珑吃痛蹙起眉推他:“您这又是哪儿来的邪火冲着我发,我要是不守规矩,可就挠你了!”

    裴钧:“”他信。

    他稍微松了点力道,却将人硬是抱在怀里:“你不是心悦为夫?知道后宅里的人不老实,你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可见前头都是哄我的。”

    玲珑软拳头锤他,瞪着眼不乐意:“我何时过心悦夫君了?过去我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你若是不信,以后就都别与我话了!”

    裴钧一时不知是该为了她头一句话恼还是该为她这难得的脾气惊讶,好半天冷笑出声:“我就过你不是个好脾气的,怎么的,到底是装不下去了?”

    玲珑气得脸色发黑:“我何时不想跟您好好话?可好好的话儿您从来都不听,您干脆也别叫我去见裴家老夫人了,直接挑个冷院将我打发了事,咱们都落得个清净。”

    裴钧叫她这劈头盖脸的刺儿扎得一时缓不过劲来:“不是”

    “放!”玲珑低喊出声,非要挣扎着退开,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勉强压下怒气,只是俏脸比裴钧神色还冷,“咱们今日干脆就分辨个清楚,若您还愿意好好话,就别天天戳人心窝子,您若总是叫人猜来猜去没个完,干脆杀了我算了!”

    裴钧莫名叫她这一顿骂给骂得不敢不好意思再试探,他是想逼出玲珑的段,可这怎么听着像是弄巧成拙,叫这娇娘拈上酸了呢?

    他压下唇角想往上弯的冲动,语气和缓了许多:“我不是那个意思。”

    玲珑直直看着他:“那夫君是哪个意思?莫不是在您眼中我安分守己都是骗人的是我理解错了?还是您没完没了的试探是我想错了?您既不肯信我,后宅里也不缺人伺候,您又何必娶我进门!”

    完玲珑扭身就进了卧房,语气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孙嬷嬷,我今儿个身子不适,伺候不了侯爷,按规矩请侯爷出去,若是侯爷需要人伺候,你去请梁姨娘来。”

    下人们都被玲珑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不敢吭声,因为实在是太突然,他们退都没来得及退出去。

    孙嬷嬷回话的时候,肝儿都是颤的:“主子,这里是外宅,按规矩,姨娘们不得进外宅。”

    “按规矩后宅如何侍寝该由我来安排,我怎么你怎么做便是,左右都有姨娘进来了,也不差再多一个。”玲珑冷声道,“送侯爷出去,我脑仁儿疼!叫大夫来。”

    也不知怎的,奴才们一个个都叫这阵仗吓得哆嗦,号称裴阎王的正主却是摸了摸鼻子,没什么就出了门,只留下一句话——

    “不需要叫人伺候,你去好好照顾你家主子便是。”

    孙嬷嬷狠狠松了口气,送裴钧出了门,忙不迭就扭身回去了。

    等裴钧回到外书房,才忍不住嘿了一声:“那是本侯的院子,她撵本侯出来,那本侯住哪儿?这娘子也忒不像话了些!”

    裴六低着头不吭声,心里腹诽,这还不都是您自找的?至于为什么他想起白日里裴五的话来,啧啧,这女人拈酸吃醋真是吓人,怪道好些人都将女人称作母老虎。

    “你!本侯是不是该回去?要不以后她是要翻了天吧?”裴钧臭着脸问裴六。

    裴六心翼翼低声道:“您要是回去,夫人万一今晚就搬回后宅”

    裴钧:“”

    他一声不吭转身往书房屏风后头的炕榻那边去了,裴六隐约听见里头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仿佛还伴着一声艹。

    而玲珑这边,搁着幔帐叫大夫诊过脉,也不听大夫的诊断,只叫他开副清肝疏气的方子。

    等大夫出了门,她慢条斯理对青雉吩咐:“等药送过来,就在屋里煎药,有人问不必瞒着,就我气着了。”

    孙嬷嬷有些担忧:“主子,若是叫人知道侯爷怕是要生气吧?”

    “怎么会呢,是侯爷派人来请我发脾气的。”幔帐里玲珑丝笑眯眯道。

    众人:“”是,是吗?啥时候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  裴某人:女人心,海底针,太特娘扎人心

    不会闹别扭哈,玲珑故意的,下一章就跟裴家对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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