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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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现在是翅膀硬了,用不着听我这个老婆子的了是吧?”裴老夫人将书信重重放在石几上,密室有回声,吓得裴镜打了个哆嗦,裴渝也低着头不敢话。

    “哑巴了?”裴老夫人怒斥,“我都是土埋了大半的人,我会害你们吗?我们为端王提供消息便罢了,谁准许你们替他与胡地来往?你们是活腻歪了吗?!”

    裴镜嗫嚅道:“您也知道,端王派来的人咱们不好太强硬,云州来使和羌城录事封大人都,因着十二堂弟带兵强令开仓放粮之故,到处都有人盯着,只有咱们这些没有官身的联系起来才方便。”

    “放屁!”裴老夫人气得眼前发黑,“姓封的在羌城就职四年,难道底下一个人都没有?难不成端王就没在安城安排人?他们为何不亲自联络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你脑子叫狗吃了吗?”

    随即裴老夫人扭头看着裴渝低喝:“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在想什么!你是觉着这脏水能泼到那贱种身上,雍宁侯府通敌叛国满门抄斩,裴家又能是什么好下场!”

    裴渝被中心思,面色有些发沉,“儿不否认盼着他们死,可若咱们半点不沾,端王怎会相信我们裴家的诚意?端王想要拿捏裴家把柄我自是知晓,儿也不傻,只要将来端王能登基,儿不贪心,只在雍州恢复裴氏荣光便可。”

    只要能跟前朝的士族一样,土皇帝也比在虞京装孙子强,裴氏只要不贪恋权势,有从龙之功在,绝不会出现问题。

    裴老夫人面色阴沉不定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出来,整个人都苍老几分,“我老了,我毕生所求不过是无愧于裴氏的列祖列宗,护住我们这一脉的富贵安康。你们觉得老婆子我在外头闹腾那么些事儿,私底下谨慎微是做无用功,却起码能保证裴氏不绝。”

    也许是因为她太过强势,早年的时候打杀那些庶子和分支太过,没了磨刀石,如今她的儿孙都有些太天真了。

    她难道不想弄死裴渊那一脉吗?偏生裴渊那个贱种运气好,如今在虞京成了气候,反而成了互相掣肘之势。

    若除掉雍宁侯府,裴氏比起其他士族还要弱势几分,他们家没有云州廖氏的文人支持,没有淮州于氏的商贾之能,也没有衮州周氏海岛上的退路,若无雍宁侯府立在前面当靶子,裴氏必定是皇族收拾士族时第一个拿来开刀的。

    裴钧心里也清明,若裴家没了,永文帝用不着雍宁侯府来桎梏雍州士族,没了在雍州的士族根基,裴钧这雍州刺史的位子就坐不稳。

    所以这些年她敢折腾,敢恶心雍宁侯府,却没往死里下狠。而裴钧明明是个杀神,敲打裴家的时候数不胜数,却也没彻底动裴氏根基。

    裴镜见祖母这样心里不落忍,上前劝慰:“祖母息怒,我派人与胡地联络的时候,也是拿着端王府的信物去的。如今拿下羌城已成定局,怎么都是巡察使失职,替死鬼也找好了,太子和衮王安插在雍州的人大损,便是咱们裴家的会。”

    裴老夫人还是紧锁眉头:“等都督府人来了,你们父子二人再试探一下,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那贱种是个心眼子多的,他若没事儿人似的,此事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裴家都绝不能牵扯进去。”

    裴渝和裴镜父子二人点头应下,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这回裴钧带着玲珑上门,裴家就没再闹那些幺蛾子了,裴渝和张氏带着嫡子裴镜和裴锋在门口迎接,中门大开,给足了都督府排面。

    玲珑被裴钧扶着下来马车,打眼一扫便发现了裴家的变化。

    那嚣张到堪比王侯之家的门楼都已经改动的低调许多,连出来迎接的人,除了裴渝还是面色冷沉,其他人都低眉顺眼,完全不像裴家以前的作风。

    她跟裴钧对视一眼,心里都有数了,省了表面那些浮夸功夫,裴家这次只怕是所图不。

    都不用裴钧,连玲珑都能想到,既然裴家受端王拉拢,那屠城的事儿不定裴家也参与了,他们真的是嫌士族日子太好过。

    家宴本该是晚上举办,但西北天儿太冷,这时候晚上还冷得能冻死人,所以才改在了中午,晚上是裴家自己人家宴的时候,中午这顿算是宴无好宴。

    张氏从玲珑下马车就开始注意,见裴钧几乎是拦腰将玲珑给抱下来,而玲珑比起上次也没有那么古板,似笑还嗔地瞪了裴钧一眼。

    她心里微动,心知这穆氏确实是个厉害的,大半年功夫就将那杀神给捏在心里了。

    如此想着,张氏带着属于长辈的慈祥微笑上前几步,屈膝二人行礼:“给雍宁侯和夫人请安了,从年根子底下就盼着你们来,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玲珑淡淡笑着虚扶张氏:“大伯母别多礼,主要是我身子不争气,倒是辜负了长辈们的心意,您别放在心上。”

    张氏客气起来,跟裴老夫人完全不同,只叫人如沐春风,将其他人都能抛在脑后,虽然裴钧一直冷着脸,玲珑面上也不算多热情,大家伙儿也还是有有笑进了裴家静思堂。

    裴老夫人耷拉着脸,跟谁欠了她许多银钱一样,可在玲珑给她行礼的时候,也没什么,只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给声冷哼就算了,这对两家来就已经算是和睦了。

    裴渝一直偷偷看着裴钧的神情,见他眸中闪过更深的讽刺,微微皱了下眉,许是被裴老夫人的话影响,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众人闲话几句,再带着心知肚明的虚伪客气你夸夸我,我夸夸你,差不多熬到午膳的时候,就由张氏和裴渝扶着裴老夫人在前,一行人去了餐厅。

    虽然算是两家,男子到底都姓裴,张氏张罗着要热闹些便没用屏风,甚至都没叫男女分开。

    裴钧和玲珑与长辈们一桌,成了亲的都是夫妻坐在一块儿,没成亲的辈就由着他们自己座,勉强凑了六桌,把家宴的热闹劲儿给攒起来了。

    玲珑和裴钧在马车里都用过点心,玲珑不能用什么山珍海味,正好回去路上也还有东西垫几口,她只是略动了几筷子素菜,就一直没再吃什么东西。

    裴钧比她还懒得装,一口东西都没吃,打开了一坛他们自己带的酒,慢悠悠喝着。

    裴老夫人冷哼出声:“好声好气请你们来,这是怕裴家毒死你们怎么的?不想来就别来!这副生怕我裴家饭菜有毒的模样做给谁看呢?”

    不待裴钧话,张氏赶忙找补几句:“听钧哥儿家的身子不适,想必钧哥儿也是担忧媳妇,不过这几桌席都是从酒楼里送过来的,冬日正是狍子肉最好吃的时候,你们可以尝尝看,还挺不错的。”

    裴钧冷笑:“都督府什么都不缺,看着这一桌子山珍海味我腻歪的慌,刚闹完雪灾,也就裴家能吃得下去了。”

    裴老夫人‘啪’一声将玉著拍在桌子上,横眉冷竖:“放肆!你就是这么跟自己祖母话的?”

    裴钧不话,玲珑也只看着裴钧不吭声。

    张氏见二房的妯娌当看笑话,给大儿媳梁氏和二儿媳赵氏使了个眼色。

    梁氏立马起身伺候老夫人用膳哄着她,而赵氏则扮红脸在一旁给玲珑赔笑脸:“十二弟妹别在意,祖母也是一片好心,前阵子听你有了身孕,想着你在凉城没有人照顾,特意寻了几个嬷嬷上门伺候,被都督府的奴才给撵了回来,连母亲都得了个没脸。祖母想起上次十二弟妹在家里受的委屈,心里着恼,怕又是奴大欺主的。”

    赵氏这话的很巧妙,上回你都督府的奴才被看门人给怠慢了,你们上门就将奴才都打了一顿,还的那么理直气壮。这回我裴家可是主子登门,也叫看门人给怠慢了,祖母能不生气吗?你们都督府也得给我们个交代不是?

    玲珑隔着帕子慢条斯理端起茶盏,没顺着赵氏的意思回答,“我只是身体不适,外头人嚼舌头,自家人怎么反倒信了?都督府的奴才们护主,听了摸不着头脑的话,自然不敢应长辈们好意,又怕叫正病着的主子听见伤心,少不得就闭门谢客,想必长辈们能理解才是。”

    裴老夫人眼神一缩,看着玲珑的动作,心里警惕起来,莫不是那秘药被这穆氏发现了?

    张氏和赵氏都不知道这事儿,听玲珑的狡辩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可反驳奴才不该护主又不出口,一时心里气恼,僵住不再话。

    餐厅内辈们也能感觉得出气氛不对,窃窃私语都声了些,哪怕是人再多,也没什么家宴的热闹气儿。

    大家食不知味好一会儿,家里炖好的汤水也做好了,丫鬟们穿着湖蓝色的棉袍规规矩矩端进来,给主子们上汤。

    其中一个看着比别人精致几分的丫头,端着一碗热汤往玲珑这边来,离她还有几步的时候眼神闪了闪,脚底下稍稍错了一步,整个人踉跄着就要往玲珑那边跌。

    那丫头惊呼出声,汤要洒出来的瞬间,大家面上都有不知真假的震惊,好像谁都没反应过来。

    玲珑都吓傻了一样,定定看着朝她歪过来的丫头一时做不出反应。

    裴钧在这当口面无表情起身,袖中剑无声滑出,带着叫人胆寒的冷光飞速一划——

    “啊!!!”尖锐的惨叫声吓得厅里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震。

    随后女眷们都忍不住尖叫起来,连裴老夫人都面色发白差点撅过去,因为裴钧直接将那丫头的双砍断,两只连带着汤汤水水‘砰砰’落在了长辈们坐的这一桌上。

    他身形灵活直接抱住了玲珑的脑袋,甭管是溅出来的汤水还是汹涌的鲜血,都没沾到玲珑分毫,全都溅他背上和别人身上去了。

    尤其是离玲珑最近的赵氏和二房夫人,她俩被热汤烫得当即就蹦了起来,而后看着掉在菜肴里的两只,连赵氏在内好几个人都吓晕了过去。

    裴老夫人嘴唇哆哆嗦嗦的,“你这个混账,你怎么敢怎么敢”

    “如此元宵佳节之际,我看着府里也素淡的很,不免想要尽尽孝心,来点红火的给祖母添些喜气。”裴钧不叫玲珑抬头,怕吓着她。

    他居高临下睨着满脸苍白的裴老夫人,“这双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想必留着也是浪费,万一烫到祖母就不好了,祖母是也不是?”

    作者有话要:  裴某人:我够孝顺吧?

    玲珑:嗯,夫君是最吊der

    二更零点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