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制药丸,可惜小宋不走科……
杜明昭把今日从荀府拿回的报酬收进了梳妆台上的妆匣之中。
这里本是装发带首饰的, 平日杜明昭不喜扮,索性一股脑收掇到了装衣裳的箱笼里。
但荀华月送了她一张木盒,杜明昭翻了翻, 各色的首饰都有,有银嵌金镀的花簪、纹丝银镯、玉垂扇步摇还有滴珠耳坠。
她又摸了摸自己细滑的耳垂, 软乎的耳垂中间无耳洞,这耳坠注定是无用了。
想着, 杜明昭将自己原有的发饰取出,一并装进妆匣, 而妆匣里的银两则挪到木盒里。
她点了点数, 铜板还有不少。
为便于找开, 杜明昭习惯攒一把铜板后都给何氏,这样何氏与杜黎买菜不必拿碎银去换。
除去零散的铜板, 这一个月下来积攒的碎银与荀府付的诊金,实实的钱共五十五两。
这还不算泰平堂的进账,只是杜明昭手头活用的闲钱。
铜镜之中的女子明眸善睐, 她轻轻勾唇,十分满意地将银两塞回木盒。
这些钱她算留着盘药田, 几亩田都要种的话,买药草苗得去不少。
何氏仍在厨房准备饭菜,杜明昭眼看还有余时, 她搬来木桌又取了药碾子,宋杞和转着轮椅过来,喊应庚, “去抬药罐。”
宋杞和没让杜明昭亲自动手。
应庚把城里带回的药罐与瓶瓶罐罐都抬到了桌脚边。
杜明昭道了谢,她去库房取药材的时候,宋杞和便在后跟着, 问:“你带了这些,是要在家制药还是留着兜给村民?”
“往后开方子让他们进城买,我家留备的药材早就用完了,且那些年份久药效不够。”杜明昭手抓着血竭、当归、桃仁等,在簸箕里清楚将几样都分开没混在一起,“村里损伤多,却是可以制成药膏药丸用起来方便。”
宋杞和忆起杜明昭给人看钱德全看腰伤还需脱衣,他当即认同制药丸这个法子。
能不必看膀子,那可太好了。
他看着杜明昭将药材碾磨成粉,又问:“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杜明昭停下了手,她侧脸看过来,“我想借用你家一用。”
“可以。”宋杞和给应庚递眼神,“你只管要做什么。”
“我需要熬煮两样东西,一样是蜂蜜,一样是白蜡。”杜明昭比了两个指头,“外用和内服需要这两种,但我家厨房……我娘那儿应该不得空。”
应庚问:“大抵需要多久?”
“一刻钟即可。”
杜明昭找来两个罐子,分别给应庚装了半罐,“一定不能有硬块。”
应庚点头应是。
他抬脚去了宋家。
而宋杞和则将药碾子拉到他面前,边推着边道:“你可以去做别的,我来碾药。”
“那我把需要的都放在这边。”
杜明昭将簸箕抬过来,解释道:“血竭、当归、桃仁都要成粉末,装这几个瓶中就好。”
“为何不用一个瓶子装?”
“当然是分开制药啊,血竭用作化瘀,当归调经止痛,丹参外敷可去脸部黑斑,而胸肋疼痛选用姜黄。”杜明昭杏眸一瞥,“像这血竭与当归一同,腿折与跌都可用,可丹参要做外敷,做法都变了。”
“原是如此。”
杜明昭轻笑应了“嗯”后,她转而又去拿了一个新的簸箕,抓了几样做消肿的药材,还有一把干茉莉花。
她发现宋杞和送的药膏里含有清香,与晒干了之后的茉莉很是相似,是她喜欢的淡雅气味。
在混药时,她用杵棒捣碎与药末搅拌在一起。
她性子素柔,连捣药的姿态都怡然自得。
一刻钟后,应庚左右手夹了两个罐子折回杜家,刚熬出的蜂蜜与白蜡很烫,他飞快放与地上,捧着手直哈气。
杜明昭用木勺搅动蜂蜜,确保全都化开,这才开始分装瓶。
宋杞和将碾好的药也递到了她手边。
外用的药膏她用麻油混合药粉,再兑入白蜡提亮,而内服的因为要入口,杜明昭只用了蜂蜜。甘油在这里寻不着,她怕自己一个不心提炼错,万一惹出麻烦可不好。
宋杞和在边看了两遍便拿准了调配比重,他让应庚再去取两个勺子来,也帮着杜明昭装瓶。
杜明昭仔细与他了大致一勺兑多少的药粉。
宋杞和笑着道:“你的事我不会草率。”
杜明昭却不能完全信他的话,她喜欢观更胜过于,若宋杞和以行动证明他的细致,那么她可完全任由他。
宋杞和配了一回,杜明昭勾唇颔首,“不错,很好。”
“昭昭以为我可给你做学徒了吗?”
宋杞和桃花眼微挑。
杜明昭没好气睨他,“哪里是学徒,你已出师了。”
她哪敢劳驾这尊大佛给自己下手啊?
一切凭着他的心情,好与不好都不是她能主动开口提的。
宋杞和哑然失笑。
有人帮着,两人不多时便装好了十余瓶,这时杜黎端着盘子自厨房走出,菜香勾得杜明昭肚里一阵的咕咕声。
宋杞和因声瞥眼,“荀府就那样的抠,你去府上大半日,竟连几块垫肚的糕点也舍不得给?”
杜明昭顿感窘迫,耳朵烧的慌,她揉了两下,回:“出了点事,来不及留在荀府品茶吃点心。”
宋杞和不置可否,他偏头去看应庚。
应庚便接过话茬,“荀夫人今日出了屋,她与杜姑娘碰见后荀夫人对杜姑娘颇有微词。”
“都什么了?”
宋杞和桃花眼沉下,眉间隐有暗色浮起。
杜明昭察觉到他眼神微妙的转变,当即回道:“不是什么大事啊,荀夫人只是觉着我身份低,给二姐看诊不够格。”
“身份低?”宋杞和一张脸都沉了下来。
他面色阴沉不露声色的时候,只有应庚知道,那是他发怒的前兆。
“如荀夫人所言我身份确实低啊,莫非我还能比过荀家不成,我不过是抚平村的一介平民,荀夫人有微词可以理解。”
杜明昭倒不是妄自菲薄,她只是谈着一件十分寻常的事,她不像古人那样重门第,更不在乎自己来自杜家,只是村里平平常常一户人家的闺女。
荀华月乃荀府嫡出二姐,与她当真是云泥之别。
她会在宋杞和面前坦言,也有想让他记住的意图。
不管宋杞和日后是否能恢复记忆,他都与村里人不在同等的身价。
宋杞和却发出嗤笑,“杜明昭,你便是如此以为的?”
杜明昭一愣。
宋杞和以全名喊她,却让她觉得比喊乳名心惊胆颤多了。
“如今这世道看诊寻医还有门第之,莫非民间的郎中大夫没有为荀家看诊的资格?可笑至极。”
似乎看透杜明昭所想,宋杞和沉着脸道:“你在我眼中只是杜明昭,与你的出身无关。”
一直到杜明昭被何氏唤回神,她心头还回荡着宋杞和的那句“与任何无关”。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无一分戏耍她的意思。
该宋杞和高风亮节,还是品性好?
不管怎样,她心中对宋杞和有了新的认识,一抹与之前不太一样的颜色。
何氏喊道:“昭昭,帮娘端个菜盘。”
“来了。”
杜明昭的药丸还没捏,要用厨房煎药得等饭后。
何氏突而开口:“你二婶她的病……”
“娘不用担忧,二婶的药我给送过去了。”
杜明昭是托人转手去的杜家,她可不想再和杜家那令人作呕的杜老太碰面。
何氏点点头,胡氏有药吃她就安心了,她转头道:“大房家的杜大宝回村了,不过听他摔了腿,要是杜家找你治咋整?”
杜明昭一口回绝:“我才不给他们看病,想都别想。”
她望见何氏正把排骨裹了面粉丢锅里炸,以前的杜家鲜少吃油炸的,是在杜明昭分给何氏足够的银钱后,杜家的伙食才逐渐改善。
如今家中猪油满满一罐,不必操心炒菜用不起油。
但这次炸肉,何氏还是只垫了一锅的油,那高度将把排骨淹没。
何氏一向省吃俭用。
杜明昭嗅着肉香,这排骨是王婶子送来的那一板,是猪的肋排,瘦肉多带有软骨,何氏切了一半先过油炸一遍,再来用豆豉烧。
“娘,我想吃炸菜包肉。”杜明昭看何氏炸完补道。
“菜包肉,那是啥?”
“就是这个名,用菜包肉再炸。”
杜明昭看何氏眼露迷糊,干脆自己上手取来一颗白菜,家中还有许多乡亲送来的新鲜时蔬,堆积着吃不完有的都放蔫了,这白菜看着还算水灵。
她在木盆里折了白菜,裹了一块排骨顺着锅壁滑进滚烫的油中。
入油的刹那,无固定的白菜霎时从排骨脱落。
“啊。”
杜明昭呆住,她用锅铲来回地翻排骨却无法把白菜卷回去,怎么补救都已来不及了。
何氏夺过木铲,将炸黑的排骨和白菜捞出,皱眉道:“这都散了炸啥?”
杜明昭顿顿敛起眼皮。
她炸了个寂寞。
“我整明白你要啥了,你这炸菜肉包不应该卷肉馅再给包住吗?可娘没和肉馅。”
“用排骨也一样的。”杜明昭如此想。
何氏瞥她,没吭声,她夹着排骨裹上面粉,再像杜明昭所包起白菜,最后从菜篮里取来几根韭菜洗干净,系在白菜上了个结。
杜明昭杏眸一亮,“娘,是这样的!”
“你想吃却又不能弄。”何氏无奈的很,她挥挥手,“行了,娘知道咋弄了,后头娘来整。”
“好嘞。”杜明昭爱娇地直点头,“那就要包白菜哦。”
“成。”
比起杜明昭,何氏在厨艺上的技能可以炉火纯青,她利落地边卷排骨边翻滚锅里的菜肉包,好让四面全都炸熟。
不一会儿,何氏捞了一个上来,将碗递给杜明昭,“你尝尝是要这样不?”
杜明昭尝了一口,顿时哈气。
好烫好烫。
腌过的排骨自带盐味,裹粉之前又焯水去了腥味。
杜明昭光看着就晕乎,何氏是如何掌握好火候才能让肉包出锅时既不糊,还能外脆里嫩。
她弯眉赞道:“好吃!”
何氏也就更得心应手地将一锅菜包肉都炸熟装盘,烧排骨更简单,稍微过豆豉闷片刻便盛出。
杜明昭将两道菜都端去主屋。
杜黎与宋杞和正在交谈,杜明昭依稀听见几个“古往今来”的字眼,应庚候在宋杞和的身后,几人见她端菜进屋便止住了话。
“宋,来,先吃饭。”
杜黎笑呵呵拍了下宋杞和的肩膀,而后将他的轮椅推到饭桌前。
杜明昭留心到杜黎是亲自上手。
杜黎不是个对谁都热情的人,虽他脾性亲和,但待人都是一派,除却何氏母女,旁的都不亲不近。
只是短短一眨眼,两人接触之后杜黎看向宋杞和的眼中便多了一股欣赏。
杜明昭大大的警觉。
不是吧,宋杞和这样轻易就搞定她爹了?
杜明昭疑窦四起。
她将菜盘放下时何氏正巧盛了五碗饭进来,有一碗是给应庚的。
杜家用面食为主,但今日招待客人宋杞和主仆,何氏自然蒸了粟米饭。
桌上摆着的菜盘更是丰盛,清炒红薯尖、豆豉排骨、豆腐鱼汤、炸菜肉包还有黄瓜鸡蛋拌的凉菜。
宋杞和和应庚:“你也一起坐下吧。”
应庚瞬间抬头,顿了顿,他在凳中落座。
在场几人唯宋杞和无需木凳,四个凳子便够,杜黎让宋杞和坐在了他身侧,还亲自给他盛了一碗鱼汤。
“多谢杜叔。”宋杞和接了。
应庚又是瞥他,他记着自家主子一向不喜欢旁人给盛的菜。
何氏更是热情,将荤菜全都挪到宋杞和近处,以好他夹菜,“宋啊,把这儿当自个儿家,不用和叔婶客气。”
宋杞和应:“好。”
何氏喜笑颜开,当即就要给宋杞和夹菜,谁知杜明昭一把拦着,“娘,他腿伤还未好,不好吃太过油腻的,你就让他自己夹吧。”
“宋不是已不咳了吗?”何氏愣道。
“那是先前的体虚,可腿伤还得医治,仍在病中不宜大鱼大肉。”杜明昭淡淡道。
宋杞和笑眼递来,“婶子,我听医嘱的。”
何氏紧张攥手,“那,那鱼汤也不可?”
“那个还算清淡,是可以的。”
“这不行!”
何氏“啪”一下放下筷子,起身就要去厨房,还责怪杜明昭,“你这孩子也是的,宋这不能吃那不吃的,你咋不早和我?我没烧几个菜,宋岂不是啥啥都不能用?不行,我再去厨房瞅瞅做啥好。”
“婶子别忙活了。”
宋杞和可是看见了杜明昭眼里的心疼,他止道:“这肉食不是完全不能吃,少用些就是。”
何氏犹豫着,“真的?”
宋杞和示意杜明昭话,杜明昭便叹气,“嗯,可以吃几块的,又不是毒药,缘何不能沾一块。”
“行。”
何氏又坐了回来,她还不放心道:“宋若是不好,别勉强自己啊。”
“知道了,婶子。”
宋杞和为表态,已先往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何氏看他吃了,放下心后就又笑道:“宋试试那道菜肉包,是昭昭新琢磨的花样。”
宋杞和挑了眉,斜视杜明昭一眼。
杜明昭感觉身边之人不时在看自己,但她目光未挪动,只是安静地捻了一块鱼肉口咀嚼。
不知道这是哪家送来的鱼,杜明昭想应该是河里抓的吧,味道尤其鲜美,肉质滑嫩很像前世吃过的鲈鱼。
半晌,身侧有低沉的声音,“很好吃。”
宋杞和看杜明昭很是喜欢夹鱼肉,不知不觉她都吃掉了半只。
真有那么好吃吗?
宋杞和不多喜欢吃鱼,时随母落难,他娘曼奴做的最多的就是下河抓鱼烤来吃。
他别的用的不多,唯有鱼吃到反胃。
可一见杜明昭吃着鱼杏眸绽亮,宋杞和握筷子的手微动,他跟着也夹了一块碗中杜黎给盛的鱼肉。
杜黎将鱼身最嫩的部位给了宋杞和,是鱼腹部那块肉。
宋杞和嚼着,没有想象中的不适,还算可以接受。
就着鱼汤,他去了半碗的饭。
来抚平村这些时日,他在家中都是凑合着吃,从来生不出心思烧饭做菜,应庚本去镇上请个厨子,可宋杞和觉着无用。
能让他食之有味的只有一种——
身侧有她。
这个念想终究在今日实现。
宋杞和贪恋地汲取杜明昭身畔若有若无的清香,那是他送给她的药膏香味,他再熟悉不过。
可他第一回觉得好闻。
以往饫甘餍肥的日子独身一人,却是戚戚苦苦。
而这顿饭宋杞和吃得很满足。
饭后他与应庚没在杜家逗留,两人与杜家爹娘作别后,应庚推着宋杞和回了宋家。
杜黎目送宋杞和远去,目光仍旧依依不舍。
“宋可惜了。”
杜黎不知哪突而感叹了一句,“若要他肯入书院进学便好了。”
“爹,你不会真当夫子成了瘾,逢人便要劝人家进学下场的吧?”
杜明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之前就担心杜黎劝宋杞和读书,今日来这一出还得了?
“有何不可?我为夫子虽是教书育人,可我亦会劝服有些天资不凡半路弃学的学生,想着有朝一日他们能改主意,若这些学生成器入朝为官,不惜为我的一桩幸事。”
杜黎双手背后,眼神富含希冀,仿佛将自己的念想放置于年轻学子身上,“昭昭,宋的资质太好了,我教书这么几年,手下中举的学子也有,就学院里我觉得学问最好的谢承暄,也比他逊上一大截。”
“宋这样不一般?”何氏收着碗的手顿住,她听不懂其他的,唯一能明白的是宋杞和读书厉害,“不会是宋在来抚平村之前进书塾读过书吧!”
“不是,我还特地问过他了,他道只是平日里看的书多又杂,脑中记得多罢了。”
杜黎时手指微微抖着,是在激动,“我考问了他几道题,四书五经他都能答的上来,便是朝中几样大事问及他论点,他也能娓娓道来,且辩点清晰,这样的人合该入仕,拜朝为官为朝廷献计啊!”
末了,他又连连发叹抱憾的很。
何氏惊叹:“你这么看好宋?”
“肯定啊!都了他比我教的那些个学子博学的多,我只是浅估一番,宋下场至少都是个……”杜黎算着,“中举没一点问题!”
杜黎都想拿个头名。
何氏又是疑惑,“那是为啥宋不乐意。”
“他没。”杜黎摇头叹气,“我问过他,他只身子不便,但我知那是他的借口罢了。”
“爹,别人家腿好没好,即便是好了也有诸多考虑,宋奇会不懂下场进考若中了后的好处?”
杜明昭总不能将宋杞和的真实身份告知杜家爹娘,只能换着委婉道:“他既然不便,那就是真的不便,爹你也不必觉着是一件憾事,朝中不还有罪臣之后不得下场的规矩吗,有的人确实不被允许。”
杜黎深深拧眉,“可我觉着宋不是这个缘由啊。”
“爹,与其你紧着他,不如多想想自己,我要给你治腿,爹你不日之后不定就要下场考举,你温好书了还是已有了信心?”
杜明昭今夜要把生血丸全部制出,最迟明日就给杜黎用上,他的腿要正骨还得先折断,在这之前她必须确保杜黎身体康健。
何氏瞪道:“你你,还要被闺女管教。”
“我是为宋多操了几份心。”杜黎老脸一红,复而应道:“爹不问了,这就回屋看书。”
杜明昭禁不住生笑。
虽宋杞和无需旁人为他担心日后前程,可她爹心善,又是惜才之人,有这一出难保日日去寻宋杞和讨文。
因而杜明昭叮嘱了一句,“爹,宋奇需静养,你可不许拿琐事烦他。”
被看穿心思的杜黎狠狠一跛。
……
杜明昭用了一夜将几种药全都熬制成丸装瓶理好。
生血丸杜黎可用,她全都留在了家中,清早杜黎离家之时,她还让他捎上一瓶随身带着,一日三回口服。
而参芪丸是补益元气,杜明昭给了宋杞和两瓶,此前他体虚怕日后万一。
杜明昭又将外敷的血竭药膏带去了钱家。
钱德全的腰伤在转好,光靠吃药愈合缓慢,见杜明昭送来外敷药,他感激不尽,“杜丫头,你看叔这还要施针吗?还是光用药便足够了。”
“不用施针了。”
杜明昭不用,钱德全大力地舒气,她看得不解,“叔是畏惧施针?”
钱德全结巴道:“不,不是,我是觉着麻烦杜丫头。”
“叔拿药回去,记着每日都得涂抹。”
钱德全回屋给她取钱,杜明昭在抚平村开的价一向便宜,一瓶也就不过两百文。
除了钱,钱德全还提来几根新摘的黄瓜。
自王婶子那豪爽的道谢在村里传开后,抚平村村民便爱上了这样的表谢。
每回杜明昭看诊,各家叔婶总好送些自家的蔬菜瓜果给她。
杜明昭笑着收下,她转头去了郑家。
她还带了给郑佳妮制的内服药膏,为补血治月经疼痛,让郑佳妮调理再好不过。
可还没走到郑家,却在石子路上与郑佳妮碰了头。
“妮子!”
郑佳妮露出喜色,噔噔跑来,“杜明昭,你是要上哪?”
“我正找你来着。”
“那还真是可巧!”
“喏,这个给你。”
杜明昭将瓶塞给郑佳妮,郑佳妮却以为又是糖丸,拔了瓶盖就要吃,谁知道一开瓶子里头竟是蜂蜜,“不是糖丸?”
“不是啊,这是给你调日子的,你拿回去每日取一勺泡水喝。”杜明昭还关心她别的,“你近来有听我的话,没去水里玩耍吧?”
“啊……”郑佳妮脸紧张起来,她躲闪着,“我就入水了片刻,没事吧?”
“不要太久就成,不然你下回来日子,你又得疼了。”
郑佳妮一想到那日的痛苦,脸都白了,她频频摇头,“不去了,我再不去了。”
杜明昭想笑。
郑佳妮就是个孩子脾性,嘴上应好也就能持续个几日,多的一过又忘去后脑勺。
于是她就点头道:“去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喊你一起!”
郑佳妮见杜明昭望着自己不话,她顿而改口喏喏道:“我是你我一起的话,你能管得住我。”
杜明昭的杏眸目不转睛,淡淡的。
郑佳妮挽她的手鼓脸,“哎哟,杜明昭你就应了我嘛,不要不能下河,我就喜欢去玩水。”
“咱村里的河中是不是能捞到鱼?”
杜明昭想起何氏烧的鱼,很是想念那个味道。
“对,不光是鱼,田里的泥沟还能抓黄鳝和泥鳅!”
郑佳妮又“咦”道;“你不会是学医之后再没下过水了吧?以往你捉泥鳅可厉害,下水踩一身泥巴,徒手就能抓十几只。”
杜明昭了个寒颤。
原身这样强悍的吗?
可徒手捉湿滑的泥鳅?
光是想想,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两人正着,高家的房门被人推开,杜明昭和郑佳妮顺着看去,只见高燕端着一个木碗朝两人走来。
一走近,郑佳妮便指着她惊讶道:“燕,你脸上都消去大半了啊。”
“是啊,已经不疼了。”
郑佳妮的惊讶是纯粹的感叹,不夹杂其余的情绪,更没有令高燕不敢直视的嫌弃。
高燕心里没有丝毫不舒坦。
杜明昭笑意温柔,“你的脸不用太久就能痊愈。”
她脸上的脓泡已结痂,有的落掉后只留下红印,比最初满脸怖人好了太多。
高燕怯怯抬头,她转向杜明昭,“明昭你治好了我的脸,我真的很感谢你,真的。”
“我学医,给你看病本就是我该做的。”杜明昭又问,“那只黄狗在你家待的还好吗?”
高燕害羞,“它很活泼,我很喜欢它。”
“那就好。”
郑佳妮只是好奇凑近,看她双手中捧的碗,“你这又装的是啥,凉粉吗?”
“嗯啊,对。”高燕递去杜明昭那儿,“是我自己做的凉粉,明昭你尝尝看,可不要嫌弃我的手艺。”
她翘首以盼,杜明昭接过后闻了闻,问:“我嗅到了桃子味。”
“桃子?”
郑佳妮也凑到跟前嗅了嗅,惊道:“还真是桃子,燕你用桃子做的凉粉?”
高燕笑道:“是啊。”
杜明昭大为吃惊。
桃子味的凉粉?
这味道该是何种啊,会很魔鬼吗?
杜明昭第一次觉着天底下终于有东西能与自己的黑暗料理相提并论。
高燕被两人怀疑的目光盯着,她局促不安搓手:“你尝一口,不会很难吃的,我保证。”
杜明昭是很好奇的,她便用勺子舀了一口。
吃进口中,凉凉的如果冻的凉粉在唇中碎开,一股带有桃子的甜味钻入口腔,最后竟还有几分酸涩。
总而言之,是很神奇的味道,有点香。
杜明昭感觉自己被脸了。
原来高燕做的不是黑暗料理,是正儿八经的美食。
郑佳妮看杜明昭杏眸震惊久久没回神,也吃了一口,吃完便诧道:“燕你……你咋想出的,味道还怪好的。”
“你们想学吗?”
杜明昭第一反应,“难不难?”
她这双手在厨艺界算是废了,纯菜鸡一个。
高燕自然回的是,“不难,很简单,我包你们学会。”
“要学要学!”郑佳妮何时何地各种热闹都要凑,“燕你家是不是自己种了桃子,我们上你家摘桃子做咋样?”
“可以啊,这凉粉就是用了我家的桃子。”
杜明昭抬脚跟在两人之后。
抚平村的五月初,桃树已结了果,但还未全熟,高家院子竹篓里摘下的,有的肉眼可见是浅粉的色泽。
莫怪方才凉粉中有酸涩。
杜明昭正瞅着桃子,高燕端来一盆水,里面有她昨夜泡的石花菜,“我刚巧今儿要做两趟,还剩下些石花菜,省得再洗了。”
溪川县的邻县阳门县便是近海之城,这干石花菜卖到溪川县并不贵。
“我来洗桃子!”郑佳妮主动上手。
怕给她们帮倒忙,杜明昭在边上当甩手掌柜,没做事。
高燕在院里烧炉子,她用了汤锅煮沸水,再将石花菜倒入用大火烧开,水鼓泡后便熄了些火慢熬。
石花菜还要过滤,只留下汤汁。
郑佳妮切好了桃肉,就在碗里捣桃汁,高燕要汁不要桃肉。
杜明昭看得咂舌,这可是原生态纯手工榨汁,她可以确定没添任何防腐剂。
最后一步就是把桃汁搅拌在汤中。
高燕笑道:“放凉之后就是凉粉了,之后你们还能撒上果肉搅着吃。”
杜明昭恍然。
这个做法看起来有点像现代的果冻啊?
如果伴坚果碎牛奶或糖水加点冰,在夏天吃的话,会不会很爽口呢?
想着,她有些心动。
可奈何杜明昭没长一双巧手,她以为她只能教何氏做,以免自己上手做的稀烂。
郑佳妮倒是学会了,嘻嘻道:“好!等我家摘了甜瓜,我再用甜瓜汁做。”
“明昭呢?”
院中的黄狗“往往”跑来三人身边,它还记着杜明昭,围在她裙边嗷了好几声。
高燕心中感到油然奇特,从前杜明昭了她的狗,那只她一手养大的黄狗就那么不治而死,如今的杜明昭送了她一只狗崽,这只狗崽还这样的亲杜明昭。
杜明昭扯着被黄狗咬住的裙角,摇头道:“我就不学了,学不会。”
“你还有不会的啊。”郑佳妮稀奇的不得了,“我还以为杜明昭你学啥都会,啥都能干呢!”
高燕却觉得这样的杜明昭更是亲近,她把新做的那一碗也递给杜明昭,“没事,你以后想吃我给你做。”
“好啊!”杜明昭翘起唇角,“那我就不客气了。”
“就是不要客气。”高燕调侃,“这才像你嘛!”
“你更喜欢之前的我?”
杜明昭挑眉,她杏眸一凝,有股无端的嬉笑溢出,她:“也不是不可以,先把黄揍一顿吧。”
高燕赶紧捞了黄狗,“你可别再欺负我家狗啊,这是你亲自送来的。”
“不会,逗你呢。”
杜明昭抬手挠了挠黄狗的脑袋,高燕悬着的心放下。
“燕你这就被吓唬住了?”
郑佳妮挽住杜明昭的手臂,朝高燕笑道:“你没觉着杜明昭如今连蚂蚱都下不去手吗?咋会再狗。”
杜明昭仿若被扎心了,“蚂蚱我还是能抓的。”
她只是有些怕软体动物。
郑佳妮回了个明晃晃的笑脸。
杜明昭管不得她,回头问高燕,“燕,你娘收拾好田了吗?”
“哦哦,你家那个田,我找你是要这个,差点就忘了。”高燕拍了拍脑袋,“我娘让我告诉你,那地你可以直接去的,她都弄好了。”
“好。”
田有了,差的就是钻研该如何种植以及上哪儿买药苗。
洒种子再发苗这个季节恐怕不成,她还是得要大量的药草苗,一大批入手的话,得去专门养药草苗的地方,抚平村没有,别的村呢?
回家的路上杜明昭都在叨咕,临近杜家门,她都未知觉门前还有旁人。
“昭昭。”
杜明昭抬起头,宋杞和与李胖虎就在前头。
“这是?”杜明昭杏眸划过疑惑。
宋杞和拿下巴点李胖虎,“我出门时碰见了他,他要找你,但你不在家中。”
“胖虎找我?”
杜明昭眼瞅李胖虎,胖娃因那场病烧去了脸上大半的肉,胖娃都缩水了一半,她揉揉李胖虎的脑瓜子,这孩子竟变得如此乖巧,实在少见。
她问:“你爹娘呢?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我娘被我爹关在屋中,是爹让我来找明昭姐姐的。”
李胖虎面色低落,他双手揪着,“爹是明昭姐姐救的我,我得谢谢。”
杜明昭问:“你娘还生着病?”
“没有。”
杜明昭了悟。
赵氏无病竟然被李铁树关在了家里,看来李铁树是下了决心不让赵氏再惹是生非。
这样也好,没赵氏她耳根子都清净。
村里那几个长舌妇的,如曹婶子、赵婶子等都是以赵氏为首,也不知这赵氏怎么给她们下了迷魂汤,赵氏什么都唯她马首是瞻。
赵氏不在,仿佛群龙无首,抚平村一潭湖水平复了。
杜明昭便又笑问:“胖虎你呢,你几时好的?”
“我被爹在家关了十日,他不叫我出门。”李胖虎的委屈。
十日?
杜明昭往前一算日子,她立刻皱眉。
胖虎竟是退热后,又病了近七日才好全吗。
杜明昭忙追问:“你爹给你吃了几回药?”
“好多好多日。”李胖虎脸皱成一团,还吐舌,“明昭姐姐,那药太苦了,下回我想吃甜的。”
“哪还要下回?”
杜明昭笑,这不是上赶着咒自己还要生病。
李胖虎那药本该吃至多五日就能好的,但依着他所,远不止这个数。
杜明昭问:“你是吃药病完好?”
李胖虎点了点头,他还:“就,就是太苦了,我,我,我每回闹着不肯喝,我爹还拿柴禾揍我。”
杜明昭眉毛一舒,她这才回忆起给孩童看诊,应在乎药方的剂量。
这里与前世不同,前世看病就医按时吃药乃世人常识,在给孩童看诊开方子后,家长都会记着要盯点喂药。
每家都有个神兽,即便是神兽不肯吃药,当爸妈的都会强迫孩子喝掉。
但这里不是。
抚平村里做爹娘的,溺爱纵容儿子闺女的多,看诊本就不是人人都会去的,吃药就更是随心了。
李胖虎哭闹撒泼不肯吃,李铁树疼儿子也就纵着他每日仅吃一点。
这药能喂进多少呢?
所谓人情世故,她记着了,往后她给孩童开药,药量得大。
杜明昭淡笑道:“好了,等会我送你回去。”
宋杞和这时抬起桃花眼,眸色浅淡,“你还要去坐诊?”
“嗯,我才从郑家回来。”
“那我也去。”
杜明昭端望他,今日她还未坐诊,按惯例得去槐树坐一上午,不过她外出一趟着实口渴,于是道:“你先看着胖虎,我回屋喝口水。”
宋杞和颔首。
五月的天起了热,杜明昭洗了一把脸后擦干,再又去厨房盛了一碗水,咕噜咕噜一口干尽。
她还要再喝一碗时,院外有人声如洪钟。
“杜郎中!”
“杜郎中!”
杜明昭把碗随手一搁,抬步去了门口。
宋杞和还在原处,只是身边又多了一位身形高大敦实的男子。
杜明昭记忆模糊,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杨婶子的长子,杨润毅。
这村里喊她“杜郎中”的就只有他。
杨润毅与宋杞和一站一坐,可宋杞和却没有因个头而弱态,坐在轮椅中的他眉宇冷淡,反而较杨润毅气势更盛。
“杜郎中,先前就是你给我娘看的病吧?你随薛郎中学医我本是信你的,可你给我娘开的方子有错,她吃后好不了还更糟!”杨润毅黝黑的脸庞透出火气,“你不确定开啥方子,开了吃出事日后乡亲哪敢喊你看病啊!”
杨润毅个头相当高,兴许这样才会微驼背,他肩形结实,手臂很长,远看便是个大块头,就是这么个大块头发起脾气都有股傻气。
杜明昭杏眸划过几分冷光,“杨婶子病更不好了?”
怎么可能!
杨婶子得的就是最寻常的季节性过敏胸闷,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病不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