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 57 章 五十七
“夫人!”
“夫人您醒醒。”
彩云忙不迭将苗夫人搀着扶去坐下, 她又朝芦花狠狠斥责,“芦花,你真是太不应该了!夫人为大少爷之心你不是不知, 但凡有过一分的大意,你都该如实禀报而非隐瞒试图揭过去, 现在好了,大少爷怕是因为你那一回又中了毒!”
“奴婢知错了, 夫人,奴婢真的知错。”芦花捂嘴痛哭, “是奴婢对不住大少爷, 求夫人再原谅奴婢一回。”
“你, 你!”
苗夫人指着芦花的手指抖了抖,她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几乎咬牙吼着:“彩云,给我把这丫头带下去,杖责三十大板!”
“是, 夫人。”
“夫人!”
芦花作惊恐状。
三十大板实实的下去,她这条命恐怕都保不住。
“娘!”
苗清欢缓步入内, “娘,先不急着惩芦花吧?大哥身边缺人手,还得是咱们信得过的丫鬟来伺候才行, 女儿觉着比起她人,芦花是个可信的,娘再给她一次机会如何?”
芦花也跪着过来求道:“夫人, 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保证,不会有第二回!”
苗夫人半晌没话, 她拉着脸十分难看。
“娘,你想想,眼下府内正是大乱,咱们院中若闹出纷争,最得意的会是谁?乔姨娘巴不得看咱们的好戏,但咱们能给她看吗?到现在了,爹都未来东院看过一次大哥,呵。”
苗清欢又:“我们可不能再给乔姨娘看笑话的把柄了,女儿也绝不要输给苗清颜那家伙,我不想看她趾高气昂的模样。”
言到此,苗清欢露出几分不屑的笑意。
“清欢。”
苗夫人牵住苗清欢的手,再仔细一看,苗清欢的眼睛都泛着红。
杜明昭看出苗夫人嘴边苦涩,这苗家人际关系还真是复杂,叫她头一回领略到了大宅院之中的尔虞我诈,人心难测。
相比之下,杜家人口简单,只她与爹娘三人,彼此真心关爱。
她还要什么呢?
能有吃饱喝足的日子,全家康健,这便是最好的。
苗夫人沉吟之后,点头道:“留下芦花吧,若还有第二回,我绝不轻饶。”
芦花拜谢道:“奴婢多谢夫人大恩。”
“你且记住,大少爷身边的任何都需上心,我不希望再有黑手摸进东院。”
“夫人,奴婢谨记在心。”
“还有,往后每日喂食少爷都要与我一报。”
芦花应:“是。”
杜明昭侧睨苗夫人一眼,耳边听床榻处传来轻响,她回身抬脚就去了床边。
飞快给苗盛把过脉后,杜明昭感觉苗盛体内的毒再度被平复,悬着的心终于可以安稳落下。
她取下针,再又用刀在苗盛手腕划拉一道伤口。
放碗血。
喂苗盛补血丸。
这几步一气呵成,杜明昭又为苗盛包扎了手腕。
因已被放过几回血,苗盛的手腕留着好几道伤疤,这也是为何杜明昭劝苗夫人多添人手监视东院,屡次中毒便要不停的放血,苗盛身上更会添伤。
爱子心切的苗夫人该不愿意看到如此。
杜明昭心将止血药洒好,确保苗盛的伤口渐而止血。
“夫人!”
守在门外的彩月大步进屋,她忙道:“夫人,秦大人带人过来了。”
“秦大人?”
“秦大人为何会来大哥这儿?”
苗夫人与苗清欢俱是诧异,而后苗夫人很快镇定下来,她拍着苗清欢的手就道:“许是为薛姨娘之事而来,你随娘去迎接。”
苗清欢点了头。
杜明昭随后起身,她稍作整理衣摆将褶皱抚平,与彩云一般退到屋中的角落。
屋外响起苗夫人的问询:“秦大人,您今日来是?”
“正好有事,夫人与大少爷同在东院,本官也好一并言明经过。”
秦顺的声音渐近。
几人同入苗盛屋中。
秦顺瞥见床榻之中的苗盛,道:“大少爷这病不是一般的严重呐,可曾有过苏醒?”
“回大人,泰平堂的杜大夫在医治盛儿,这几日病情也有好转。”
“杜大夫?”
苗夫人给了杜明昭一个眼神,杜明昭意会后上前拜道:“民女杜明昭见过秦大人。”
“是你。”
秦顺轻轻笑了声。
上一回在院中离得远,又因杜明昭时常垂头,因此秦顺对她印象不深。这回亲眼所见那张温婉如花的容貌,与周身拢着如兰似的气魄,任谁见之都会心生好感。
秦顺以为杜明昭是位医术极好又心善的医女。
“上次是你出薛姨娘死于他手而非自缢,这事儿本官还应谢过你。”秦顺微微低了下巴,“若不是你提那看脚的法子,衙门的仵作怕是真会当自缢来论,这会是莫大的纰漏。”
“大人言重了。”
“依你之见,大少爷这病可能好全?”
秦顺与杜明昭话时语气很寻常,并未有一分以官压人,或是训话的态度,想来他亦看重杜明昭的话,“苗大人私下提及大少爷病时万分苦恼,是他夜半还会游魂,似若中邪。”
“大少爷倒不是中邪,是身中一种毒。”
杜明昭解释道:“这毒名为赤盖,是北地传来的毒。”
“苗府之中竟还有北地来的毒?”秦顺锐利的眼射向苗夫人,“夫人,本官来前本是想让薛姨娘之死有个交代,没成想你们府中还有另外一层,这下毒可是也与方姨娘有牵连?”
苗夫人吃惊,“大人也听了?”
“苗府几次求见方姨娘,我便心生奇怪,后呈堂逼问方姨娘时,她虽认了谋害薛姨娘,可其中亦有时口无遮拦胡了许多事,我起初没当真。”
秦顺摸了把胡子,“不过她过她院中有个叫柳香的丫鬟,与东院的扫地丫鬟交情十分要好。”
“柳香?”
彩云比苗夫人先开了口,“夫人,奴婢记着柳香前两日就被乔姨娘给卖人牙子了。”
苗清欢瞪眼抢答:“我娘掌家,凭何乔姨娘能随意发卖家仆?”
苗夫人手心攥紧,指甲死死扣进去,“乔姨娘竟敢背着我做这事?”
“是老爷允乔姨娘这么做的,大管家那边不敢不从。”
“去找。”苗夫人冷声下令,“马上派人去找人牙子,是死是活都得给我把柳香找回来。”
彩云应后,匆忙离开。
秦顺又看向苗夫人,道:“夫人,本官今日来本是要告知方姨娘定下了秋后问斩的日子,若是你觉着方姨娘当真是毒害大少爷的真凶,那本官再把这日子往后推上一推。”
他意思是想给苗夫人对证的机会。
苗夫人十分感激,“大人,那就麻烦你了。”
秦顺点点头,而后他扭头问杜明昭道:“杜大夫,可否行个方便?”
“大人?”
杜明昭愣了一刹。
秦顺用眼指了下外室,示意她跟上,杜明昭便抬脚跟随秦顺而出。
苗夫人知趣,没来扰。
杜明昭疑惑道:“大人是有事要问民女?”
单独传话,杜明昭不知道是否为苗府家事。
秦顺抿唇苦想了好一会儿,他几番斟酌措辞,“杜大夫,我先与你表个歉。其实上个月前,府上的大管家便与我提过你的名头,那时我和夫人都没作回事,权当你是抚平村来的无名卒。”
他用了“我”,在这里便不再是“秦大人”。
杜明昭轻缓摇头。
秦管家果然是提过的,她当然也知道秦顺和秦夫人心中所想,八成是质疑多过相信。
“后头连着施府还有荀府都到我跟前一,你医术精通,该让你试着为儿诊脉。”到这里,秦顺自嘲笑了笑,“你应在城中听过儿之事,云儿自与旁的孩童不一般,为此夫人费心了心血都没换来一分期望。”
秦家的心病是秦阳云的儿自闭症。
杜明昭早有耳闻。
只是她没明白秦顺是乐意让她去看诊呢,还是不乐意,她就问:“大人是想民女为少爷诊脉?”
“我是想,我是想的。”秦顺后一句声音又轻又低,充斥着难言的无奈,“近来夫人着了魔似得找来道士做法,前些年看遍大夫都无用,反而把云儿折腾坏了,如今夫人十分避讳看医,我还需再劝劝她。”
“既如此,大人看可能寻个夫人不在少爷身边的时候,允我进府一见少爷呢?”
“不成。”
秦顺蹙眉,“夫人将云儿看的紧。”
杜明昭闭口。
如此,她也无其他办法。
“诶。”秦顺忆起一件事,“这个月中,夫人会回一趟娘家,我会想方设法将云儿留在家中,届时再请杜大夫前来秦府。”
杜明昭笑应:“好。”
秦顺没再言其他,只是轻声道:“你去吧。”
杜明昭退到了院外。
苗盛的毒已抑制,她无需再在苗府逗留,杜明昭出院后,便与候在院外的宋杞和汇合。
两人同行离了苗府。
回泰平堂的路上,杜明昭将屋中发生的诸事与宋杞和道明,她杏眸一冷道:“祈之,我总觉着下毒之人并非方姨娘。”
方姨娘有个亲妹嫁去北地,可这并不能直接表明她就有赤盖。
尤其是柳香在这个时候被乔姨娘发卖,这点也太可疑了。
“你乔姨娘?”宋杞和坐在苗府马车中,一条腿屈起,另一条伸直,他挑着桃花眼,目光流转之间有光闪过,“可是京中太子詹事乔大人之女?”
“是,荀少爷的便是他。”杜明昭脑子发蒙,她突而发问:“等会儿,太子詹事是几品啊?”
“从一品。”
杜明昭只知道这太子詹事该是等同于太子心腹,却没想过官位这般高。
她轻声叹息,“若是我生在苗府,怕是活不过一日。”
“你觉着怕了?”
“是好累,那种人心惶惶,谁人都不可信的感觉,特别的累。”杜明昭来自前世,心思本就单纯,她又是学医,一片赤诚之心多在钻研医术,“我只想多信别人几分,而非总是欺骗。”
宋杞和单手支在腿上,桃花眼凝于她的面,“不论如何,你都可以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