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第 88 章 八十八
杜明昭来找薛径和宋杞和时, 薛径正在林郎中屋中与他两人同为一人看诊。
林郎中把脉开方子,薛径便坐在一边端详,时不时指点一二。
待那病者离开, 杜明昭才侧身入屋,她来到薛径身侧, 勾唇笑道:“师父这是帮着我做生意呢?”
林郎中立马起身拜道:“薛老是想为姐分担,还能顺便教导在下一番。”
薛径瞥眼林郎中, “你这医馆如今只你和林郎中两人,你又忙多事, 我得了空刚好可教林郎中医术。”
杜明昭给薛径奉了茶水, “多谢师父呀。”
“你我之间何需道谢。”薛径抿口水, 眸子又落回杜明昭的面容之上,“我在前堂待的那会儿, 听城里人都在议论,夸你制出了好些药,心善造福百姓。”
杜明昭抿唇浅笑, “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
“做得好。”薛径很是赞许杜明昭这几个月来的努力,“若是可以的话, 可跨几座州一试?”
“那消肿疗伤的药膏是要卖去北地。”
“你那药田全是为供北地?”
“不错。”
薛径复而摸胡子笑道:“是个好主意。”
杜明昭沉吟:“若非我分身乏术,我都想走哪便上哪开一家医馆呢,前几日在水舟县, 师父你是不知我义诊时多少人盼着泰平堂开在水周县城里。”
“日后再看吧,先让林郎中能撑起泰平堂。”薛径看向林郎中。
林郎中因而回一歉意笑容,“在下会尽力的。”
薛径点点头, 回头又看杜明昭,问她:“你来时面色不大好,出什么事了?”
杜明昭摸了把脸, 暗道薛径眼尖,她只能回道:“是有位熟人为他友人求医,可那人我无能为力。”
薛径默道:“什么病你治不得?”
按理,杜明昭应心中有数,且若她遇难,会亲自来找薛径。
可她没有。
杜明昭回:“花_柳,他命数已尽。”
薛径恍然大悟。
这病确实无药可救。
抬头时再见杜明昭黯淡的双眸,薛径叹息道:“我们为医者,并非神仙,能救活将死之人多也是因那人本还有的可治。丫头,你且看开点,莫要将错一揽在身。”
“师父遇过吗?”
“那可就太多了。”
薛径眼眸飘渺,可杜明昭明显一副不信的样子,令薛径不自觉笑出了声,“你不是看过为师的手札,里头记录过多少回无能之处?”
杜明昭羞愧地脸红,她问:“那师父是怎样想的?”
她是问,当面对某种诊断出的病,行医者却无任何法子,只能眼看对方丧命的时候。
她不是为柳哲可惜,只是花_柳,她确实想不出医治的法子。
“如实告知呗,还能怎么想。”薛径捋了把胡子,“只是我当年亦为这个遭过一把罪,莫要逞强这话是不错的。丫头郁结,是怕城里风声异变?”
“没有,我想溪川县的百姓应不会为这一桩事而撇下我曾做过的。”
杜明昭摇头道:“师父,回头我再向您请教几样病症。”
“好,随时等你。”
有薛径一番开解,杜明昭心头那股愁云渐散,她转而回到前堂照看医馆的生意。
……
八月末,是采摘柴胡和甘草的日子。
药田中的金银花,已在前些时日被柳叶、王婶子等人清洗晾晒干,收掇到了库房。
余下的药田,便是成熟的柴胡和甘草,这一波大丰收令柳叶与乡亲们忙活了足有三四日,在药房里堆积起五大筐满满的药草。
甘草与金银花同用,可清热解毒止咳,在身有伤口的情况下又能有效避免感染发炎,而柴胡则是感冒退热最好的用药。对于北地长年累月严寒又频发受伤的地方,用此提高免疫力,随身携带药丸便于服用是再好不过的。
杜明昭命柳叶分开晾晒,再以制四神丸的工序混合制成药丸。
整个杜家五处药田全用于这抗炎药丸。
柳叶早得心应手,她将活儿一一分下去后,乡亲们便专心投力于碾磨药材,再将药丸装入药瓶。
最后,药丸共成箱配出十箱的抗炎药。
宋杞和与应庚来药房时,杜明昭已让杨润毅将药箱堆放在院墙边,他步入院时恰好望见,便问杜明昭道:“你们都准备好了?”
“这些就是和你要送过去的。”
杜明昭拍拍堆的有她人高的药箱,她发愁问:“会不会太多了点?如今是夏日,不易留存。”
而且她很怕的是,在路途时药箱会折损破裂。夏季天热,这里又没防腐剂,保质期不会太长,加之破损,等到了北地都不知能留下多少。
宋杞和安抚杜明昭道:“我会让应庚请家镖局护送。”
他自己的人手足,安稳送到北地绝不会出事。
杜明昭闻言笑应:“那就有劳你和应庚,届时我再与你们分银子。”
“一家人分那么清做什么?”
宋杞和桃花眼一挑,笑意深深,“我帮的是我未婚妻,又不是别人。”
这一下,院中几道目光都投向了两人,杜明昭甚至还听到了王婶子捂嘴压抑的笑声,她当即拽过宋杞和的手,便将他拉出了药房。
两人来到车前,杜明昭急迫推宋杞和上车,“你先去吧。”
宋杞和看出她不好意思,可他偏就喜欢在这时逗弄她,他倾身靠过去,作势要亲她,杜明昭吓得朝后退,杏眸忙往回看,见没人,锤他道:“你做什么?”
“瞧你头发像是乱了。”宋杞和捏住她耳边的一缕发。
杜明昭才后知后觉自己过于敏感,她睨宋杞和:“你今日真能安顿好这十箱货吗,要不少拉几箱入城?”
宋杞和桃花眼一松,笑道:“没问题。”
“好。”
他,她便信。
杜明昭心稍定。
就在两人分别之时,宋杞和敛起笑正色道:“昭昭,往后你要外出时,定要先和我。”
“怎么了?”
杜明昭心里一咯噔,总觉着事不好,想来与那日遇到的山匪脱不开干系。
宋杞和颔首答:“你猜的不错,那些人并非溪川县和水舟县一带的匪徒,只是秦大人还未查出来头。”
这事东宏追查到背后有人买凶,他报在杜明昭遭伏的附近,有逗留很久的痕迹,山匪们早就等候多时。
是冲着杜明昭来的。
杜明昭被宋杞和握住的手都凉了,她垂头沉思不解,“图谋无非是为钱、色或恨,我又不是城中千金,会是谁与我深仇大恨的?”
宋杞和不语。
杜明昭突而想起,“不会是药春堂的人吧,要真……也只有他们最是恨我的。”
宋杞和还没答呢,杜明昭便自自话,“可不是啊,柳掌柜和辛郎中都在大牢里了,他们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应该不是。”
宋杞和见杜明昭眉眼之间溢着愁思,他大掌抚拍着她的后背,道:“记住我的话,心为上。”
“那我怎么去溪川县的医馆?”
“怎么不行?”
杜明昭双手绞在一起,“他们追来的话……”
“想什么呢!”宋杞和轻轻一笑,“你是在水舟县回城的路途碰见的,他们连水舟县城都不敢入,还敢来这边?”
“那抚平村呢?”
“还有我呢。”
宋杞和以十分令人信服的语气成功让杜明昭止住胡思乱想,他抚摸她光洁的额面,“你只管去做你想的事,背后都有我。”
他是绝不会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的。
杜明昭笑着暗暗道了一句。
还真是意外的可靠啊。
她目送宋杞和离开,那双眼刚收回来,余光里便瞥到两抹不待见的身影。
杜明昭沉下脸当即转脚回了药房院中。
王婶子和柳叶正在清扫干柴胡甘草等制药丸落下的废料,院外直有两道尖声高喊杜明昭的名字。
“杜丫头!”
“杜丫头!”
喊叫声不断,杜明昭不想搭理。
杨润毅到院门口拦住杜青山和杜老太两人,杜老太却是抓住他的手臂,硬生生掐他,“让开,让那臭丫头出来!”
“做啥呢?”王婶子瞧不上杜老太粗_鄙的举动,也就欺负杨润毅老实孩子,她上前扮做凶样,“你们找杜丫头有啥事?”
杜青山一副苦相,双眼乌黑,他双手合起恳求道:“杜丫头,求你救救大宝吧,求你了!”
杜老太则是挣脱杜青山的手要往杜明昭那儿冲过去。
柳叶和杨润毅连忙挡在杜明昭身前。
杜老太不依不饶闹起来,“你们想见死不救是吧,好啊!”
杜明昭冷脸淡漠,“我怎么就见死不救了?”
“你还!你堂哥都病得不成人样,你真是没心!”杜老太哇哇大叫,只差哭出眼泪,“乡亲们,你们都来瞧瞧啊,我家那娃儿都那样了她还是不去看病!”
药房里做帮工的全被院中动静给引出来了,一众人围在屋门前互相问出了何事。
杜青山本不想让杜老太来闹的,可他精疲力尽早管不住人,只能祈求地看杜明昭,“杜丫头,大宝这回是真快不出气了……我没骗你。”
杜老太跳出来要捉杜明昭,“你跟我去救人!”
柳叶拍开她的手,“别碰我家姐!”
“哈……”杜老太给折腾的栽倒在地,她又飞快爬起来,吼叫着,“你,你,你们简直是欺负老太婆!”
“你们做的都啥事,待明昭那样,她能乐意你们杜家看诊?”
杨润毅上前一把钳住杜老太的手,他个大块头前头,如一座大山。
杜老太恨死杜明昭了,眼下她又恨不允她动的杨润毅,眼睛瞪得两人能滴血,“她可是村里的大夫,你们,你们竟然护着这么一个冷心冷血的人!”
杨润毅道:“我们可没觉得明昭冷血。”
王婶子直:“杜丫头待我们才叫好呢,是你让丫头寒透心了吧?”
“可不嘛,杜家丫头领着咱们,日子都变好了。”
“这几月可是全靠杜丫头呢。”
“杜丫头不给你家看诊,可她没不给咱们看啊!”
还有几个乡亲们同在偏袒杜明昭。
杜老太见无人应和自己,她气疯了,“我看你们是吃迷魂汤了!”
“娘!”
杜青山心头沉痛喘不过气,偏杜老太还在闹架,他又给人扯住,问杜明昭:“杜丫头,叔给你磕头行不?你救救大宝,救救他!”
话落,杜青山真跪在地不住给杜明昭磕头。
杜明昭却一脸冷淡,“叔,你再怎么求我都无用的,我救不了他。”
“什么!”
杜青山嗑到一半,整个身子都顿住。
“泰平堂是我的医馆,你们不信泰平堂,不肯吃药,更无必要来找我。”
杜明昭让杨润毅把杜家人请走,这家人像苍蝇似得,死缠烂才是烦人。
真是无事冷眼嘲讽勿扰,有事就跑来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