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事已成疾再成殇(上)
与此同时,霍天玄和祁佑寒,人正在东宫。
太子阿然难得见他父皇和父君同时出现,竟是开心。
跑出了门廊,向着祁佑寒奔来。
惹的霍天玄阴了下脸。
“你何时这么粘你父君的?”霍天玄吃味的轻声唠了句。
阿然满脸笑意,“因为父君好看。”
霍天玄转头瞟了祁佑寒一眼,一脸的悻悻。
“阿然,今日你太傅去哪了?”
祁佑寒将人抱起,一同进屋,倒是问着。
“唔,太傅要晚些来。”霍然搂着祁佑寒,
“不过儿臣已将字练好,书也背过。就等太傅来考了。”
霍天玄和祁佑寒一人一处,坐到了窗边的软榻上。
宫女也勤快,上了茶水。
阿然高兴,人就越发的活泼。
又见面前的父君,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这样看去,整个人,有一种不出的气韵。
自己也不知如何形容,就觉得好看,毓要是在,一定也是高兴的。
暗自笑着,原来父君整个人可以这样鲜亮!
想了想,太子霍然却了话,
“父皇最近,有为难过太傅大人吗?”
霍天玄闻言,倒是觉得稀奇。
又疑惑着看向了祁佑寒,难道是他,又安排了些什么?
“怎么,难不成你惹太傅生气?”霍天玄答道。
“儿臣没有,只是太傅最近老是魂不守舍,一个人有时还会走神。看上去有心思。”
阿然黏着祁佑寒,根本就没有想要挪位的意思,
拽了祁佑寒一簇头发,转了话又道,
“父君,儿臣很久很久没见祁王了,也很是想念。”
为人一僵,祁佑寒忽然醒悟过来,是快一个月。
一个月了,为何从恒城的信仍迟迟未来?
也因阿然这无意间的一句话,祁佑寒整个人恍惚了一下。
一旁的霍天玄也是察觉,道“阿然,你给父皇下去。”
示意了一旁的宫女,将霍然从祁佑寒身上抱走,牵着坐到了一边。
而此,祁佑寒根本没发现黏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已经离开。
瞬间,胸口一空,呆愣的没回过神。
此时东宫外沿的御道上,贺陌心思略重,低头朝着这处踱来。
“太傅,您来啦!”太子的声音炸响,竟忽然引的在场的几人,各自滞了一下。
“今日,儿臣的父皇和父君都在哦。阿然好开心。”
笑着探了头朝院中喊着,完全成了一个五六岁孩童该有的天真烂漫。
贺陌一声不响,跨进了屋。
阿然笑眯眯的又嘟囔着,“若是毓在,一定也会高兴。”
是啊,想他宫中的成长岁月,多是枯燥乏味的。
为了能早日见到祁王,阿然心中坚定了信念,一定要快快长大。
只是此刻,心思各异的几人,在听了这么几句无心之语后。
同时将目光转了出去,
霍天玄看向祁佑寒,是一目的担忧。
祁佑寒看向这贺陌,是一脸的惊疑。
而此时贺陌回避了些目光,佯装恭敬的,直直站在了一旁。
祁佑寒内心不自觉的颤抖,剩了三个字——出事了!
虽仍表现出平静,不经意间,霍天玄一手也握了上来。
接下来,祁佑寒只淡然而温和着向着贺陌,问了些许太子近来的状况后,
霍天玄便命人将霍然带出屋,贺陌才上前一步,迫不及待地跪了下去。
周围顿时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祁佑寒闭了闭眼,深深叹出口气。
贺陌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但在面前这白发人的审视下,
极力故作的镇定,也让声音顺势的暗哑了下去,“祁王有难。”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霍天玄一怔,祁佑寒一手紧了紧一旁的扶手,轻咬着唇。
三个人的屋子,忽然间就听不见一点声音。
“他,在哪儿?”祁佑寒吐字不清不楚,却让人非常明白他在问什么,
未见贺陌回答,祁佑寒转而一想,压抑着慌张,“琅北之地?”
贺陌将头一低。
霍天玄一手不顾一切的拽住了身侧的祁佑寒,
那人手心里,何时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祁佑寒再是一闭目,深深外吐一口气。
再是睁眼的时候,已似换过了一人。
“事到如今,你,贺陌也勿要再支支吾吾了,有什么一并了!”
祁佑寒脸色冰冷,强自平静。
于是贺陌将年初之事,他烛龙大将派了人送了锦盒进宫,呈递给侍君千岁。
正巧那日侍君和皇上不在宫内,他贺陌代为收了礼。
若不是见那送东西的人,行为举止大为奇怪,自己也不会开锦盒一看究竟,这才被吓住了。
贺陌又将之后的事简单了,一字不落。
听的祁佑寒似经历了一场利剑宽刃般的血雨。
直是在到那一截断指之时,祁佑寒再难冷静。
“他才四岁,阿毓才四岁啊!”低声颤抖着喝斥。
脸色惨白,血丝自唇边泛过。
反手握住霍天玄,都要将那指掌间扣出肉来。
贺陌低沉道,“那截断骨,罪臣已经处理,保存完好。请侍君放心。”
“放心?你贺陌还敢让本君放心!”
“这么,这么大的事,你瞒我多久?你何须瞒我这么久!”
祁佑寒声音亦如风中枯叶败絮,飘飘摇摇。
却是厉声之问,“你是不是和御庭一起串通好的,就此算瞒下去?”
“他是知道我命不长,是准备瞒我至死了?”
“我若下了黄泉,你们是不是也要陪我一起去!你们胆子大,真大!”
祁佑寒一边,也不顾一侧的霍天玄拉着他,
人竟站起,一手指向了贺陌,竟恨不得手里握了一剑,抵在他胸口。
直到站于贺陌跪地的这处,祁佑寒闭了下眼,眉目拧成了伤。
“是不是御庭拦你的?”
见贺陌不应,又道,“只有他知道我身体的真实状况,所以反倒是要瞒的。”
“那你如何又不坚定着立场,继续同他一起瞒下去了?啊?!”
尾音拖在屋内,久久不绝。
祁佑寒口中苦涩,“贺陌,你可真是,深明大义!”
最后四字,狂风暴雨般的涌出了怒意。
“你是清楚的很,朝中有我这样的侍君,于我朝,于礼数,于世俗,终是不能妥协的。”
“你既然早不赞成,你又何须要考虑一个月,再来提醒我?再来反对我?”
勐然间,却见贺陌抬了头,诧然而望的看向了祁佑寒,这人心思何必这样清明?
一句话直抵人心,直抵人心啊。
“贺陌,你太无情,你竟比我这样的人,还要心凉!”祁佑寒自嘲一笑,
“这事若不拖一个来月,我又如何能这般悲痛,如何能定下心中,最后的伎俩!”
祁佑寒眉目凝结似冰,寒光剑影般向了贺陌。
也感到身后的霍天玄已是站起,祁佑寒一回头,低吼了句,
“皇上,你看到没?他贺陌也是不认同我的,侍君之位,何其可笑!”
“但是,他,何错之有?”若是眼光能杀人,这跪地的贺陌公子早是血水横流了。
“天下间没有人错,是,是我祁佑寒错了!”
祁佑寒低笑,
“皇上,不是每个人都能那样放下的,我不过是想缓一缓,放一放,就有人急了!”
“琅北之地,我三年筹谋,为的就是铲除贺家军,这最后一块血痂。”
“但是,皇上,你让我放下。可是,他不让,这个跪地的公子不让!”
“我有生之年,死前也要做尽一切,换一个天下太平吗?”
“他是忠臣,我是麒麟之才。在位谋事,物尽其用,才是彼此的价值!是不是!”
祁佑寒退了一步,阻着霍天玄伸来的手。
“皇上,你没有资格来扶我。你们谁都没有资格!”
一手抵上一侧的镂空木格屏风,
“我能留在宫中,朝前是因为这个侍君千岁的身份,朝后是因您必须要照看的身体。”
声音缓慢,“三年,这三年是差不多够了。”
“宫中,所有朝臣均已肃整,他们绝无二心,大约心中所想所愿都是能除我为快了。”
祁佑寒一手扶着心口,太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