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背地苍凉经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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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天玄沉默。

    周围几近灯火通明,亮如昼。

    贺陌跪在霍天玄的脚边,

    “皇上,您是皇上,断袖之情本就要不得。”

    “他为您筹谋这几年,已是毕生心血,您忍心让他功亏一篑?”

    “也正是因为,皇上曾替他挡下的那生死之箭。”

    “他是早就定主意,要为您的啊,他是心思清明之人。”

    霍天玄怒的不出一句话,只想让面前这人闭嘴。

    “皇上,先帝有遗诏。”

    “命臣务必要为您瓦解整个贺家军的势力!”

    “罪臣一直想的是贺家军能归顺,从未要过这样的杀戮。”

    “这一点,他祁佑寒当年亲上梁州城时,便早就存的是铲除之意了。”

    “如今,是臣有心而为,臣是罪该万死。但皇上,琅北之地万万不可放任啊!”

    他是不知道,为何当年能亲上梁州的那个白发男子,怎么会突然放手?

    突然对琅北之地缓下心思?

    到底是不是腾王这一点,他才放下的呢?

    是因为身心具累,他厌倦了呢?

    还是因为他身上的溢青花之伤,已无能为力?

    自己不知道,但是他不该半途而废。

    他祁佑寒不是这样心性的人啊。

    霍天玄根本听不进去。

    为了不吵到内室卧床深眠的那个人,压着胸口的怒火,仍是吼道,

    “你不过是在逼他离开朕!”

    “而你可知,你贺陌可知,大年初一那天,朕和他是去了千景庵。”

    “而你贺陌知道去那边做什么!”霍天玄整张面孔怒结着一层冰花般。

    贺陌一怔,只微张了张嘴。

    “是,是他放了贺太后一马!”霍天玄怒指着贺陌的眉心。

    “他,那个女人是你和御庭在世唯一的亲人了!”

    “他待你不差,他待你怎样!他对人总是太好了!是不是!”

    “好到你们都可以任取任求了。”

    “是,朕现在想想,朕还要这江山做什么?”

    “如今,朕要这些有何用!”

    贺陌双手颤抖,内心澎湃,但仍拽住霍天玄的衣摆,

    一脸的悲凉,仍是振振有词,

    “但皇上,您不能不顾先帝的这番心思。”

    “您不能为他抛弃天下的。”

    “琅北之地已成整个瑞昌郁结的病症,病不除是要人命的。”

    “到时,皇上您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后世要如何评述您?”

    霍天玄双手握拳,咬牙切齿,“贺陌,朕就不应该留你在世!”

    贺陌亦是激动,坚持,低沉道,

    “皇上,您若此时赐臣一死,罪臣死而无憾!”

    “但是只这天下,必要纷争再起!”

    “烛龙他野心大的很,身边谋士无数,手握兵马粮草充足。”

    “比之当年奉朔时的战乱更是难以想象。”

    “皇上,若当一日,这琅北之地举兵入了锦阳,您要让谁来抵挡?”

    “您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天下战火四起,民不聊生吗?”

    霍天玄甩掉贺陌紧拽衣摆的手,冷冷扫向那人,

    “朕看你才是疯了,胡言乱语,烛龙他没这个胆量!”

    不想贺陌立即反驳,

    “那皇上可知,他祁佑寒为何登上侍君之职后。”

    “却一定要用这样极端的手法,一定要让自己万劫不复?”

    “没错,这是一个局。慢慢积攒起来的局势。”

    “他要给烛龙的理由很简单,只有三个字,清君侧。”

    “皇上,是!他不惜自损万千形象,一力将人逼至要反,是反他一人。”

    “他本就要举世为敌,将那些有私心的,想谋权,全部点上,再放一把火,将所有一切烧干净!”

    “他以身为饵,为的是您,他要的还是皇上,您的君临天下啊!”

    “如今,已是星火燎原之势了,怎么能突然熄火?”

    “那将是,将是——,是会烧了自己的!”

    “皇上,您明白吗?”

    贺陌苦苦相求,就如要将心中所述全部倾吐而出,毫无停歇之气。

    “但是皇上,您又何曾不是私心的?”

    霍天玄眯了眼,危险的看向跪地这人。

    “皇上,正是因为您的爱,您不该有的这份爱,让他犹豫不决。”

    “他祁佑寒是何样的人,皇上肯定比我清楚。”

    着,贺陌已是声泪俱下。

    “皇上,他那样的人,心气是很高的!要的如何不是一个成全?”

    “他如何不希望您能冷情,君王该有的冷硬和一份理智啊!”

    “皇上,您不过是用一点微末的,自以为是的感情在强留他!”

    “他身负溢青花之伤,生命将熄。”

    “剩下的,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与其这样,为何不让他轰轰烈烈燃尽这一生?”

    “他是麒麟之才,他也是个朗月清风般的男子。”

    “在历史洪流中,您要让他默默无闻吗?”

    “到头来,您要让他背负着无穷无尽的黑暗吗?”

    “名垂青史就不是您给他的恩赐吗?”

    “皇上,您也不应该这样自私。”

    “所谓那些感情,是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表现的。”

    “他可以是侍君,也可以是一朝忠臣!”

    “君臣本就一心,您给他留一份世俗的孺慕敬仰,不好吗?”

    “您何必一定要给他添一笔不耻骂名呢?”

    霍天玄心中一怔,人微微颤抖。

    他要燃尽一切?

    他要一场繁盛的死亡?

    他爱的太大还是根本就不会爱?

    他这一切,是送他霍天玄一个太平长安,再给自己一个功成身退?

    何时他爱上一个人的方式竟是这样的?

    然而,朕要一个这样的天下做什么?

    辗转在冰凉的重楼玉宇间?

    每天过着那些一成不变的日升月落?

    祁佑寒,到最后,你要什么?

    是世俗的敬仰,是一个流芳百世的名讳吗?

    霍天玄漫无目的的走出了宣明殿。

    连贺陌还了些什么,他都不在意了。

    这个君王不知要去何方?

    入夜后的宫宇,依然没有改变。

    但是,在那一片明黄色的背影里,仅仅剩下了落寞和孤独。

    然,这也是一个君王本该有的样貌。

    端倪天下,冷硬无情,万世难侵。

    ……

    如同经历的是一场狂风骤雨。

    平静后,霍天玄守了祁佑寒很久。

    之后才离开宣明殿。

    此时,夜已深,黑如墨。

    祁佑寒转醒,梦里恍惚,梦外吵杂。

    背靠在精致的靠垫上。

    白发披散,眼睑褶皱,已成了风烛残年般的苍老。

    眼中无光,呆呆望向了烛火,陷入沉思。

    心中是万万没有想到贺陌此番的幼稚。

    暗自传了消息给烛龙,祁王被掳。

    为的不过是要让自己去平定琅北之地。

    苦苦笑着,是啊,救下霍天玄,登顶侍君之职。

    所筹谋的不就是这个天下么。是没有什么不对。

    因为爱他,所以一直要给他最好的。

    他是掌权夺势,是玩弄朝政,是一手遮天。

    整个朝前朝后均在自己手里。

    那些大臣权贵,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心,又能如何?

    再来,以他霍天玄的名义,所做所行之事,又均是清正廉明。

    他祁佑寒一人饰两角,朝政中才能肃削一整。

    所以,到头来,大臣们不满的只是他,这个妖异弄权的妖君,

    不过是因皇帝私宠之极才有他这妖君的骄纵,不是么?

    再来,只要三个字,清君侧。

    这样简单粗暴的理由推翻他,不好吗?

    暗夜灯影下,只有那一头的白发,刺在光中,亮了人眼。

    祁佑寒慢慢笑了起来,嘴边拈花似笑,是啊——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风景里,犹记得是你当时背雪而来时的紧张和慌乱。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风景里,犹记得是你当时血水扑在我胸口上的温热。

    可是,这一刻,为何涌进心里的,是深深的,深深的绝望?——

    ……

    昏昏沉沉下,有人近了身,是四个黑影。

    再是一种香气拂面而来,跟着人就无力的瘫倒。

    看着人影晃动,祁佑寒心中很清楚,该来的还是要来。

    不等他筹谋,不等御庭护他,也不等能同霍天玄告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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