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不动若心引情生
不知为何,这一句——我和他们不一样。
久久回荡在祁佑寒耳边,散不去。
此时,倾月陷入了回忆。而这个男子也从未过这许多。
“当年,婆罗家族曾是西凉鼎盛一时的权贵。”
“也就不可避免的在这个家族中,会滋生出各种派系的斗争了。”
“其中,有很多人是崇拜尊上的,更是为着那长生之术。”
“所以,那些家族长老不惜拿后辈们以自愿献祭的方式,硬是送入了镜殿。”
“当年共有三百二十八人进了婆罗生死门。”
“出来的时候只剩我们这七人。”
“我们都是从对方的手里残活着出来的。”
“祁公子,你能明白那种惨烈吗?”
“我这双手所杀的人,早已不计其数了。”
倾月茫然间抬头,望向深蓝夜幕之下的天空,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外人看来。执掌玉阙十二宫的婆罗七血使又是如何风光。”
“但有多少人知道,这仅仅是从死去的尸骨里堆出来的荣耀?”
完,倾月沉默不语,静静的看向了一侧的祁佑寒。
“既然过去是这样的血雨腥风,此番你怎么不同他们联手?”
祁佑寒看着倾月,并不顾忌什么,直白而认真的问。
对面却是摇头,
“不是的,他们想要长生之术,他们要进月魇塔。”
“他们还想拿少主威胁尊上呢!”
“他们并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的人。”
“是,我们每个人的武功修为其实都已经很好很好。”
“若不是他们心中杂念太多,又不懂掩盖锋芒,再是贪得无厌。”
“又如何能让我绝杀至此?”
“他们一直都想要镜殿的权力。”
“如果尊上有难,你能保准西凉就不会有其他人来取代这镜殿的位置吗?”
“再是西凉的那位君主,根本掌握不住这个国不可估量的势力。”
“单单是婆罗一族,就足以倾翻整个西凉的根基。”
祁佑寒嗤之一笑,“你这是在为那个人好话吗?”
“为他当年救你一命的善意?”
祁佑寒心中更是添了份无奈,
又怎么知道,
这可能就是那祭司步步为营的棋局上隐藏至深的一步?
没想,倾月听后,仍然摇着头,轻声道,
“不,尊上,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我觉着是这样。”
此时,倾月这一张映在祁佑寒眼中的面容上,
居然呈现出了难见的舒心和恋慕之情。
“谢谢你——”回头,倾月又朝着祁佑寒满足的笑了笑。
有些不自然,又极为真诚。
“若不是你,我倾月这一生,怕是到死都不会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嗯,这一身不动若心的绝世修心之道,其实早在对上追月他们,就已经破了。”
“破了?什么意思?”祁佑寒疑惑不解。
“不动若心是记载于婆罗一族中几百年来的至上修为。”
“我们七人中,最后只有我功德圆满。”
“便是此生不会妄动七情六欲,不入红尘俗念,是一种最为纯澈的心境。”
“只是我,不知为何更好奇于你祁公子。”倾月淡淡答道,
“你那时无法阻下我杀谷主凉易庆的怒和绝望。”
“又在毒发之时的坚韧和决然,还有蓄意要让我错手掐你至死的狠。”
“人,怎么会有这许多情感流露,这么丰富的喜怒哀乐呢?”
“令人羡慕。”倾月一叹。
“还有当时,我问公子你什么是后悔,其实我根本不懂的。”
“只是我现在或许能明白,至始至终对尊上就是这种怎样都不会后悔的心情。”
“所以,我杀追月他们也是不会后悔的。”
“直到追月他们出那些背叛的言语,我心中涌出的只有怒。”
“赤烤的内心火热难抑。”
“我才明白,我心已动。”
“如今,周身的气息不仅难以凝聚,也虚浮于腹腔之中。”
“嘿嘿,这是不是象征了不动若心已经被破了?”
听后,祁佑寒心中也已起伏不定。
什么样的坚持,又或者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能将面前的他,能让倾月他活的这样的无欲无求,
又这样心无他念,还是这样的死心塌地?
是啊,那个人又有何样的魅力,能将这个男子养成如此的心性。
再来那什么生死门,不就是江湖中早有所传,
都是些用着惨绝人寰的方式,彼此间的杀戮来培养杀人机器的地方。
不动若心?原来是一种不能动心的心神合一。
这种精纯的心法之下,难怪他倾月会有这般高深的武学造诣。
所以,即使在杀人之时,都可以不带上任何的戾气,
有的,只是一种悲悯,一种慈悲,一种难言的单纯。
“祁公子,你放心,尊上既然让我活着将你带回镜殿。”
“那么尊上一定不会亏待你,或许,或许只是一种不得已。”
倾月气息渐渐不稳,这路心法被这样破除之后,气色中只见着虚浮。
终于,倾月长长吐出一口气,喃喃自语,
“我虽不懂为什么,但我一直以为——”
“一个人活上四百年,总是痛苦的。”
“师傅应该很痛苦——”
“痛苦!”祁佑寒无奈苦笑,也只有他会这样觉得。
“痛苦会拿他人当祭品?会用那种惨无人道的方式养什么月华精魄?”
“会得长生不老?还会让你不惜搭上性命,也要不远千里掠走我?”
祁佑寒低低叹息,
“你口中的他,原本就是疯子。”
“更何况以你所学的这种单纯心法,穿了不过是太好骗了。”
“我不过你,祁公子。”
倾月眉目深冷了下来,再将一手死命扣住了祁佑寒,
“我一定将你送上月魇塔!不管会有什么后果,也可以不管你的死活。”
“你——”祁佑寒惊讶不已,这一份难见的坚决在自己眼中似曾相识。
亦如当年的那个自己,
当年那个单纯过,深爱过,无限为之付出过的自己。
此时,对着这名叫倾月的男子,见的竟像是十来年前的那个自己,
那个可以不管不顾,那个心智坚毅的自己!
是啊,如今他祁佑寒更是非常好奇于镜殿之中,
那个强大的,诡异的,心思不明的人了。
又会存了些什么呢?
呵呵,为永生不死吗?真是疯狂!
也许正如倾月所,是会痛苦吗?也许是蕴含着某种不甘心罢!
同倾月一样,并肩仰望着万里明澈的星空。
心绪终于平静,空空如也。
浮生纪年,总觉得像是一场即将上演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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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巨响,将沉于昏迷中的凉辰惊醒,
再是睁眼的时候,朦朦胧胧之间,如同置身于一个宽阔的墓室。
这又是哪?
他只记得那一场争执之后,自己就被凉慕炎施以封目术,
连行动的能力都失去,只是此刻,自己竟又看得见了。
思绪清醒之后,凉辰量起四周来。
氤氲在空气里的,是长明灯里的万年香油所挥发出的味道。
是一种寂静的死亡之气。
长长的案几上有金银器皿,白玉青瓷,案几前有团垫,青铜大鼎。
案几上更是罗列着一排排碗口般粗大的红烛,
案几周围布置了诸多幡布旌旗,旗上都是些神秘的图腾,总显得太过阴森诡异。
再是向案几的前方看去,是平整的大理石所砌的台阶,一层又一层,
台阶的最上面是,那是什么!
一口泛着蓝白色冷光的玉棺,那玉棺居然树立在平台正中央,
玉棺里隐隐像有着一个人影。
是啊,这千年玉棺除了放尸骨,难道还会放些别的!
只是,这些不清个所以然的场景,给凉辰带来的是莫大的震撼。
再是方才那一声巨响之后,此时陆陆续续还有响声,
就好似楼宇颓倒之声,隆隆不绝于耳。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月魇塔塔顶有些什么吗?”
一个沉稳平静的声音忽然从凉辰的背后传来,
“现在即能得偿所愿,不如就此好好欣赏一下此处,月魇塔塔顶的风景。”
凉辰并没有被凉慕炎这些话所惊,却转头问道,
“外面什么声音?”
那些不同寻常,一阵阵好似坍塌之声。
“玉阙十二广寒宫,那镇宫掌粱的巨石断了。”凉慕炎的漫不经心。
“什么!”凉辰面色一片死白。
玉阙十二广寒宫本就延绵不断的建在那镇宫掌粱的巨石之上,
这巨石一断,就像整个楼宇被抽掉了根基,
顷刻就是宫宇倾毁,当然也就绝了这月魇塔的进出之路。
难怪会有那些震天巨响,
而此地,这月魇塔,不也就成了毫无屏障,孤立无援的一座废塔?
他,他凉慕炎这不是在自绝后路吗?
外面的人虽然进不来,但,但他就能出去吗?
还是他不准备走!
面前,面前这个身穿清冷月牙白长袍的人,到底,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