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十里春风不如你【大结局(下)】
五个月后,某处海岛,一处矮房内。
一张简单木床,床上躺着一人。
发白闭目的男子,沉睡间,气息缓和平静。
这样看去,亦是神圣,亦是俊朗。
只这男子的腹部,已是隆起同孕妇一般,令人不解。
这人自然就是投海未死的祁佑寒。
“阿贝,阿贝。”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一边探着头,
一边招手轻声喊着另一个女孩过来。
“祖爷爷,月神过不了多久就会醒了,你会怎样?”一脸的兴奋和期待。
“月神会报答我娘救的他吗?”被叫做阿贝的女孩开心不已。
“肯定会啊,你看月神肚子里都有宝宝啦。”
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凑在那名叫阿贝的姑娘耳边,轻轻着话。
“祖爷爷,这是天赐的神迹,是庇佑我们这一族的。”
“嗯嗯,我,我好想月神能和我话,赐福于我。”
“那你就虔诚一些,祝愿他快点醒来呀!”
“可是,为什么他会沉睡这么久?”羊角辫的女孩嘟囔着,一脸的疑惑。
“我怎么会知道,要去问祖爷爷的。”
……
这是哪里?
祁佑寒一睁眼就异常清醒,
自己非但没死在海里,怕是还被人所救。
谁又会救他这个怪物?
一手抚摸上了腹部,惊的赶紧缩回了手。
隆起的感觉,已经明显能感受到腹中律动的心悸,
无疑,有个生命正牢牢攀附在自己身上。
背上不经已沁出了些汗。
蹙着眉,慌慌张张的便顺势要坐起来。
才发觉身侧有一老翁正坐着,一脸的慈祥,
而这老翁的身侧,更是有几双好奇不已的眼睛盯着自己,
竟是一些单纯和一些敬畏。
随后,就听得屋外热闹的叫喊声,
“月神醒了,月神醒了。”
简易的炮竹声炸天而响,竟是欢庆。
顿时,祁佑寒被这样场面愣的一句话都不出来,月神?
他如何又成了月神。
“阁下稍安勿躁。”坐在身侧的老者静静开口了这六字。
便将周围的孩和不相干的几人都赶出了屋。
然后静静等着祁佑寒恢复平静。
“我,你——”
长久以来没有话,祁佑寒声音暗哑。
更是不知道自己又沉睡了多久,
以至于一醒来,这腹部的动静已到了令人无所适从的地步。
“阁下不如先听老朽讲吧。”对方会意着道。
见祁佑寒兀自点了点头,那老者才开始缓缓道出了故事,
“很久以前,远在这个岛的彼岸。”
“有一片因月之起落而时隐时现,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方。”
“因此被称为海市蜃楼,就好似根本不存在那样。”
“直到后来才被叫做神之领域。”
“如今,那地方应该就是西凉国了。”
“几百年前,曾有一个少年到过那片地方。”
“再回来时,才带来了灾难。”
“那少年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奇珍异宝。”
“更是不计其数的灵丹妙药。”
“很多人以为那少年心存善念,乐于助人。”
“没想当时,这少年为的仅仅是我族古老的禁锢之术。”
“那被称为弑神之术。”
“那少年竟要将神之领域里的那个司月之神囚困。”
“要与其天长地久,与其永生永世。”
“凡人之心所贪,又有哪一个会如他那样的深沉而疯狂。”
“那居于神之领域的月神无疑最后被困,再难得救。”
“而我辈更是献祭无数生灵,被迫荼毒至死。”
“当年逃的逃,死的死,如同人间炼狱。”
“所幸,老朽祖上这一脉残存至今。”
“却也被那个少年困于此岛之上,再难出去。”
“最后,那月神不惜以形神俱灭才得以逃脱桎梏。将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祁佑寒并不惊讶,一切所为,也便是这些。
“阁下定是非常奇怪,老朽为何会废这么多口舌来讲,只是——”
到此,那老者拿出一幅画卷,展在了祁佑寒面前,
“阁下请看这画中人?”
那画卷古旧不已,却不知为何保存完好。
这画卷之上,是同自己一样的眉目,一样的神态。
虽然服饰不一,性别不一样,但不管是谁见了,
都会认为这画像中的人便是自己,或者自己便是那画像中的人。
祁佑寒深深吸了口气,内心起伏。
“阁下怕是也已经知道了这画像上的人?”
“是啊,据此也已经是很久远的事。”
“那少年当年所用的弑神之术,所囚的便是这画像中人。”
老者感叹,“人终是因贪念而为,所做的疯狂不已。”
“为人太过者,终不会善终。”
祁佑寒凝眉看向老者,抿了唇,不出话。
那老者看着祁佑寒隆起的腹部,
“那个待你这般的人,可是已经灰飞烟灭了?”
更是换来祁佑寒一脸的惊讶。
“阁下一定疑惑为何老朽会知道这许多。”
“我们这一族,传承到这里,便也是为了化这一劫。”
完,从桌案上又拿来一卷古老的卷宗,却并未给祁佑寒看,
只是自己一边翻着,一边继续往下,
“这卷宗所述,记录了是那场劫难之后的一些事。”
“北斗七星破军星边,一直有一颗妖星。”
“那颗星星执掌整个北方月之星域,终于在近几个月也已陨灭了。”
“阁下肯定也猜到了那星星所代表着什么。”老者一笑,继续,
“再来,卷宗中有述,我们这一族当年能逃脱那一场劫难并不是因为幸运。”
“而是被月神所救。”
“卷宗中所写,那月神曾过,待得命结轮回之时,请善待。”
“当年怕也是做的太过绝情,动辄神之领域顷刻间被付之一炬。”
“大火灼烧天地之间久久难熄。”
“生灵涂炭,毁天灭地,是为这样的因,必会在今后结这样的果。”
完,老者自是感叹,唏嘘不已。
“阁下腹中之子可算是这样的果?”
“也算是一报应一报,上苍总是公平。”
屋内终于寂静无声。
稍后,老者又道,
“阁下此生,命本不绝,且又因这相貌所示。”
“细水长流,人生终算圆满。”
“如今,不管愿不愿意,不应再做傻事。”
“此地远离世俗纷扰,阁下即死犹生,有何不满?又有何可怒?”
祁佑寒茫然,心死捻灰,
拾掇不起任何成言若句了。
是,他是死了,这五个多月的昏睡,浮生若梦,便算是一梦好了。
他腹中有子,便也是一条生命,
生命已显雏形,他还能下手扼杀吗?
当时跳入海中,并未想过其他。
如今,被这个村落的人所救,
又被面前这位老者冠以月神之名,
他知道,这个身份,将会举足轻重。
“在下谢过您这一番点拨。”
“只是想问,这腹中之子将来会如何?”
那老者一笑,却道,
“待看阁下教导。”
“以老朽看来,此子将来必有所成。”
此番会心之言后,老者终于站了起来,俯身恭敬,道,
“老朽就不再扰阁下休息。”
“您就安心静养,老朽能保阁下这世,定长安百岁。”
屋内终于剩了他祁佑寒一人,那些记忆,挥之不去,又模煳成影。
是,上天果真待他“不薄”,
为此还硬生生要还他一个子嗣?
多可笑,这要有多可笑!!
他还有何面目见人?见那些人?
最后,身不由己的,原根本就不是生死,
而是这样的无处容身,
他活着,便是对过去的无处容身,真正的无处容身了。
心中苦涩,回忆已是泛滥成灾。
……
时光太匆匆,匆匆到来去春秋又是几度。
大海温柔的拍着海岸,
祁佑寒赤脚走在沙滩上,
海浪一遍一遍席卷过来,又残卷退却。
这海岸边有一处巨大的礁石,名曰:听澜。
祁佑寒自顾坐了上去,
那一头醒目的白发都快及到了地,
那一袭背影之下,依然是一分淡漠。
只是有了更多的生活气息。
面朝大海,满目的心旷神怡。
如同身心,清明安逸。
“又是人间四月,暖风过处,春花烂漫。”有人添了话。
“你就不想见他?”身后站着一个双手环胸的男子,声音更是明朗,
和着海风环绕在了周围。
祁佑寒不语。
“哎,即使这样,又如何?”
“你也就不想见毓儿?”那人继续侃侃而谈。
“我,你到底在不在听我话!”那人依旧喋喋不休着。
“我在听,我知他很好,就是了。相见不如怀念。”
北野御庭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一同坐上了这名为听澜的礁石之上。
便开始自顾了下去,
“皇上收复琅北用了两年的时间。”
“他凉辰终因你那枚印章,皇上让他整合西凉去了。”
“有些事,我虽并未过多少,但怕是他心里清楚。”
“子寒,这村庄是我先寻到的。我本可以什么都不。”
“他即当你死了,又能怎样?”
“而如今,对你来,其实已经都一样了吧。”
北野御庭自顾一笑,海风吹拂,万世终是可以长安。
……
几日后,一艘华丽的大船靠在了这处礁石不远的海岸之上。
午膳时,
几个稚气的孩子和那老者围了一圈,准备吃饭。
其中有一个最为年幼,
却不知为何,席间又是话最多的。
“祖爷爷,我爹这两日不爱搭理我。”
老者捋着胡须,意味深长道,“你爹有心事。”
“是啊,是啊,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人来看我爹。看了又都走了,然后又来。”
“所以,我爹就越来越不想话,现在好了,来了那么大的一艘船。”
“而我爹,这个上午没和我讲过一句话。”
那幼子嘟着嘴,故意显了一脸的疑惑和不开心。
再是后来,众人传着,那个被称为月神的男子,终于还是离开了这里。
……
蔚蓝的海边,白云蓝天,一望无际,风和日丽。
那个身姿欣长,肤色白皙,一头白发的男子,正一手牵着一个幼子。
那孩子才会话不久,但咬字却是清楚。
而正对这白发男子几步之遥的,
另有着一个身穿上好锦缎所裁制的白袍,金色玉带束腰,丰神俊朗的人。
那男子不过是负手而立,然目中却有火似焰一般。
这本是临别之际,气氛太过安静。
祁佑寒和霍天玄只是相互对视,漠然不语。
终于,那孩子忍不住,稚嫩的开口了话,
“我爹,我爹想和你走。”
“人家叔叔你很有钱,那你愿意带我爹和我走吗?”
祁佑寒转头,惊愕不已的看着这一手牵着的幼子。
霍天玄终于淡淡笑了,极尽的温柔,
然后道,
“我想你了。”
有风吹过,芙蓉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