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十里春风不如你【大结局(上)】
再是醒来时,祁佑寒一目望出去的,
是夜空灿烂的星河,深邃而悠远。
周围是水流之声,风中有腥咸的味道。
难道又归于大海了吗?
这样也好。——
然而,下身的疼痛却无法让人忘记那刻所承受的愤怒和无奈。
嘴角缓过笑意,他如今不是个怪物,又会是什么!
“祁佑寒,你听好,话,我只一遍。”
这个声音是谁?
对了,是那个人的儿子,那个魔鬼最后的一个月华精魄。
怎么,那恶魔放弃了?
也不算复活四百年前的那个女人了吗?
是找了他祁佑寒做代替,得了慰藉就算数了吗?
祁佑寒怒目望向天空,一动不动。
“我醒来的时候,他凉慕炎已疯疯癫癫不知去向了。”凉辰解释道,
“又放了把大火,将整个宫宇,整个西凉全部烧了起来。”
“如同是天降大火,我好不容易带你走的密道,才逃出来的。”
祁佑寒嘴角冷冷噙着笑意,
凉辰你可能不知道,那个人如今是不会让我死了。
根本就不是你好不容易,才带我逃出来的,而是他故意放我走的!
祁佑寒痴傻的歪着嘴角,早已没了从前的那份自持和冷静。
“现在,必须即刻赶回琅北。”
“婆罗门七血使中的妖月,已自立为王,还假意受降。”
“妄想要夺瑞昌整个天下。”
“你不想通知他,那个皇帝吗?”
这一刻,祁佑寒终于目中流过些许光辉,
却冷冷的着,
“若不是当初你逼我上琅北,会弄成这样?”
显然,凉辰没想祁佑寒会提到这一句,
一时竟也没反应过来是何意思。
“若不是,若不是当初,你这烛龙大将逼我上琅北,会是这样的结局!”
祁佑寒终于吼了出来,伸手一把拽过凉辰,对方一个重心不稳,
人也跟着跌在祁佑寒胸口,下一刻又被祁佑寒一推,滚到了一边,
“你这个时候发什么神经!”凉辰也怒了,
“你是不是不想回去?那个皇帝心念你这么久,你反而此时不急了?”
顿了顿,凉辰再道,
“是,这是海上。”
“但我知道附近的海域,一定会有瑞昌的官船。”
“我知道北野御庭也一定会来找你,那些人都会来找你!”
见祁佑寒又恢复成无动于衷的面貌,
凉辰再道,“我送你回去,我只能做到这个份上。”
“不管你领不领情,此时你也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这话后,彼此陷入沉默,
再是望出去的天空,星星真是璀璨,
特别是那一颗破军星,太亮,太明,近乎执掌了整个天际。
祁佑寒心绪平静,缓缓开口,
“你见到皇上,一定不能西凉的这些事。”
“我知道,什么都不会。”凉辰顺着祁佑寒的话,答道。
“是不要讲西凉,不是什么都不。”祁佑寒强调着重点。
“你要告诉皇上你的无能为力,你深居琅北的真实原因。”
“我知道,适时也会解释清楚。”凉辰一叹。
“但你不能告诉皇上,我祁佑寒又是谁。”祁佑寒停了下,接着,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对皇上一句都不能提。”祁佑寒坚定了口吻。
“我知道,难为你了。”
“但你,还是要提醒皇上,琅北的动向——那——”
凉辰断了祁佑寒,接道,
“我知道,你的是妖月,只要你我顺利到了琅北,一切就真相大白。”
祁佑寒暗自摇了摇头,人要是亡命起来,真相一样可以作假。
而此,西凉若是不存在了,那妖月不是更加的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一望无际的海,就像自己如今的心口,
也已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了,他祁佑寒,此时是悬崖边的人。
“凉辰——”祁佑寒低沉喊了句。
“嗯?”应了声,凉辰并未发现祁佑寒的异样。
只一心想着要早一些将船渡到碧霞海域那,
就能改换大船,至少他很清楚,霍天玄的军队已临近西凉了。
“你若还能归于琅北,可愿为皇上守这瑞昌一隅的万世平安?”
凉辰惊异的回头看向祁佑寒,
那张淡在月光下的脸,异常的动人,
也异常的让人觉得是疏离在了这人世之外。
“我若不愿意呢!”凉辰蹙眉一笑,着反话。
“那为了我呢?”祁佑寒难见的低声下气。
凉辰吐出口气,“不是我愿不愿意,而是他宸锦帝可会饶我?”遂也低着头。
此时,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凉辰的腕处,
凉辰俯身惊愕不已的看向了祁佑寒,
这张清古秀润的脸上,正有着一片令人安心不已的温柔,
是一种他凉辰从未见过的,眷恋的温情。
让人深陷,放不开视线。
“你拿着此物,便是皇上再怒也不会怎样。”
祁佑寒将一块冰凉的东西轻轻放入凉辰的手心。
这是枚印章,墨黑光洁的石头。
在这月光之下,星星点点的发亮,
这是,这是墨玉温石,名贵不已。
见印章所刻的字,原是他祁佑寒的侍君之印。
他竟将此物一直随身带着的?
“你就不愿替我求情?”凉辰一手握着印章,轻声抱怨。
“我心力所耗,这路途之遥,就怕来不及。”
祁佑寒淡然微笑,却给人一个无限安定的笑容。
“怎么来不及!我快一些便是。”
时,凉辰转身又拿起船浆,嘴里仍着,
“有些事,还是要靠你向皇上求情的。”
“嗯。”
“便是贺家军,总要有你一句话。”
“嗯。”
“皇上今后才不会起疑,对不对?”
“嗯。”
“这印章再是如何也做不得数。是不是?”
“嗯。”祁佑寒看着天际浩渺,苍穹无尽,
凉辰,这印章霍天玄只要看到,
便也就会明白,其实什么都可以不用。
侍君之章,史书有云,见章不见人,生死同君别。
“但我,我今后还是离不开月之禁锢的。”
“反倒是你,他最后,嘿嘿——”凉辰心下只剩了一丝的感叹。
世事无常,凉慕炎怎么会想到命理会这样的错综复杂。
便是最后,最后也为这船上,
这个清风淡然的男子所折服。
不仅解了祁佑寒那与子偕老的药性,也一并除了溢青花之伤。
只这一头发,还是白发成霜,令人遗憾,但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了。
是啊,他凉慕炎终究拗不过宿命,
四百年所等所念所思所爱之人,可会是这样的收场?
“——真是疯狂。”凉辰笑出了声,又长长叹出一口气,
然,周围只有风声,只剩下了风声,以及那些蔓延在耳际的海浪声,
这浩瀚的海,月光蹁跹若舞。
遥望海之尽头,果然已有了灯火,已见了阑珊,
似一条朦胧中轰轰而来的巨龙。
“子寒!子寒!你快看!”凉辰激动不已,一手指着远处,
“那可是皇上的——”勐的回头,船上此时空空如也,寂静无声。
哪里还有人影。
那个萎在船上,仰面朝天,一手抚在胸口的男子,
那个白衣白发一目清冷间,难得温情脉脉的男子,
他,已经不在了。
好似一阵风,他什么时候走的,又去了哪,又为什么要走?
再见方才他祁佑寒躺着的那处,溅了些水渍,其余便什么都没了。
直到是最后,他选择了消无声息的去死吗?
他为何要死?他为何要去死!?
“祁!佑!寒!——”
凉辰朝着毫无人际的海面狂吼,
一手更是拽着那枚印章,竟似要将其捏碎。
……
永堕黑暗中,周围只有隆隆的水声。
翻身入水的一刹那,
他祁佑寒终是没有办法面对自己,更是无法面对霍天玄。
凉辰不会知道,更是没人会知道。
最后那个祭司对自己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呵呵,那个疯狂的人,不仅让人给他吃下什么药丸,引的腹部暖热不已。
再是后来,后来——是,他祁佑寒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以及那一刻的那些疯言疯语。
直指人心,直戳人心。
——“阿越,你四百年后自结命盘,又如何,你不还是逃不过我吗?”
“你即使也不再是女儿身又如何,我一样能令你怀孕。”
“我要你给我生孩子,如何?我便是强占你,你能反抗?”
“什么月之禁锢,什么与子偕老,什么溢青花。”
“阿越,我统统都能治好你。”
“你抛弃了那些记忆如何,我便是不会让你抛弃你自己。”
“我要你永永远远记住,你永远都逃不脱被我所束缚的命运。”
“哈哈,我为你四百年,我整整为了你四百年,你给我一个孩子又怎样?”
“我什么都已经没有了,但我一样会有血脉延续。”
“记住,你是月神,你逃不过这命。”
“即使自结命盘,自结命盘的最后,你不还是上了月魇塔?”
“冥冥中都有安排的!”
“你还是让我有机会强占你,如何,你,这样不好吗?”
“哈哈,哈哈,我凉慕炎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四百年后,你即使想逃,结果还不是一样,还不是一样!”
“阿越,你终是我的,是我的!”
顷刻之后,他凉慕炎硬是将痕迹留在自己身上,
硬是刻印下来的温热,硬是强行开自己身体的那种力度。
火光冲天,黑暗来临,月魇塔倒了,自己心中,什么都坍塌了。
一切就此结束,茫茫然沉入海底。
所以,死亡在这里终于可以变的极为心安。
自己这一生,原不过,不过是一场劫难。
为谁终不过是为他人,为谁终不过是命定。
挣不脱,那不如就沉于海底。
万物归一,有去有回。
为人为事,其实并不是自己太过较真,也不是命运不济。
而是,可不就是为了四百年前的,什么呢?
——历劫还是同归?
凉慕炎那张匍匐在自己身上的脸,那眼中的痛和伤,那一刻的疯狂,
却相似于当年的自己,不过都是错,不过都是错!
海水太冷,冰凉入骨入身,
只是这一刻,还能感到眼角有温热的泪,源源不断的流出。
流的肆意,流的再也不会被人看见了。
这样也好——也还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