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郡主这是心疼我?
唐绾心躺在清竹园偏房里的架子床上,看着白芍将那碗药倒入了窗边的那盆矮子松中。
唐绾心知道,宋丰若是得知了唐绾心生病,又搬到了偏房,不可能坐视不理,定会请大夫来给她诊治,若是能将夏温言带来,那她便能轻而易举问夏温言些话,若不是夏温言来给她瞧病,那估计要再费一番周折了。
果然来的郎中是个生面孔。
想来宋丰就算能将夏温言请来,估计也不会这样做,毕竟他才刚在自己面前表示,他寻不到夏温言,不会这么快就做出自相矛盾之事。
所幸她早有准备,没有选择装病,而是利用自己的体质,将自己弄得感了风寒……
唐绾心叹了口气,让白芍出去候着便是,自己则悄悄将被子掀开一角,放些凉气进来,终于听到了门外有动静,似是宋柏谦的声音,才将被子盖紧,缓缓闭上了双眸。
一阵敲门声过后,唐绾心扭头望去,便见一身玄青色锦袍的宋柏谦快步走进内室,在床边坐下,轻皱眉头,俯下身子抚着她的额头道:“我一进门便听宋叔郡主病了,可是难受得紧?”
唐绾心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咳,压着嗓音道:“还好,不算十分难受,只是咳得有些厉害,你放心便是了……”
宋柏谦的眉眼如笑容一般柔和,伸出拇指揉了揉唐绾心的眉心,道:“为何在这里住,不在卧房住了?”
“我是怕过了病气给你……”唐绾心将头扭向一边,咳了好几声,道,“你在兵部任职,还时不时会面圣,若是一个不防,我将病气过给了你,你再过给了陛下,这罪过可就大了。”
宋柏谦微抬了抬眸,道:“郡主多虑了,我与陛下接触时向来隔得极远,病气过不去的。”
“可是你我若是同塌而眠,我将病气过给你,我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唐绾心急忙道,一只手攀上了他的臂,抬眸看向他,却又很快松开手,又垂下双眸,敛去眸中的情绪,缓缓道,“而且我夜里可能会经常咳,你每日一早便要去兵部当差,我怕夜里会将你吵醒,你白日再没精神……”
宋柏谦眸光一闪,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温声道:“郡主这是心疼我?”
唐绾心一怔,她只是竭力劝宋柏谦,让他消今夜与她同榻的念头罢了,他好像却因自己在言语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关切十分欣喜。
宋柏谦笑容渐深,又抚了抚她的发丝,柔声道:“郡主莫怕吵醒我,也莫怕过了病气给我,我身子强健自是不会轻易生病,放心便是了。”话毕,便起身解开了衣袍,又走向窗边,将窗关得严实了些,挺直的鼻梁微微皱了皱,瞥过了窗边的矮子松,双眸一凛,仍是不动声色,举起窗边的蜡烛放在了床边的地上,接着便躺在了唐绾心的身侧。
唐绾心心绪极乱。
她如今越来越看不懂宋柏谦了。
梦中的他狠辣无情,对她向来无甚耐心与关爱,而现实中的他却竭尽全力给予她柔情意,甚至也不怕她过病气给他,反而坚持与她同榻而眠,若他对她只有利用之心,大可不必这般行事,待她只需面子上过得去便是,可是他如今的种种行为,难道是因为待她有几分真心?
可他又为何要提出让自己和亲,又为何要在梦中对自己那般恶劣呢……
宋柏谦伸臂过来,想要将唐绾心搂住,唐绾心见状,适时地将头转向里面,用帕子捂唇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却根本没能阻碍得了宋柏谦将她揽入怀中。
“若是夜里想要润润嗓子就唤我,我给郡主倒水。”宋柏谦伸手捋了一下她的发丝,又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若是身子难受也别自己忍着,告诉我便是。”
唐绾心只胡乱地应了几声,便静静地躺了片刻,见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想要悄悄往边上挪一挪,谁知一稍离开他一寸,他便前进一尺,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
宋柏谦这般紧靠着她,唐绾心实在是难以入眠,可又抵抗不过宋柏谦的执著与力量,急得额头上出了些汗渍。
唐绾心能感觉到宋柏谦体内似是翻滚着火,烫得她浑身不住地颤抖,总是提心吊胆的,怕宋柏谦忍不住又……
唐绾心定了定神,声道:“将军,我能不能问你件事情?”
唐绾心听到宋柏谦在自己耳边应了一声,那声低沉绵长的“唔,吧”就那样直愣愣地扑进了她的耳朵里,惹得她瑟缩了一下,从头顶麻到了脚尖。
唐绾心拧了拧身子,轻声道:“我今日听闻过些日子北疆使团要进京了,可是真的?”
床帐微微浮动了一下,唐绾心感觉到身后的宋柏谦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似的,并未出声,也没有动作,就那样静静地侧躺着,只是放在唐绾心腰身上的那只手似是都微微颤动了一下,又紧紧地握住了拳。
气氛像凝固住了一般,唐绾心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该问,又不知道该些什么,正当她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宋柏谦突然道:“是有此事,郡主是如何知晓的?”
他声音嘶哑,这声回应似是从几十年前飘然而来般古旧悠长,却又氤氲着莫名的压抑的情愫,唐绾心也不知他的声音为何有些抖动,只道:“今日听秦王府的下人提起,只是他们来的怎么这般突然,我竟没有听到风声……”
“皇上的意思是不用在京中大肆宣扬,做好基本的礼数便可,不能怠慢但也不能太过郑重。”宋柏谦松开拳,细细地婆娑着唐绾心的腰身,缓缓道,“和亲北疆之事再也不会落到郡主身上了,郡主放心便是。”
唐绾心感受到他的大掌的抚摸,觉得身子痒得紧,轻轻呢喃了几声,又道:“那你每日这般早出晚归的,又是为了何事?”
“为了京城内外的布防,还有……”宋柏谦顿了顿,抚着唐绾心腰身的那只手渐渐收紧了一些,道,“过些日子便是春猎了,皇上的意思是邀北疆一同参加,让兵部负责挑选武艺高强的将士参加春猎。”
唐绾心虽是闺阁女子,但也在宗室中浸润多年,皇上的意思也能揣摩一些,皇上此番做法,无非是想要扬我大周国威,让北疆不敢进犯罢了,这才让兵部和礼部的人因着他的这几句话而忙得团团转。
“莫要想了,郡主快些睡吧。”宋柏谦轻轻拍了拍唐绾心的后背,安慰道,“郡主还病着,不宜多思,要多歇息。”
唐绾心轻轻地应了一声,又悄悄地往边上挪了挪,可宋柏谦这次却十分放肆地将她严严实实地拢在怀中,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脸紧贴着唐绾心的发丝,指尖悄悄渡进了唐绾心的指缝中,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了她的身前。
唐绾心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身子绷直了,挣了挣却发现是徒劳,忍不住又咳了咳,脸憋得通红,悄声道:“将军,你这样我有些喘不动,能不能将我放开?”
宋柏谦停顿了半晌,才缓缓松开她,唐绾心一获自由便像一条蛇一般窜到了床的内侧,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缓缓道:“对不住了将军,我实在是身子不适,不如等我痊愈了再……”
“无妨的,郡主觉得舒服就好。”
过了半晌,唐绾心听到宋柏谦的翻身声,自己也悄悄回头望向他,只见他宽阔的后背朝向自己,顿时松了口气,才闭上双目,缓缓入睡了。
宋柏谦听着身后唐绾心渐渐平稳的呼吸声,缓缓睁开了双目,双眸如同黑夜中的孤狼一般,迸发出了凛冽的目光,转身望向唐绾心,叹息了一声,缓缓上前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
……
唐绾心醒来后,双目朦朦胧胧的,忍不住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却见到了宋柏谦的脸。
宋柏谦已穿好了出门要穿的锦袍外裳,右手持一本书卷,左臂将唐绾心抱在怀中,见她醒了,急忙放下书,看向唐绾心的目光柔和,柔声道:“郡主可觉得好些了?”
唐绾心有些怔愣,她明明记得昨夜睡前,她是紧贴着床边睡的,谁知一夜过去,自己竟然又跑到了宋柏谦的怀中。
而且,他竟然还在府中,未去兵部……
唐绾心慌忙从他怀中起身,用手臂撑着自己,轻轻地咳了几声,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将军不会耽误去兵部吗?”
“无妨的。”宋柏谦笑容温润,眼底的乌青在苍白的脸上异常明显,却仍起精神,道,“郡主先起身用早膳吧,我等郡主将今日的药喝了再走。”
唐绾心眨了眨眼,只见宋柏谦起身将衣裳递给唐绾心,道:“郡主先换衣裳?还是先不换,等用完膳喝完药后再睡一会?”
唐绾心摇摇头,也不伸手接那衣裳,道:“将军还是先去兵部吧,我自己可以用膳喝药的。”
此时婢女们已经将早膳摆上了桌,那一大海碗药汁也摆在外间放着,白芍和绿萼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悄悄看了仍坐在床上不知所措的唐绾心,见唐绾心疑惑地看向她们二人,慌忙低下了头。
宋柏谦笑容更深了些,并不在乎唐绾心了些什么,又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唐绾心,道:“郡主莫担心,我兵部的事务不急,等郡主用完药之后再去也来得及……”
唐绾心见宋柏谦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大有一直等下去的架势,便知自己今日是逃不过了,只能乖乖地将外裳套上,刚准备下地,却被宋柏谦捉住了双足。
唐绾心一愣,却见宋柏谦温柔地给她套上鞋子,又扶她起身,到了圆桌边坐下,精心地给她布菜。
桌上都是清淡的菜色,唐绾心了一眼便觉得胃口大开,口喝着宋柏谦给她盛的一碗红豆粥,待用完了早膳,宋柏谦吩咐白芍将药端上来,一旁还放着一碗削好块的冰糖雪梨。
唐绾心本是不算用药的,想着如昨日一般,药煎好送来后便悄悄倒了,只要能让病持续得久一些便好。
可是宋柏谦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竟然特意留下等她用过药后才走,而且无论自己怎么,他却不松口,大有亲眼看唐绾心用过药后才走的架势。
宋柏谦笑了笑,用勺子搅动着那碗药,道:“郡主是想一勺一勺喝,还是一整碗喝下去?”
唐绾心怕他要喂她,急忙用动作做出了选择,一把将那碗药端起来一饮而尽,满口苦涩之气让她想要作呕。
她想将那药全部吐出来,药重新再煎还需要些时间,这样宋柏谦怕是等不及便要去兵部了,谁知她刚想要吐出来,一勺冰糖雪梨就送进了她的唇里。
一股清甜顿时刺激着她的味蕾,弥漫了满口,唐绾心那股子想要呕吐的感觉顿时消散了,她愣愣地看着笑容温润的宋柏谦,只见他又舀了一勺雪梨送到了她的唇边,唐绾心急忙伸手道:“我自己来吧,将军还是快些去兵部吧……”
若是此时再吐,恐怕是太过刻意,惹他怀疑了,故而唐绾心很快便下定决心,继续用这碗冰糖雪梨。
宋柏谦没动,眼睁睁地看着她将那碗雪梨吃得干干净净才舍得走,走之前冲她温柔地笑了笑,抚了抚她的鬓角,道:“好好休息。”便出了房门。
唐绾心深呼了一口气,待他走远之后,急忙叫来白芍和绿萼,问是怎么回事。
白芍是今宋柏谦根本没有去练武,只吩咐她们备膳和煎药,便一直在屋子里,邹祈来催了好几次,只等等再去。
“之后的事情,郡主都知道了。”白芍皱起眉,道,“郡主,奴婢句僭越的话,奴婢瞧着将军是个极疼爱夫人的郎君,夫人怎么会……”
唐绾心又何尝不明白。
成婚这些日子,平心而论,宋柏谦待她真是好得令她挑不出不是来,温柔耐心又会疼人,实在是世间顶好的郎君,若是没有那些噩梦,唐绾心定不会对他心有芥蒂,甚至是想要逃离疏远……
可是这些梦的存在,就像是梗在她喉咙中的一根刺,咽不下去也拔不出来,让她抓心挠肝,不知如何是好……
白芍不知该如何形容唐绾心对宋柏谦的态度,求助般的看了看绿萼,绿萼撇撇嘴,道:“夫人做事,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我们只需要照办便是。”
唐绾心脑中一片混乱,梦中的情景是那样真实,而且牵扯到和亲之事,她无法忍受糊里糊涂地接受宋柏谦待她的好,更无法忍受若是有一天他在现实中也露出了真面目……
唐绾心心中微定,缓缓吐出一口气,决心继续让自己“病”下去,就算无法分房,也能阻止夜里的亲密。
午歇过后唐绾心又用冷水擦了身子,咳嗽没有半点减轻,白芍去吩咐煎药的时候,厨房的人却其中两味药材府中没有了,要现去买。
“那就快些去买啊!”白芍急得汗都冒出来了,“夫人咳嗽比昨日又重了些,不用药怎么能好!”
厨房的人再三表示已经差人去买了,白芍才放心地回了清竹园,将情况与唐绾心了,唐绾心本想着在宋柏谦回府之前将药煎出来倒掉,可缺两味药材也是没法子的事,她虽不会真的喝那药,可是厨房的人并不知情,定然不会轻易煎不合方子的药出来……
正当唐绾心焦急等待之时,宋丰突然来了,一进屋便行礼请罪,道:“老奴该死,下面的人当差不心,竟然出了纰漏,短了夫人的药材。”
唐绾心用帕子捂唇咳了咳,道:“无妨的,宋叔,请问那药材可买来了?”
“这正是老奴来的原因。”宋丰尚未起身,缓缓道,“有一味药是买来了,可是另一味却还要等等,等下面的人再多跑几家药铺瞧瞧。”
唐绾心心里是急得不行,可是面上不能显露,只试探道:“那将军今日何时回府,宋叔可差人去问过了?”
“已经问过了。”宋丰面露喜色,腰弓得更深了,道,“老奴顺便将府里短了药材的消息递给了将军,将军也差人去寻了,估计很快便能回府,能与夫人一道用晚膳。”
唐绾心愣住了,他若是带着药材回来,或者在药材之前回府,自己岂不是又要在他面前喝药了吗……
难道自己明日又要再冲一次凉,才能让病情继续下去吗?
唐绾心强着精神让宋丰下去了,手臂支着桌子,忍不住扶额,手指捏着自己的眉心,想着应对之法。
她下意识觉得宋柏谦应当是察觉出了什么,而仔细想来,她好像确实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唐绾心在脑中飞速盘算着应对之策,却总觉得无论她想出什么法子都会被宋柏谦看透,不经意间已经饮了好几杯茶了,正思索之际,却听得绿萼来报,是将军回府了。
唐绾心愣了一瞬,看了看天色尚亮,十分惊讶。
竟这般快……
唐绾心听到院子里的丫头们都在行礼,急忙起身,只见宋柏谦迈步入了屋门,一身玄青锦袍衬得整个人威严冷峻,却也难掩疲惫之色,只见他眉头皱紧,眉眼间盈满了忧虑之色,走上前去揽住唐绾心的腰,扶着她坐下,道:“我听宋叔,今日咳得更严重了?”
唐绾心忽然有些后悔她在宋丰面前咳了几声,却实在是忍不住又咳了咳,宋柏谦急忙伸手轻拍她的后背。
“莫怕,我将少的那味药材带回来了,已经吩咐厨房煎药了,晚膳这就上来,很快便能用药了。”宋柏谦揽过她的肩膀,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揩了揩眼角,道,“我已经跟宋叔了,明日请个御医来瞧瞧。”
唐绾心一惊,忙道:“我这点病症,哪里用得着请御医,若是再惊动了宫里可怎么好,用些药过几日就能好的……”
宋柏谦叹了口气,抚摸着唐绾心的面颊,柔声道:“我也不是非要请御医,只是想让郡主的风寒快些好,但是民间哪个郎中的医术比得上御医,这才想着请个御医来……”
唐绾心差点脱口而出“你不是认识个医术极好的夏温言吗”,却生生忍住了,仔细斟酌了一下,声道:“我这又不是什么多严重的病症,寻个差不多的来便是了,我看同安堂的郎中就不错,或者你军中的军医,有擅长风寒之症的……”
唐绾心正要继续下去,却感受到宋柏谦抚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收紧了,掐得她的腰身有些发疼,她忍不住支吾了一声,宋柏谦轻轻收紧了手指,又缓缓松开手,笑容宽和,柔声安慰道:“那就听郡主的……”
唐绾心急忙点头,与宋柏谦一道用了晚膳,待宋柏谦亲眼看她将药饮下,才放心去处理留下来的公务,而唐绾心心焦难耐,忍不住盼着明日快些到来,看宋柏谦会不会将夏温言请来,若是夏温言不来的话,她便只能指望陈令仪了。
转眼便到了亥中,在书房桌案前的宋柏谦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起身便听见宋丰敲门而入。
宋丰上前行礼道:“禀将军,已经问过清竹园的婢女了,近几日夫人看起来与平日里并无异常,唯一一点是,昨日和今日夫人午歇之后均沐浴了,而且是夫人身边的绿萼亲自烧的水,往日里郡主都是晚膳后沐浴,而且绿萼姑娘都会吩咐底下的人去烧水的……”
宋柏谦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忍不住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就那样静静地立了半晌,开口道:“夏温言呢?”
“夏大夫在京中呆的好好的,明日可要请他来给夫人瞧瞧病?”
宋柏谦抬起双眸,缓缓转身,眉目间虽无厉色,可看向宋丰的眼神中似含刀锋,轻笑一声,道:“宋叔如今都敢来做我的主了……”
宋丰顿时冷汗直流,急忙行礼告饶道:“老奴该死……”
宋柏谦回过头去,轻声道:“宋叔,在府中有些你不该知道的事情就装着不知道,明日请大夫进府也机灵些……”
宋丰慌乱地应“是”,便退下了,而宋柏谦仍立在窗前,双目注视着远方,知道过了好久才轻叹口气,转身出了书房的门,回到了清竹园,入了偏房,就见到了唐绾心缩在被子里安静的睡颜。
这几日他虽夜夜陪在唐绾心身边,可夜夜噩梦连连,前世的记忆不住地撞击着他的灵魂,在梦中惊醒之后他便不再睡去,只便定定地看着唐绾心的睡颜发呆,看着她在自己怀中酣眠,宋柏谦忽然就觉得,自己重生以来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值得的……
自前生与唐绾心在陇右道重逢之后,宋柏谦便时时刻刻浸润在一种充斥着悔意和撕裂的痛苦之中,他本以为,年少时对唐绾心的那种朦胧的情愫早已在陇右道里日复一日的磋磨中消耗殆尽,可当他真的与她重逢那一刻,他已成了灰烬般的心却又忽然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只是那火焰中,却饱含着愧疚罢了。
如今蒙上天垂帘,他得以改变了唐绾心和亲的命运,还顺利娶了她做妻子,无论她心中是否有他,他能每日每夜望着她躺在自己的枕畔。
他很满足,但他也不满足。
他还想要她的心,想要她爱他。
可他不能将她逼急了,他须得慢慢来……
宋柏谦站在那里仔细地盯着看了许久,只见唐绾心虽然呼吸均匀,可睫毛似是在轻轻颤动,眉心微微皱着,在被子底下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子也有些僵硬,宋柏谦不由自主地伸手抚向她的眉心,快要碰到眉心之处时,那几根骨节分明又布满薄茧的手指却生生顿住,只在空中轻点了点便缩回了手。
宋柏谦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便褪下了长靴和外裳,在床上躺下,转头看向唐绾心的脸,不知看了多久才睡了过去。
……
唐绾心今醒来时,宋柏谦仍未去兵部,与昨日一样,看着她喝过药才走,而唐绾心静待请的郎中进府给她诊治,发觉并非夏温言,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长者,顿感失望,却也觉得在意料之内。
毕竟从宋柏谦的表现来看,他应当是不喜自己与夏温言有过多亲近的……
今日这位郎中极有经验的样子,光切脉便切了半盏茶的时间,又问了唐绾心好些问题,才斟酌着下了方子,道:“只是简单的风寒罢了,用上些药,一两日便能痊愈。”
唐绾心点点头,看着宋丰将他送走,过了一会便收到了秦王妃送来的帖子。
唐绾心十分激动地接过,仔细地读了一遍,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看样子,陈令仪是找到夏温言的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