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娄一竹连忙稳住手里的木匣, 跟了上去。
芸竹眼尖,找到个隐蔽又没人的地方,两人站在了散落的大石头上, 朝人声鼎沸处望去。
在一圈又一圈的将士中间,有两人正在厮。
是厮也尽然, 因为周世尧只是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地, 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手中的剑接招而已,而李参军那威武雄壮的体格却在场上慌乱游走,每一招下手都是咬牙切齿,娄一竹甚至能看见他手臂上跳动的虬肉。
周世尧此刻穿着一身绣着金蟒的墨蓝劲装, 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劲瘦的腰线, 他的面色看上去阴晴定, 嘴角抿成了一个冷淡的弧度。
玄色面具下的眼本是半敛着,在感应到什么后他突然抬眸朝这边看了过来。
娄一竹拿木匣的手一紧, 躲开了周世尧的视线。
由于这个地方离他们很近,能清晰的听见围观将士们的谈论。
他们起因是五皇子来练兵场巡视,正碰上李参军在训兵,知出于什么原因李参军竟径直上前邀五皇子与他比试一番。
五皇子是圣上才从行宫放出来的, 虽从有名将为师教他习武,可如何能与他这个血战沙场数十年的将领比试?
哪知那边五皇子轻飘飘地就应下了,李参军满意至极, 是只是切磋一番,他必然会适可而止。
可眼下, 看上去似乎和他们的太一样。
娄一竹有些忧虑地看了过去, 只见李参军的剑擦着五皇子的面具一晃而过。
“殿下总是以真面目见人, 传闻殿下绝世之姿,如让臣亲眼一见。”
李参军显然是血气上头, 原本就莽撞的性子更为放肆,他挑衅地摸了一把脸上的汗。
那一下被周世尧躲开了,面具也未曾落下。
只是原本在游刃有余挡招的周世尧知为何突然发了狠,手下的剑一改先前温润有礼的势头,剑剑凌厉直逼李参军的命门。
李参军也还没反应过来,他慌忙转攻为守,才堪堪挡住了周世尧的几剑。
两人的剑气越来越强,周围的将士都识相地退了好几步,目转睛地盯着他们,连讨论都忘了。
“姐姐,这五皇子为何武功如此高强?”一道血口在李参军的肩膀处绽开,芸竹呼吸一滞,没忍住问出了声。
娄一竹双目凝重地看着周世尧,低声喃喃道:“是啊,真是奇怪呢…”连出招的方式都跟傅骞这样相像。
好像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那边就安静了下来。
视线里的周世尧悠悠地收回了剑,他的目光落到了李参军身上的血口处,慵懒的嗓音多了一丝揶揄:“李参军受伤了?怪本宫一时疏忽,先前好了要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四个字余音未落,李参军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他垂目扫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狠狠地瞪向对面的周世尧。
周围的将士见状,连大气都敢呼一口,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李参军此刻已然怒到极致,李参军在军营中功夫可排头五,向来是他收拾对方的命,怎么可能被初出茅庐的五皇子几招就撂倒了。
李参军目呲欲裂地瞪了周世尧好一会儿,才咬牙道:“殿下好功夫,是臣大意,知殿下师从哪位将军?”
周世尧擦剑的手一顿,语气微沉:“关你何事?”
李参军的脸更黑了,他忿然朝周世尧行了个礼就收剑离去。
还顺道斥走了还在围观的将士。
周世尧的随从见状立马冲上前去,为他递上了擦手的绢巾。
“姐姐,我有一事知当讲当讲…”人都走的差多了,芸竹侧过脸,犹豫地看了她两眼。
娄一竹点头,让她下去。
“我觉着,这个五皇子,和傅骞很像。”芸竹量着她的神色,心翼翼地完了自己的话。
“嗯。”
娄一竹眼眸微动,垂下了双眼,她情自禁地摸向了自己的胸口处,隔着衣物,她能摸到里面的泥人。
她跳下石头,叫芸竹快些走了。
哪知两人还没走几步,就意料之外地撞见了路过的周世尧。
“奴见过五皇子殿下。”芸竹见娄一竹还在发愣,拉着她朝周世尧行礼。
周世尧停下脚步,从上而下地注视着娄一竹的脸,平静道:“起来罢。”
两人称是,接连站了起来。
见周世尧的目光一直停在娄一竹身上,芸竹心下了然,随口找了个借口就先行离去,徒留娄一竹一人还站在原地。
周世尧的随从见四周时时有投过来的视线,转头用眼神无声地驱散路过的人。
“郡…你进展如何?”周世尧像是想了许久,才憋出了这短短几个字。
娄一竹下意识地以为是傅骞在叫自己郡主,怅然抬头对上了周世尧的目光,在看清楚眼前的人后,她的脸上闪过一瞬失落。
她将手里的木匣举到了周世尧眼下:“启禀殿下,这是炊事营的留样,我正要带去给医师看看,过问题大概在炊事营身上,至于下毒的人,我心中已有猜测。”
周世尧拿过木匣,随手将它交到了随从的手中。
“本宫顺路,便替你带去。”
手里突然一空,娄一竹愣愣地放下了手,她在心里暗自奇怪,医师所在的营帐离这少也有一柱香的脚程,哪里顺路了?
突然感觉到周世尧正盯着自己的脚腕看,她顺着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脚腕已经被铁锁磨出了血丝。
今时同往日,自从来了军营她都穿的是上面发放的旧囚服,破破烂烂,就连裤腿长度都合适,脚腕就这样赤裸裸地露在外头。
或许是铁链过于沉重,加之鞋子也合脚,导致原本就细嫩的皮肉被磨破了。
娄一竹倒是没放在心上,在来边疆的路上,她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这点伤她根本会去留意。
“谢殿下,那…要是殿下没有其它吩咐的话,奴就退下了。”娄一竹迟疑地看了周世尧一眼,向旁边退了几步。
见娄一竹要走,周世尧眉头一蹙,竟一把锢住了她的手腕。
娄一竹一个趔踞,差点撞进他的怀里。
布着茧的指腹在娄一竹手腕处摩擦,吓得娄一竹一个激灵,她慌乱地瞪了他一眼,想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
“你手上,也有许多伤痕。”周世尧注视着娄一竹的手腕,那里原本白皙细嫩肌肤上留着很多被枷锁磨出来的痕迹。
搞懂周世尧这番行为的用意,娄一竹见自己无论如何也挣脱了,便只有环顾四周,祈祷没被其他人看见,然这里面的误会就大了,周世尧可是她名义上的堂兄啊,难道懂得避嫌吗?
连他身边的随从脸色都吓白了。
“殿下这是何意?心被人看了去。”娄一竹低声在他耳边提醒着,见他眼眸微动之时,立马趁机缩回了手。
周世尧看着抓空的手一愣,缓缓放了下去:“本宫失态,你先走罢。”
娄一竹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沉默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了,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周世尧的声音:“你的傅骞,是你什么人?”
娄一竹闻言脚步一顿,逐渐握紧了手心:“我心上人。”
迟迟没有听见周世尧的动静,娄一竹再次迈开脚,径直朝杂役营去了。
娄一竹回去的时候正是中午,人差多都回营了,有几个人见她和芸竹自在清闲的模样心里发酸,本想向王姨告她们偷懒,却通通被王姨骂了回去。
然后营中就起了流言,娄一竹姐妹俩靠着狐媚功夫傍上营里的某位大人。
那边好些人明里暗里地挖苦娄一竹,两个丫鬟气得差点要过去骂人,却被娄一竹给拦了下来。
她算告诉任何人今日发生之事,魏戎了要保密,她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自己找死。
四夫人和五夫人倒还好,听她们否定了流言后就没再多问,就三夫人一直用阴阳怪气的眼神量她们,还时时想从娄一竹嘴里套出话来。
娄一竹才懒得搭理她,她和芸竹对视一眼,在看着王姨进帐后就双双起身跟了上去。
在王姨即将踏进那扇屏风之时,娄一竹将她拦住了。
“知王姨此刻是否得空,我们二人有点事想问问您。”娄一竹动声色地亮出周世尧给的令牌,笑眼盈盈地问道。
王姨本是耐烦地咂着嘴,在看到东西后就一改先前的模样,招呼着她们进了自己的那块地方。
那架屏风将王姨的住处挡了个严严实实,凭空给她划出了一间独属于她的卧房来,里面床,桌,镜子样样缺,在她床头边上,还放着一座木鱼。
王姨在她那张床上坐了下来,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挂着虚假的和善笑意。
单从这个动作就能看出她是一个做事非常谨慎的人。
娄一竹一边悄然量这间屋子,一边状似经意地叹道:“唉,今日我们奉命去为魏将军斟茶倒水,却曾想会发生那样的事……”
随着娄一竹的叹息,王姨的瞳孔瞬间缩了一下。
“什么事?”她几乎立刻就问了出来,眼皮上扬收紧,嘴唇水平张开靠近两耳。
这是害怕和恐惧的反应。
可如果她什么也知情,听到娄一竹的那句话时的正常表情应该是好奇且紧张的。
而她提问时眼眉上抬,表示她完全知道问题的答案。
娄一竹将她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一句话的功夫就差多将王姨的心思剥了出来。
她眼底微沉,冷冷地看着她笑了。
作者有话要:
周世尧:我也不想这么快掉马,可是她我是她的心上人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