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受了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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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宗晏只觉得自己像一块浮木,在波涛汹涌的深海里不停流浪,始终靠不了岸,甚至有时候一个巨浪过来,还会毫无防备栽个跟头爬不起来。

    他的眼前时而光明,时而黑暗,如老一辈人口中提到的“走马灯”,竟是井然有序地播放着各种影像,有池歌狼吞虎咽无声落泪的,也有那人被齐纭和几个恶徒得躺倒在地上死活不知......

    裴宗晏看着那一幕睚眦欲裂,捏紧拳头,几次三番想要冲过去把那些混蛋千刀万剐,为自己的朋友报仇,可是他的跟前却总有一道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高墙树立着,让他既冲不过去,也碰不得池歌,几乎要把他折磨得神经衰弱了。

    就这样,他胸口的怒气越积越多,终于到达了某个合适的契机就“砰”的一下炸裂开来。

    裴宗晏的眼前终于迎来了一丝久违的光亮,只不过这一幕却没能被池歌及时捕捉到。

    原来是朋友这段时日既要没日没夜照顾全无意识的病人,又要兼顾家里实在累得不轻。所以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只闭了下眼睛竟然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恐怕要别人过来拍才能清醒了。

    这回,终于轮到裴宗晏把眼睛掀开一条缝,静静地凝视池歌恬淡的睡颜了。他发现这朋友几天不见就已经憔悴成这个样子了,不仅面颊深深凹陷下去,就连鼻梁两侧的黑眼圈也甚为明显深重,整个人就弥漫着一股颓败落魄的气息,看着让人心疼。

    裴宗晏忍不住调动浑身上下仅存的那一点儿力气,勉强举起套着血氧夹的食指,颤巍巍地摸上池歌光滑的脸,并在上面反复摩挲,流连不舍。

    真可怜......这竟是裴宗晏醒来,第一个停留在脑海里的念头。

    这几天,定然受了不少委屈。没关系,都过去了,宝贝。此时裴宗晏还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以为受了点冲击,完全没想到竟然会严重到这种地步,不仅去鬼门关游览了一趟,还差点成了植物人。

    “唔......裴老师别闹了......痒!”池歌还是没有被弄醒,迷迷糊糊中他以为是做梦,正依恋地抓着那根手指蹭来蹭去,还不时发出满足的叹息。

    “裴老师,你快去看......快去看看......孩子......”

    “!!!”池歌闭着眼睛享受了半天,突然觉得不对,他像受了很大惊讶似的猛然睁开眼睛并从椅子上跳起来,随后双目圆睁摇摇欲坠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竟是支撑不住 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我......我还在做梦......对不对?谁快来掐醒我......裴、裴老师......怎、怎么可能......”池歌用手背狠狠地揉了一下眼睛,再次鼓起勇气把目光投向病床的方向,竟毫无防备与裴宗晏投射过来的温柔视线,在半空中对了个正着,顿时他晕晕乎乎,仿佛一下子随着热气球升到了空中。

    “裴老师?!呜呜......呜呜呜......”池歌尖叫一声,突然放弃人类的技能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举着脏兮兮的手就要抚摸裴宗晏的脸。但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何处落下,因为裴宗晏的脸被一个氧气罩占据了大半,再加上缠绕着的各种管线......早已经没有了可以“下手”的地方。

    “呜呜......裴老师......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要这么一直睡下去,只留下我一个人......你......你知不知道,我这里好疼......裴老师,歌快要疼死了!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啊?!我不要保护......不要你受伤不要你躺在床上,更不要你......”

    最后那个残忍的字眼,池歌始终不出口,只能用越来越大声的哭泣代替。如果不是裴宗晏刚刚清醒身体还很虚弱,他不定还会上手狠狠两拳。

    “你老我笨......却不知道,其实你才是最笨的那一个人。谁让你把我护得严严实实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如果你真的......那我......那我还能怎么活?不如也用水果刀抹了脖子算了......”

    前面的所有,裴宗晏都可以安静聆听接受指责,可最后一句话他实在是无法容忍,便拼命用含有悲伤之意的眼神示意“不要了”。他从未有一刻像今天这么无力,想的话出不了口,想表达的意思,又传递不出去,只能徒劳地张了张灰白干枯的嘴唇,从喉间弱弱发出一个单音。

    随之而来的是,床头机器疯狂地鸣叫。

    “裴老师!!!”池歌受了刺激,这才从自己痛苦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他惊骇地发现裴宗晏不知何时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整张脸的颜色比刚才更加灰败还隐隐有些发青,而更令他感到心跳都快要停止的是,那人氧气罩下的嘴角竟然溢出了少许粉红色的血沫。

    虽然量不多,但也足以让池歌身上的力气流失殆尽了。

    “裴老师......来人......快来人啊!!!裴老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醒醒......你快醒醒看着我......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怪你......不该在你醒来这么虚弱的时候,这些混账话!!!我错了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医生......医生你快来救救他啊!!!裴老师......呜呜......”

    池歌心疼地抚摸着裴宗晏逐渐流失热度的手,六神无主地喊着他的名字,希望能将他唤醒。他语无伦次了很多忏悔的话,甚至都动起手来扇自己的脸,可是床上的裴宗晏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再次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