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天下至尊(16)被逮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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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西凉大败,沈去安大获全胜即将班师回朝之事传遍京城,大街巷皆歌颂着这位少年将军的丰功伟绩。

    彼时,李淮南正在言相府躲清闲。

    丞相府这座府邸距离市井最繁华的地界有些远,位处于偏僻位置,远离了市声如潮,倒也落得安逸。

    书房内“滋滋”的声音愈发的肆无忌惮下来,言溪云放下笔,掀起眼皮,略无奈道:“陛下——”

    李淮南舒舒服服的往榻上一躺,手里捧着民间话本看的正忙,“无事无事,言相你继续,不必管朕。”

    言溪云:“……”

    “果然,这丞相府还真是个好地方,舅舅表哥他们都不会再来数落朕了。”李淮南感慨一声。

    自从三公子之事东窗事发后,齐国公多次进宫联合母后一同将她数落一顿,训得她一度下不来台,只能再三保证绝无下次,母亲才放她离开。只是这母后那边糊弄过去倒是容易,舅舅可是老狐狸,要是用同样的辞再去保证一遍,他可不一定会信。

    万般无奈之下,李淮南索性出了宫,直奔言相府,美曰其名探讨朝事,可谁知这一住竟连住几日,赖上了言溪云。凡是宫中送来的奏折事务全部交给言相,而她就在一旁看看话本,嗑嗑瓜子,好不悠哉,只是可怜了言溪云,回来还没几日就又忙得不可开交。

    言溪云眉心直跳,他皱着眉头劝道:“陛下如此行事,实在不妥。”

    “何为不妥?”

    “帝者,生物之主,兴益之宗”[1]

    “您为一国之君,理应肩负天下之责,切莫肆意妄为,随心所欲。”

    李淮南合上话本,若有所思道:“言相这是在教我吗?”

    “臣不敢,只是陛下这样连续多日不上朝,将公务转交给微臣,荒废朝事,实在不是明君所为。”

    “那言相觉得朕当如何做一名明君?”

    言溪云刚张嘴,李淮南就出声断:“像父皇那样吗?”

    言溪云道:“先帝乃是圣仁之君。”

    “是啊,父皇已经够圣仁的了,朕超越不过他,朕也不想超越他。”她莞尔一笑,“所以为何要难为自己呢?若不是父皇只有我这一个子嗣,你们也不会想着推我上位,对吗?”

    言溪云沉默下来没有话,只是安静地望着李淮南走到他的前面。

    她歪着头,双手撑着桌子,微微俯身,一双温润狡黠的杏仁眼微微弯起,温和地注视着他。

    她没有话,可仿佛又了很多话。

    这场无形的拉锯战就此展开,言溪云率先败下阵来,别过脸去,低声道:“你赢了,陛下。”

    他似妥协般道,“臣不会再多言。”

    李淮南直起身子,笑嘻嘻道:“这就对了嘛,朕的丞相不应该是那种附庸刻板之人。”她拍拍言溪云的肩膀,“那么,这些政务就拜托言相你了。”

    完后,李淮南转身就走,欢欢喜喜跑出去玩了,言溪云叹口气,认命的拿起笔继续为这位孩子气的陛下批阅奏折。

    还未批阅多久,不一会儿管家便走进,上前低声禀报,“花园中的那位贵客要去参加今晚的花朝节,她让人问您,要不要一同前去?”

    “花朝节?”

    “是。”

    言溪云本想‘不去’,可话已到了嘴边,又想起皇帝那爱玩的性子,头疼的伸出食指掐了掐眉心。新帝本就年幼,活泼好动,爱玩,若是身边没个人看着她,再把自己玩脱了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言溪云放下笔,桃花眼半阖,认命道:“我去。”

    “那人这就去准备。”

    “……嗯。”

    到了晚上,言溪云如约抵达,一抬眼便看见少年换了束装扮,将自己捯饬的容妆焕发,莞尔望着他,“快来快来。”

    今日夜间的京城要比往日都美几分。

    月亮抛下银白的锚,藏青色的帷幕从天际降下一半,只零半点的几颗散星散布在各个角落,泛着银色的光芒。

    今夜,没有宵禁。

    街边的商贩卖力气叫喊着,每户人家的窗柩上都放着几盆鲜花,无数盆盛开的鲜花贯穿了京城的每一条街,花蕊娇俏,骨香四溢,空气中弥漫着几分浓郁的甜味。

    “你闻到了吗?是紫罗兰的味道。”李淮南笃定道。

    言溪云背手而立,闻言果真用力嗅了嗅,一口否决,“不,是菊花。”

    李淮南眨眨眼:“你闻错了。”

    言溪云面不改色道:“陛下若是臣闻错了,臣便是闻错了。”

    李淮南不满意的撇撇嘴,“你这人好生无趣。”

    言溪云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道:“我从不曾参加这种节日。”

    “那你的人生一定会少好多乐趣。”李淮南想了想又道,“我也是。我自在宫中长大,明明知道每逢节日,民间必会有大大的集会,可我却从未参加过,我只能听着表哥讲述。”到最后,她的兴致也没那么高了,没精采道,“我还你呢,这般看来,我的人生也同样单调。”

    “……陛下,”

    李淮南连忙摇摇头,试图将坏心情扔出脑外,连忙收拾好自己,“不了不了,我要去那边看看。”

    完,她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言溪云无奈地道了句“果真是孩性子”,随后望着人群中越跑越远的陛下,连忙跟上。

    “言溪云!”

    “这里有花灯,快快快点过来,我要放花灯!”

    言溪云推开人群,走到李淮南跟前来,只看了一眼便掏银子算付钱,李淮南方推了推他,他便垂下眼,轻声询问:“怎么了?”

    “要两个!两个!”

    “好。”他望着商贩,“要两个。”

    “好勒!您瞧瞧,您还要哪个花样?”

    李淮南率先开口:“要兔子!我要兔子!!”

    言溪云依她道:“那便要兔子的吧。”

    “好勒。”

    买完花灯之后,两人提着花灯前往河边放灯。李淮南将兔子的那盏花灯递给言溪云,自己抱着莲花灯絮絮自语,“我的花灯一定会飘的最远。”

    言溪云听了一耳朵,随意道:“不会飘很远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沉入水底,被泥土埋没。”

    李淮南忽然萎靡下来,惨兮兮道:“真的吗?”

    言溪云:“……”他刚刚到底了个什么???

    “……也,也不一定是真的。”言相费劲心思找补,干巴巴道,“陛下的花灯一看就是花中龙凤,自然会飘得最远。”

    果然,李淮南一听这话心情骤然转晴,抱着花灯欢欢喜喜地向河边走去,“那是自然,朕的花灯一定会飘得最远!”

    她蹲下身去将花灯心翼翼地放在河面上,河水光影斑驳,淡黄的烛火在莲花灯内摇曳多姿。

    她伸出手轻轻地推了一把水,揉皱的清水在她的臂弯下破碎成影。

    “好凉!”李淮南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状,“花灯啊花灯,你要飘得很远、很远,你要将朕的愿望带至远方。”

    她蹲在淡黄的波影前,合起双手,闭眼许愿。

    ……

    “扑通-”

    “扑通!”

    言溪云猛地闭上眼睛,喉咙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少年微笑许愿的画面溜进他的脑海,挥之不去,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心跳不经意间漏了一拍。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画面,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可拼凑起来仿佛却汇成了一副画面:

    神明虔诚的信徒在河边放飞花灯,双手合十,向神明奉上他最诚挚的愿望。

    言溪云倏然睁开眼。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深吸口气,强忍住心头的烦躁,想要将那副画面挤出脑海。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让让!”

    “让开啊!”

    “砰”地一声,水面炸开浪花,不少花灯随之而翻。

    “言溪云!”李淮南大叫一声,见水面迟迟没有人影,衣服也来不及脱,边骂边跳入水中。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又翻起一道浪花,黯淡的夜色中几缕月光落下来,点缀着粼粼水面,月尾勾情,云卷带春。

    “救人啦!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啦!”

    突然,水面上猛地扎出两个人,岸上的呼喊声骤然止住。

    一个少年郎拖着昏迷不醒的男人怒气冲冲地游向水面,岸上的人连忙伸手去拽起两人。

    少年浑身湿漉漉的,清水从额头上滑下,滴滴答答掉在地面上。他一翻身骑在男人身上,两手交叉放在他的胸膛,开始按压起来,“言溪云!你最好给我赶紧醒来!!你欠我的大啦!!!”

    男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少年一急,索性伸手掐住男人的嘴,深吸一口气刚俯身弯腰下去,男人猝然睁开了眼睛。

    “!!!”

    旋即,猛地一推。

    李淮南瞪眼:“喂!”

    “咳咳——”言溪云边咳嗽边坐了起来,他的颊边染着几分不自然的红,除此之外,神色冷淡没什么别的反应,“多谢,我无事。”

    顾忌还有不相干的人在场,他并未用陛下的称呼。

    李淮南“哦”了一声,“没事就行。”

    “咳咳……”他握拳咳嗽几声,垂下眼去轻轻摇了摇头。

    “看你样子应该也没事,”少年撸了一把湿漉漉的发,“好没意思啊,言溪云,我们回去吧。”

    “嗯。”男人率先站起身来,紧接着伸手扶着李淮南起身,随后,退到她的后侧,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咳嗽着。

    浓郁的夜色下遮住了男人眼中的晦涩与颊边的绯红。

    无人知道,他方才睁眼的那一刻,心率快的仿佛即将破膛而出,明明是落了水,可脸上的温度却怎么样也褪不去,热的他有些头脑发昏。

    他已经尽力去控制脸上的热意,可任凉风轻拂,任他面红耳赤,无人发觉的夜色下,言溪云顶着一脸绯色跟在李淮南的身后回了家。

    ……

    石桥上。

    黑色的发带在凉风中飞舞。

    从这个角度望去,那救人的少年侧着头与昏迷不醒的男人吻在了一起。

    虞苏苏挤着眼四处张望,硬是不敢去看少主黑如木炭的表情。她站在少年身后,有些同情地望了他一眼。

    少年单手握拳背在身后,身形颀长,一袭黑衣几乎同夜色融为一体,他的脸上面无表情,神色寡淡,唯有眸中压着几分晦暗的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