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50“小意,我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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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晴优雅下车,路上路灯明亮又幽静,何晴身着一套淡棕色旗袍,白丝绒披肩落落大方,高跟鞋踩上台阶。她在门口已经透过玻璃看见顾意,不算意外,反倒有些欣慰。

    她自己生过那场大病后,便对许多事情都看开许多。

    给顾意电话,当然是希望她能和薛倦缓和缓和关系,毕竟人在生病的时候假如还揣着烦恼,只会雪上加霜。

    而在那通电话之后,顾意来了。何晴心里隐隐有底。

    陈姨原本要睡了,听见声音过来开门,“夫人来了。”

    何晴嗯了声,让她去休息。陈姨哎了声,看了眼顾意和何晴,转去自己房间睡觉。

    客厅里的水晶吊灯亮得晃眼,顾意微低下头,喊了一声妈。

    她在薛倦那里态度分明,势要离婚,到底也是因为“有恃无恐”。她知道薛倦会同意,也不会和她追究后面的事,不会为难顾家,所以可以任性。

    但面对何晴和薛中泽,她却不能那么任性。因为她毫无底气,纵然何晴他们对她还算可以,但那是基于薛倦的情分。顾意明白这道理。

    她不知道何晴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亲自过来,也许是对她不放心。毕竟看她白天的反应,明眼人都不会满意。

    她就这么一走了之,甚至于没交代任何承诺,没明天会不会再来,没日后,甚至于连具体什么病症都没问清楚,就这么一走了之。

    哪个做父母的能忍受?假如顾意换位思考,她也不能接受。

    顾意下意识以为何晴是要来批评她,批评她如此冷血无情,如此冷漠以对。毕竟不管是站在母亲的立场,还是站在薛家的立场,何晴都可以指责她。

    娶她是因为她们顾家需要,不是他们薛家需要。而作为一个儿媳妇,对自己的丈夫如此不闻不问,不过去。

    顾意视线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等着何晴开口。

    何晴的确开口,但不是批评,也没有任何指责。她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只在明天早上吃什么。

    “坐吧,站着多累呀。身体真的没事吗?电话里听你声音真的很糟糕。”如慈母般。

    何晴一面着,一面走向旁边的意式沙发,她拢了拢披肩坐下,将手中的盒子放在茶几中间,朝向顾意。

    顾意讶然中抬头,对上何晴温柔的视线,又再次低头,看向桌上的盒子。

    那是一个青色的绒布材质的盒子,大不过六英寸,大概装着项链。

    顾意直到她把盒子放在茶几上那一刻才休息到她还拿了东西,此刻更是不解,她为什么要给她这个?这是什么意思?表示友好?或者是一种敲,告诫她她如今还是薛家的儿媳妇?

    都不是。顾意全猜错了。

    何晴手搭在膝盖上,保养得优雅大方,看不见太多岁月的痕迹,开口时也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仿佛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是大事。

    何晴道:“开看看?”

    顾意无声拿过盒子,在接触到那个盒子的时候她心里涌起一阵异样的情绪,因此她没有立刻开。

    视线落在盒子正下方的logo上,顾意认出那个品牌,是她很喜欢的一个珠宝轻奢品牌。

    这个品牌做的珠宝首饰好看,并且是销量,被很多人夸,也被很多人诟病,两极分化。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所以它在前两年的时候宣布破产倒闭。

    那时候顾意还唏嘘许久。

    停顿的那几秒,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

    可以是无端想起的,荒诞的念头。

    顾意缓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项链。一条设计并不复杂,但很巧妙的项链。

    很基础的银制链身,于正中嵌了一颗红宝石,红宝石周边嵌了一圈碎蓝钻,仅此而已。但是在阳光底下,蓝钻会闪闪发光,而红宝石的红又红得很正,夺人眼球。

    它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海底玫瑰。

    她很喜欢,可惜没有买到,因为全世界仅此一条,当她看见宣传图的时候,已经卖出去。

    顾意为此失落很久,没想到时隔多年,以这种方式再见到它。

    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心跳也变快了,甚至于手都在发颤。

    顾意抬起头,落入何晴视线。

    何晴不需她问,已经开口替她解答疑惑:“倦买的。”

    顾意长睫颤动,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不知该些什么。

    何晴又:“他你一定会喜欢的。”

    想起这些,何晴忍不住笑了。她当时就想到的,即便薛倦百般否认,不是买来送给顾意,也在买来之后一直尘封箱底,从来没送出去过,但何晴还是看出来了,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在意。

    真有那么不喜欢的话,怎么会对人家的喜好记得这么清楚?甚至于一眼就能看出?

    密友与冤家,当了解程度超越自己以为的界限的时刻,总是裹挟着别的情意,不是吗?

    “我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可能在你看来,我很像倚老卖老,但是意,人活到我们这个年纪,会很明白很多事情更重要。一些的曲折,可以重新回到大道上的。我只是整理东西的时候刚好看见,我觉得他总是要送给你的,他忘了,我替他送给你吧。”何晴罢,看了眼四下。

    “我相信你会明白他需要什么,或者,你比我更了解他需要什么。很晚了,回家的时候让司机心开车,不要开太快,不要着凉。”何晴起身,“明天见。”

    顾意看着她的背影往门口去,忽然很想叫住她,问一句,假如那不是的曲折呢?

    是很大很大的曲折,折到九曲十八弯,折到面具全非,他们彼此都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呢?

    一切还能这样轻易吗?

    但顾意没问出口,目送何晴远走。两束车灯穿过灌木丛,透过窗户照进客厅,又很快消弭。

    顾意坐在客厅里,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抬头找寻,终于发现是那个钟坏了,它永远地停在了那里。

    -

    晚上顾意没再回顾家,在薛倦那儿的沙发上睡了一宿,第二天带着东西去医院看人。王瑞芝和顾丛文过来接她一起,抵达医院时何晴和薛中泽也在,四个人极有默契地一起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顾意和薛倦。

    薛倦坐在阳台上,陷进沙发椅中,看侧脸的确可以看出消瘦。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更添几分落寞寂寥。

    顾意放下东西,轻声走近,推开阳台的玻璃门。

    薛倦回过头来看她,朝她笑了笑,“你来了。”

    顾意嗯了声,在他身边坐下,桌上放着一杯热牛奶。读书的时候,顾意很喜欢给他带一瓶热牛奶,外加一声早安,阿倦。

    她静默坐着,不知道以什么做开场白。

    顾意左手勾住自己右手手背,十指相扣,看向窗外的高楼大厦,以及层叠缝隙里的蓝天白云。今天的天气很好,微风拂过脸颊。

    顾意终于开口:“你想以此来让我心软,所以心软什么呢?”

    薛倦偏头看她。顾意视线落在一朵马形状的云上。

    他道:“只是想让你心软留在我身边。”仅此而已了。

    别的,他知道就算他真死了,也不可能做得到。

    顾意哦了声,忽然叹了声,“我以为你会点别的什么,比如,让我原谅你。那我就会回答你,原谅你什么呢?

    原谅那场意外的话,我已经原谅你了,我把我放进不幸的芸芸众生里,做不突出的那个,而你只是一个见义勇为的路人,于是你选了谁,我没有任何怨言。

    至于别的,比如,原谅你喜欢我,但你自己毫无察觉。那我不能原谅你,因为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我不想原谅一个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清楚的人。”

    她扭过头,微压下巴,“如果你只是想赌,让我答应留在你身边。我觉得你能赌赢,因为我的确心软。但是,薛倦,你不觉得很亏吗?你是做生意的人,算账比我厉害,你真觉得这样很值得吗?”

    薛倦嘴唇颤动着,轮到他别过头看天,“还好。”

    他嗓音有些哑,完之后忽然咳嗽起来,用手边的热牛奶压了压。

    也许是因为他曾经做那个,需要别人一掷千金来动的人,所以明白要动一个几乎没可能的人,是多么难。

    他不敢想一大步,只敢想一步。为了这一步,他可以花十倍甚至更高的代价。

    因为不花,他就永远也没机会了。

    顾意叹息了声,他们之间的曲折真的太多了,多到几乎把首尾倒置,如今她是那个稳坐高台冷眼旁观的人了,而曾经独坐雪顶的人,如今入了尘世,饱受红尘之苦。

    就好像那些几生几世的爱情故事,神跌落神坛,又有人飞升成神。

    她讲明白自己的意图:“你之前不是,可以不离婚,也不干涉我做什么,我喜欢谁,直到我找到一个愿意为我付出并且适合我的人的时候吗?我同意了,好好治病吧,也想一想你的爸爸妈妈。”

    薛倦看着顾意,好几秒才接话:“我真的想过他们,但是……我这辈子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有所计划的,只有这一件事。我大概让他们很失望。”

    顾意摇头:“不会,他们只会担心你。”

    她又问:“是哪里的肿瘤?”

    薛倦沉声答:“腹部,还不知道具体是哪儿,目前能给出的方案只有做手术的时候找。”

    “那是良性还是恶性?”

    薛倦笑起来,为她这如稀松平常一般的关怀:“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笑?”顾意无语。

    薛倦抿唇,却忍不住笑容更甚,“因为今天天气很好。”

    因为你就像好天气。

    顾意霍然起身,进了里间。他们四个坐在外间闲谈,声音不大,聊一些家常话题。

    正聊着,护士过来,要推薛倦去做检查。

    薛倦坐上去倒是配合,临走前却拉着顾意不撒手,“陪我去吧,好吗?我有点害怕。”

    现在知道害怕了?顾意闭眼,但见一旁四位家长的视线齐刷刷盯着她,她只好妥协。

    “行。”顾意跟着他一起去。

    护士推着薛倦,顾意在身侧跟着,走着走着就到了身后。她看着薛倦坐在轮椅上的背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以前怎么会想到折腾到这种地步,和医院离不开了。

    薛倦回头找她,顾意快步跟上,问了护士才知道要去抽血。

    护士动作利落,要扎针的时候,薛倦却用另一只手抓住了顾意的衣袖,将眼睛藏起。

    还是那句话:“意,我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