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遥浅回到出租屋，罗梅跟孙光都在。

    孙光勾着脑袋朝她身后扫了一眼，咧咧嘴，一脸贱笑的去了厨房。

    罗梅：“姐，你现在好点了吗？”

    姜遥浅：“嗯，已经好了，可能是昨晚吹风了，没什么事。”

    “那就好，早上吓到我了，敲了好一会门都没听到你的动静，孙光在外面跑老远去找店面了，还好哥他赶了过来。

    孙光端着饭菜出来，提了一句：“哥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这饭菜一直热着呢，就等着你们。”

    又不是鸿门宴，躲个毛呀。

    姜遥浅替解遇解释道：“他晚上要上班，应该要回去休息了。”

    孙光舔舔牙根，突然笑得极其暧昧：“听梅子了，我哥当时挺紧张啊。我们认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女人上心呢。”

    他的是真又真的话。

    而且他还想跟姜遥浅掏些底。

    姜遥浅只当孙光又滑嘴了，她不想加深误会，就了：“我们高中是一个学校的，他那时候的班主任是我姨。”

    丁娴生病了，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的情况下还能一下子给十万，肯定是丁娴曾经给过他什么帮助。

    “真的假的？”

    孙光惊讶又透着兴奋：“那你们不是以前就认识了？难怪呀。”

    难怪怎么扯他们的关系都不见他真生气。

    姜遥浅摇摇头：“没有，我们不是一个班级的，他那时好像也经常不在学校，我们不认识。”

    “那也是挺有缘分的。”

    孙光边着边递给罗梅一个眼神。

    罗梅接收到，问着姜遥浅：“浅浅姐，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孙光扬着声调应和：“傻梅子，姐上次在火锅店不是了，分了，没男朋友。”

    姜遥浅也回了一个“嗯”，看他们一问一答的，心里隐隐猜到他们想什么了。

    她有些吃不下了，又不好放下筷子。

    女人在某方面到底敏锐些，罗梅这时应该看出了点什么，有些不想再问。

    孙光忍不住了，拉出凳子坐在姜遥浅旁边，直接了当道：“姐，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嗯......挺好的。”

    “对吧？我哥那人绝对没话，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就他那本钱在床上也绝对够让女人——”

    罗梅在他后面狠狠拧了一下。

    孙光的舌头立刻卷了个弯：“也挺能挣钱的，以后绝对够你吃喝不愁，怎么样？想跟我哥谈谈吗？”

    姜遥浅放下了筷子，低着眼认真道：“我暂时还不准备谈恋爱。”而且这显然是他们在瞎撮合。

    “为什么啊？姐，你该不会还等着你的前男友吧？”孙光随口道。

    这句话像是一巴掌，姜遥浅的脸色瞬间变了。

    孙光看到了，目光奇异：“不会真的吧姐？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那傻逼有什么好去想的？”

    罗梅踢了孙光一脚。

    姜遥浅摇摇头，坚决道：“没有，我就是不想谈。”

    一阵沉默，孙光挠挠眉：“行吧，姐，你别介意，我这个人就是嘴上没把门，特嘴贱，别放心上啊。”

    姜遥浅：“嗯，没事。”

    孙光还有点不死心：“不过我跟你，这男人，你不换换是不会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好，再考虑一下啊姐。”

    罗梅已经拖着孙光进了房间。

    还能听到她声问着：“真要换换才知道哪个好？”

    孙光：“当然是真的，你要不怕腿被折咱也可以试试。”

    罗梅：“......”

    姜遥浅：“......”

    *

    孙光的门面找到了，五十多平，年租三万，位置挺不错的，在闹市口附近。

    罗梅也出了月子。

    饭馆开业的前一天，孙光把解遇还有姜遥浅都叫了过来，让他们试试菜。

    菜一盘接着一盘端上来，摆在解遇面前的都是红辣辣的菜，姜遥浅面前的就清淡一点，荤素都有。

    “哥，姐，你们尝下。”

    孙光收拾好了，抹一把汗，站边上目露期待地盯着他们。

    姜遥浅拿起筷子尝了道菜，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

    倒不是惊讶味道多么好，而是这道菜竟然有埠城老家的味道。

    姜遥浅抬眼看向孙光。

    孙光嘚瑟着：“姐，怎么样？味道还行不？”

    姜遥浅又尝了两道菜，重重地点了下头。

    心里不得不佩服孙光。

    孙光看起来没个正形，话也油腔滑调不上谱子，人却很聪明，心思也十分细腻玲珑。

    姜遥浅有预感他的生意应该不会差。

    她看向解遇。

    却看到他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也没抽，就漫不经心地夹在手里，身体微弯着，一只脚蹬在桌腿上，后背向上拱起。

    “怎么不吃了啊哥？口味应该挺正宗的吧，我可是特用心地学了你那儿的菜。”

    姜遥浅听出了什么，看着解遇，露出惊讶：“你不是埠城的？”

    孙光回答：“不是啊，姐你不知道？哥是宁潍人，那可是个好地方，那儿的男人俊又猛，那儿的女人们盘条靓顺啊。”

    他到最后竟然还哼唱起了不成歌的调子来。

    姜遥浅完全不知道，她顿时好奇解遇怎么会到埠城，两个地方距离十分远不，埠城的教育、经济，各方面也根本比不上那里。

    相对宁潍，埠城充其量也就是个南方城市。

    解遇只是垂着眼。

    姜遥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是在盯着胸前那个微微晃动的骨坠。

    可能是因为他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同，她也跟着看着。

    盯着盯着，姜遥浅的汗毛突然无端就要竖起。

    有一瞬间，她差一点就要脱口问出什么。

    后面孙光看着手机叫了起来：“我呢，今天怎么那么多卖花的，原来是母亲节啊。”

    姜遥浅回了下神，看过去。

    现在正是学生放学的时间，天边彩光晕染天色未暗，人声纷杂，左边的道上稍微有些堵，路边好几个人拎着花篮卖花，还有的推着车子沿街卖。

    有个中年女人看到他们望过去，已经停了下来。

    孙光朝她直摆手，然后扭头道：“唉，我就是想买那也得有人去送啊，我那妈跑得早，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罗梅也开口：“我亲妈看我是个赔钱货，一生下来就把我送人了。”

    孙光立刻圈住罗梅的脖子，凑过去又温柔又亲昵：“叫我爸爸，我给你当爹又当妈。”

    罗梅顿时憋笑着狠狠给了他一肘子。

    两人显然都是无所谓的样子。

    解遇没话。

    孙光跟罗梅看向姜遥浅。

    姜遥浅沉默一下，开口：“她是一个老师。”

    孙光还等着，看姜遥浅不话了，问：“这就没了？”

    姜遥浅突然笑了起来：“嗯，没了。”

    “......”

    每个人都有故事，他们或是起来坦然不在意，或是根本无从起。

    那么鲜明灵活。

    试完了菜，孙光跟罗梅还要收拾一下饭馆，解遇晚上要去酒吧上班，就让姜遥浅跟解遇先回去。

    姜遥浅跟在解遇后面慢慢地走着。

    前面街里的包子铺传来一阵浓浓的面香，老师傅把蒸笼开，热气腾腾的，包子香不一会就溢满了半个街道；另一边的烤鸭店门口放着一个大烤炉，烤炉旋转着，里面串着一只只焦黄诱人烤鸭；再前面呢就是一个大超市，门口的喇叭不停地喊着今天的特价促销活动，里面人群拥挤热闹，出来的人疲惫却又满载而归。

    解遇今天实在有些沉默，或者是什么东西被压制之后的冷漠，穿走在人群之中，却又脱离在热闹之外，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到分叉路口的时候，姜遥浅看到一个花店，她停住，刚要侧头跟他什么，结果就发现他步子根本停也没停，已经走到了前面。

    “......”

    姜遥浅顿了一下，没叫他，自己走进了花店。

    第二天下班，姜遥浅直接去了孙光的饭馆。

    没想到来吃饭的人这么多。

    门头上“梅子菜馆”几个字飘着油烟气，门两边摆着两排她昨晚定的花篮，饭馆里面坐满了人，外面的空地上也摆了好多张桌子，现在已经坐满了一半。

    孙光炒热菜，罗梅摆冷菜，两人忙得热火朝天。

    姜遥浅这才看到孙光的发型换了，原来头上那撮醒目的蓝毛已经剪了，头发剃得挺短，看起来十分精神。

    姜遥浅没看到解遇，以为他要上班没来，往里走才看到他在外边一个角落里宰鱼。

    他背对着这边，坐在一个凳子上，一条腿屈高歪着，另一条腿伸直在前面，随手抓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刀一划，一刮，再刷几下鱼鳞，一条杀好的鱼就扔进盆里。

    快，干净利落。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姜遥浅走进饭馆，卷起袖子，问着正颠勺的孙光。

    孙光抬脸一看，立刻龇牙笑着招呼：“姐你来啦，等我一会啊。”

    他把菜盛进盘子里，端着菜带着姜遥浅往外走：“姐，你就坐那，最前边的空桌子就行，那位置看得最清楚。”

    姜遥浅有些没明白。

    孙光又声叫着解遇：“哥，哥，再去坐一会呗，先把人引过来再，要是再有人要号码，你就直接报我的得了。”

    姜遥浅：“......”

    解遇懒得搭理他。

    他洗了手，拎了拎身上的黑背心，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水还是汗。

    有大姑娘、媳妇，婆婆阿姨的都忍不住朝他看两眼。

    不长相，光那个子往这一站就够招眼了。

    孙光把菜送过去，看到有新来的客人，见男的叫哥，见女的就叫姐，招呼人坐下后立刻叫梅子送来瓜子花生米，再递上一壶茶水，脸上一直笑呵呵的，特别会来事。

    姜遥浅左右看看，最后走到角落里，戴上边上放着的橡胶手套，去清洗解遇刚刚杀好的鱼。

    孙光回头的时候看到了，立刻朝使劲解遇眼色。

    意思这么好的女人还等什么，赶紧上啊。

    解遇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无不无聊？”

    孙光走过来，声着：“哥，你就没有发现自己对姐有些不同吗？”

    解遇丝毫不上心的样子：“哪里不同？”

    孙光想了想，道：“你每次都会抬眼看她。”

    解遇听了似乎觉得好笑，瞥了他一眼：“嗯，我还天天抬眼看你呢。”

    孙光：“......”

    完全不开窍的样子。

    “行吧，哥，不，大爷，那您找个位置坐一下，我给你们炒两菜行不？”

    孙光低头哈腰着，就差在肩膀上甩条毛巾了。

    解遇终于忍不住抬腿踹了他一下，朝外面走去。

    斜对面的马路上停了一辆车。

    “大律师，下车啊。”

    丽怡今天出院，他们家要请沈书吃饭。

    沈书下了车，却没跟方成朝饭店里走，而是对他道：“你们先进去吧，我等会。”

    方成：“怎么了，有什么事吗？那我们先进去个招呼吧。”

    “私事，很快就好，你进去吧。”沈书似乎很没耐心，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起来。

    方成沉默了一下。

    自从沈书他们家当年出了事后，她性格大变，后来又转学搬了家，现在几乎已经找不到从前恬静的影子了。

    “好的。”他道。

    走进饭店前，方成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沈书是直接朝对面的饭馆走去。

    解遇正坐在桌子上低着头玩手机，一条腿伸得老远，胳膊肘抵在桌边，桌子上罗梅刚送过来两盘冷菜，又开了一瓶冒着冷气的啤酒，孙光在炒热菜。

    “赵雷强躺进医院里，跟你有关系吧！”旁边站了一个人。

    解遇手指停顿，压着眉掀了下眼皮。

    沈书还是穿着一套板正的职业套装，短头发别在耳后，目光凌厉火亮，透着厌恨憎恶。

    在清吧时，那个赵雷强跟她了他的很多事，他玩女人，搞别人的女朋友，还他被老女人包养。

    她又恶心又痛快。

    但是还不够。

    他不应该好好地坐在这，他应该跪在地上，趴伏在恶臭的淤泥里，应该活得像条野狗一样。

    “滚。”

    解遇只了这一个字就低头继续玩着手机，仿佛只是看见了一只恶心人的苍蝇。

    沈书浑身的刺一下子被激起来。

    他凭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拿这种眼神看她。

    沈书两边扫一下，然后快步过去，拿起一个客人桌上的菜盘子就朝解遇砸过去。

    解遇头一偏，躲过了盘子，菜油却落在他的头上。

    盘子哐当当地落在地上，竟然没碎。

    姜遥浅洗好了鱼，听到后面动静，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解遇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红红的辣椒油正顺着他的头发丝往额头、带疤的眉里、脸颊上流。

    红得像是血。

    他闭了下眼，又慢慢张开。

    那个眼神，看得姜遥浅的心立刻狠狠颤了一下，之后又完全怔住。

    她总算想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