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痞无赖样, 掩藏不住的傲气，哪怕是在这几近表明心意的时候。

    这就是解遇。

    “解遇，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姜遥浅皱着眉。

    她真的一点心情都没有。

    解遇听了这话, 目光停顿一瞬，慢慢收起嘴角。

    这下脸上是一点笑也没有了。

    “谁在跟你开玩笑？”

    他不笑时，眉眼便显冷, 此刻眉骨越加清晰, 脸部轮廓印得深刻, 连线条似乎都变得锋利起来。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这话听着又冲又呛人。他盯着面前的人, 眼神就是一把把尖勾子，锋芒太过, 刺挠挠的让人不舒服。

    这样子哪里是在表白？

    两人靠得这么近, 目光直直对上。

    遥浅被迫把那双眼里的东西看得清楚。

    认真的, 强势的，动真格的。

    一点不再掩藏的。

    姜遥浅看得心底微惊，下意识地就移开了视线。

    手指攥了攥，后背也跟着绷了起来。

    身体却被残存的心气拉着, 犟着没动。

    “罗梅他们呢？”

    僵持一会，姜遥浅撇开头问。

    明显的逃避, 转移话题。

    解遇盯着她看了一会，抬起头看向车灯不停闪烁的路面, 低声冷嗤一句：“出息！”

    然后脚尖踢着地, 表情透着明显的不爽回答：“你管别人干什么？我怎么知道他们去了哪。”

    这从来就不是个多温柔有耐心的人。

    装也难装出来。

    应该也不屑去装。

    姜遥浅转过身, 往前走, 身体还绷着，语气倒是松了下来：“刚刚从饭店里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他们了，你们不是一起过来的？”

    解遇双手插进裤兜, 迈着长腿，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不是，凑巧。”

    睁眼瞎话。

    脸不红心不跳的。

    姜遥浅没再问下去。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往前走着。

    夜风从侧面刮过来，劲不大，却一下又一下地没完没了，刮得人无端地就生出了些烦躁。

    “喂，姜遥浅。”

    解遇突然停住脚步，叫了前面的人一声。

    姜遥浅听到声音站住，回过头。

    风声带着他的话穿过来。

    “他就那么好？”

    身后的人面无表情地问着。

    “陆林野，真就那么好？”

    好到你们好了这么久。

    好到，让你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

    姜遥浅看着解遇，各种嘈杂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变大。

    他俯视过来的目光冷静又平淡，像是单单要问个明白。

    又像是故意。

    随意又轻蔑地揭着人伤疤。

    姜遥浅攥着手，垂低视线，两排长睫毛仿佛要被照过来的光虚化掉。

    嘈杂流荡的灯火灌进瞳孔里，拂过脸颊的细发像是丝丝密密的针刺。

    全都压不住地往里钻了又钻。

    她没有回答。

    *

    孙光拱背耸肩地趴在阳台上，双手握成望远镜晃来晃去。

    看到楼下那两道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人影时，他立马扭过头一脸坏笑地问着旁边的罗梅。

    “猜猜，咱哥这是成了没成？”

    罗梅望过去一想，想了一下，摇头。

    猜不出。

    孙光又转回头，勾着脑袋望着楼下，龇龇牙。

    “看哥这样啊，我猜——”

    他拖长了调子刚要什么，突然猛地一下按低罗梅。

    两人一起蹲下了身体，贴在墙边上。

    “卧槽！好险！”孙光声地爆了粗口。

    差点就被逮个正着。

    他可不能让哥知道他们在偷瞧他热闹。

    解遇从楼上收回视线，低下头，脚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一颗石子。

    再时不时地掀下眼皮，瞧一眼前面那个挺得笔直直的背影。

    能感觉出来她的冷漠不悦。

    正好。

    他也不痛快。

    大家一起。

    快到楼下了，解遇终于出了一声。

    “喂。”

    姜遥浅脚步没停，只当没听到。

    “姜遥浅！”

    那声音顿时冷了下来，带上脾气了。

    姜遥浅依旧没理他，等踩上台阶了才回头，脸色冰冷冷的。

    谁惯着他脾气？

    结果头一抬，就见什么东西朝她扔了过来。

    “接着。”

    姜遥浅忙伸出双手，弯着腰才险险接住。

    张开手一看。

    一颗糖。

    姜遥浅明显愣了一下，抬起头，朝解遇看过去。

    解遇双手插在裤兜，懒懒地朝她扬了下眉，一脸漫不经心地瞥她，开着口：“还看什么？”

    而后嘴角朝她敷衍地扯了下：“要是舍不得走了我们就再聊聊。”

    “......”

    真的懒得再听他话了。

    不是故意戳人心口就是这么消遣人。

    姜遥浅直接转过身，一秒都不停地上了楼。

    ......

    几分钟后，孙光拿着两瓶啤酒窜下了楼。

    一眼就看到了楼下坐着的人。

    形单影只，风声飒飒，瞅着都凄凉。

    孙光轻咳一声，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猫着腰走过来递给解遇一瓶啤酒。

    “哥，喝点。”

    解遇伸手接了过来，弯腰找个石头尖一顶，瓶盖开了。

    孙光也开了酒，觑一眼解遇，脸上有点憋不住，赶紧猛喝一口酒来压压，结果差点没呛住自己。

    “咳咳，哥，跟兄弟呗。”

    解遇捡起地上的瓶盖，手臂垂搭在腿上，瓶盖在指尖直着转，垂着眼没话。

    孙光凑近一点：“刚刚姐上去了，看起来不太高兴啊，你又欺负人家了？”

    解遇终于朝他抬了一眼：“你很闲？”

    孙光一脸笑嘻嘻的：“哥，别这么啊，兄弟这不是关心你嘛？”

    解遇没心情搭理他，瓶盖怼在地上，仰头喝了一口酒。

    孙光忍不住了，用胳膊肘抵过来一下，挤眉弄眼：“诶，哥，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嗓子过了遍酒，解遇的声音听起来低、又冷冽，语气懒懒的没劲，声线却贼勾人，再配上这身架子模样，哪个女的能抗得住？

    孙光“啧”了一声，把酒瓶放地上。

    他的两只手抬起来，慢慢地、慢慢地靠近，然后“唰”地一下猛地握在一起。

    还看着解遇，表情特贱地“噢~”了一声。

    解遇：“......”

    “有毛病！”

    他直接抬腿朝孙光踹去。

    孙光早有准备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躲边上嘿嘿直笑。

    简直欠得很。

    下一秒，一个酒瓶盖就朝他脸上飞了过来。

    孙光猛地低头，险险才躲过，嘴里嚷嚷着：“不是，哥，这有什么不能的？咱们大荤话的时候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解遇懒得再看他一眼，垂着眼皮喝着自己的酒。

    孙光立刻又贱嗖嗖地凑了过来，拿起地上的酒瓶，举过去硬碰了一下。

    喝了一大口啤酒，他眯着眼十分爽地喟叹了声，总算正经了一些：“不过哥，真的啊，别怪兄弟你，今天真有些心急了点。”

    你不心摸一下就得了呗，怎么还一直硬抓着人家不放了？

    孙光抬着手臂压在解遇的肩膀上，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谈着经验：“感情这种事啊，真的急不得，情难自禁我们也能理解，可是姐那什么情况你又不是没见到，你总得给人家时间缓缓吧？”

    早上才撞上那场面，晚上你就来这一出，要是能成那才真叫怪了。

    你看，现在可不就吃瘪了？

    “啰嗦完了？”

    解遇推开孙光的手臂，似乎要起来。

    “诶，哥，别啊，再聊聊，再聊聊。”

    孙光赶紧一把拉住人，腮帮动动，硬把脸上的笑压回去，想了想，有些好奇：“哥，你......姐跟那男的是什么情况啊？”

    你要还有感情吧，那一口咬得可真不是假的。

    你要没感情吧......

    那又怎么能把自个逼成那个样？

    孙光低眉深思，猜测：“看那男的好像还缠着姐呢，而且条件也不差的样子，你姐......不会真的想复合吧？”

    那他哥这......

    可就不怎么好搞了。

    “不会。”

    解遇吐了两个字，脸上看不出一点担心的样子。

    “为什么？”孙光立刻两眼冒亮，来了点精神。

    解遇又灌了一口酒，眼里不带笑意地朝孙光扯唇，嘴里出来的话好狂：“因为，现在有我了。”

    想也没门。

    孙光：“......”

    得了，看来是白操这个心了。

    ……

    夜里的时候，孙光的电话响了起来。

    罗梅被吵醒了，带着浓浓的睡意问是谁。

    孙光半睁着眼拿过手机，还想是哪个孙子大半夜电话，结果看清楚来电立刻把到口的脏话憋了回去。

    是赵哥的电话。

    “喂，赵哥？”

    孙光拍了拍罗梅，让她继续睡，自己起来套了条裤子，光着脚站窗户边接电话。

    听了一会，那窗口刚刚还有点犯迷糊着的人瞬间像是被灌了口风油精，彻底醒脑了。

    “行，谢谢赵哥了！”

    ＊

    天蒙蒙亮，世界将醒未醒。

    青灰遮了大半个天，街道上清清凉凉的，一间间低矮的店门紧闭，不知哪里困着一只野猫，一声又一声地哀唤个不停。

    挺吵人。

    有人的脚步声经过、停下。

    那人不知道干了什么，猫叫声突然就凄厉起来，一声尖过一声，刺耳不停，在这天低压抑、暗影婆娑的凌时分，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没一会听到“喵呜”一声尖嚎长叫，一只黑猫不知道从哪里仓皇逃窜了出来，一眨眼就跳跃过墙头消失不见了。

    孙光胳膊下夹着一根长棍蹲在路边，眯着眼十分无聊地抽着烟。

    他面前的地上已经铺了好几个烟头，整整齐齐地摆着。

    听到巷子口那边有脚步声，孙光一侧头，便看到从巷子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戴着帽子，身腿笔直，个子戳得快要与巷口的围墙高，一眼看去几乎与昏暗融为一体，却又破风穿透黑暗而来。

    穿得浑身黑黢黢都能这么扎眼。

    不是他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