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光立刻掐了烟站起来。

    “哥！”

    他使劲挥手招呼。

    解遇低头挥弹着手指上沾到的几根黑丝毛, 听到声音，抬了下眼，透过压低的帽檐睨向前面笑嘻嘻站着的孙光。

    “......”

    “你怎么在这？”他边走过来边皱眉。

    孙光笑皮笑脸地跺跺脚, 没回解遇的话，反而问道：“哥，今天酒吧不是早下班了吗？怎么才来啊, 我都蹲这好一会了, 腿都要麻了。”

    解遇显然没心情跟他去闲扯, 看了一眼他夹着的长棍, 直接冷冷道：“回去！”

    孙光不听，把棍子往肩上一搭, 就跟个街头混痞子似的：“等完事了一起回呗, 我一个人回个屁啊？”

    解遇眉心拧紧, 盯着孙光，语气一点也不好：“你来凑什么热闹？腿刚好又不想要了？赶紧回去，这没你的事！”

    “哥，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什么叫没我事？是不是兄弟了？人家赵哥也不放心，特意让我看着你点呢。”

    孙光过来是怕他哥会吃亏, 赵哥可不是，人家那是怕解遇碰着人了万一来了狠, 不心把人给着什么问题了。

    他让孙光过来, 是到时候好拦着解遇一点。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解遇找人什么事, 但是能让他找了这么长时间的, 这里面的事肯定不。

    “没事，不用你管！”

    解遇有点烦了，眼神狠压过来, 那股劲直盯得孙光心里都有点发怵了。

    “这不行，什么都没用，我可不是会丢下兄弟的人！”

    孙光也来劲了，头一扭，直接不朝他看，反正走他是肯定不会走的。

    接到赵哥的电话时才夜里一点多，要不是怕被窝里的梅子担心，他恨不得当时就过来蹲着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他哥找人找了多久？

    这里头的事，大着呢！

    这样子别是通了，估计就是上脚踹也踹不走，解遇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下眼，眉头紧拧，显然是烦得不行。

    孙光看他哥没动静了，拿下棍子偷偷瞄过去两眼，掏了掏口袋，抽了根烟咬上，然后胳膊肘暗暗戳了戳旁边的人，示好地递上另一根烟。

    解遇眼尾扫了一下，抬眼看前面，没接。

    这是心里不爽着呢。

    孙光摸了摸鼻子把烟收回，嘴里咬着的烟也拿下来夹耳朵上，环视了一遍毛影子都没有的街上，开口道：“哥，赵哥让我去他酒吧，你觉得怎么样？”

    等了一会，才听到没好声气的话。

    “想去就去。”

    赵哥应该是知道解遇留不住多久，所以开始物色人了。

    孙光这个人虽然惯常没个正形，但是头脑灵活，能会道，模样虽然不抵解遇，却也不差，看人时眼嘴带笑，有种蔫坏蔫坏的帅，而且他不像解遇，他是从就混在三教九流里，对里面的很多事得心应手，其实还是挺适合呆酒吧这些地方的。

    “我不是因为那个赵瘸子嘛。”

    到这人，孙光垂下眼，低头怼了怼手里的棍子，重重地冷哼一声。

    那是赵瘸子跑得快，要不然他们的事没完着呢！

    “赵瘸子是回老家了，但是怎么人家跟赵哥都是实实的堂兄弟，关系在这怎么都跑不了，赵哥是提了让我去他那，但是人家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谁知道？”

    反正要是他，谁跟他哥不痛快那跟他就绝对没好商量，他可没那么大肚量还花钱把人请到眼皮子底下。

    难不成是嫌不够糟心的？

    要不......

    就是把他叫跟前等着以后好收拾他呢！

    孙光脑子里转了两圈，越想越得这个倒是有点可能。

    就孙光那点心思，不用猜都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解遇斜他一眼，冷嗤着：“你当别人都是你呢？”

    停顿一下，又似不太耐烦地开口：“赵哥那没问题，你要是想去就去，不过跟在他后面就别再想东想西，赵哥……人不错，跟着他，你以后能学的东西有很多。”

    解遇的态度是看着不好，话里倒是认真了许多。

    孙光听解遇这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拍了下手里的棍子，咧嘴：“行，我哥要是行那肯定就行，照干。”

    解遇扯扯唇线，脸上没丁点笑。

    的好听，刚刚怎么不见你照干？

    孙光嘿嘿了两声，食指挠了挠眉心，眼随意这么一瞅，猛地一顿，立刻伸手指过去：“哥，那边那个，是那人吗？”

    解遇也已经看到了，正抬眼紧盯着那儿。

    马路对面的卷帘门被拉了起来，一个瘦瘦弯着腰的男的急忙急慌地进去，一会拿了什么东西出来放地上，开始拉卷帘门。

    这样子就是要走了。

    “喂！”孙光招呼一声，抬脚要过马路。

    那男的拿好地上的袋子转头望过来，天色乌蒙蒙的，人都还没看清，就见他“哗”地扔下手里的东西，撒腿就跑。

    孙光愣了一下，怎么都没想到这人竟然能这么孬种，“草”了一声，抓着棍子就冲过去。

    旁边的身影更快、更猛。

    这时的天色已经肉眼可见地褪开了一层。

    浓郁渐变的靛蓝推叠涌荡开接连的大片青灰，天边隐隐约约地现出一点鱼肚白，那一线白，像是巨大的帷幕不经意间被切开了一条长口子，仿佛下一秒就会从里面蹦出什么。

    不过天依旧是暗的。

    冲过马路，飞越过路边栅栏，解遇那道几乎隐进暗里的身影，竟真有些像是鬼魅影子，又疾又迅猛，眨眼间就要追上前面那男的。

    孙光也卯足了劲紧跟着。

    “草！给老子站住，你他妈跑个屁啊！”

    王三听到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口剧烈地一鼓一鼓，脑门上流着冷汗，后背直发凉，别是停了，这下简直是更不要命地跑了。

    极大的恐惧与求生欲是真的能激发出人的最大潜能。

    可惜碰错了人，就没多大点用了。

    在后面的身影贴近，王三几乎逃不掉就要被抓住的时候，他突然跄踉了几个大步，身体一歪扭躲过耳旁的劲风，然后迅速拐了个弯，钻进了前面的窄墙路，开始没命似的往里跑。

    这是城市的老区。

    连绵起伏的一大片老房子，房子与房子之间，夹着细细长长、弯弯曲曲的巷道，宽点的不过两米，窄的就只能容一人。

    阴暗、潮湿，墙底边布满了青苔，湿滑整齐的青石板，块块深嵌平铺，一直蔓延进巷子深处，整个巷子里都是一股被雨水长时间浇注腐蚀出来的浓腥味。

    解遇没有立刻追进去，弯着腰在巷口停了一下，转头对后面龇牙咧嘴跑过来的孙光快速道：“你不用进去，在外面等着！”

    “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先快追吧，人都要给跑没了！”

    眼看着前面的人就要跑没影了，孙光简直无语，扶着膝盖直朝解遇摆手。

    真替他急。

    解遇不再多，回头就进了窄道里。

    孙光歇了两下，摸了摸腿，嘶了一声，也跟了进去。

    进了巷子里面，四周顿时就更暗了。

    除了风与脚步声，就剩这前后追跑的三人了。

    王三显然很熟悉这一片地，拐了一个弯，又拐了两个弯，短短距离再追过去，就连人影子都见不着了。

    解遇在岔路口停下。

    丁点儿大的岔路口，四面八方都是高高竖起的围墙，每个围墙与围墙之间都夹着条长道，一条接连一条，纵横交错。

    压根猜不出人跑进了哪一条。

    孙光从后面跑过来，看到解遇停下还纳闷，边跑过来边问：“哥，怎么不追了啊？”

    等到了，跟着一看。

    “……我去！这什么破地？这特么是要走迷宫呢？”

    孙光方向感不太好，就这么看看都觉得脑门胀。

    “哥，我们分开找吧。”

    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办法了。

    总不能就这么干瞅着让人跑了。

    解遇抬头往四周看了一圈。

    高高的院墙，大概是为了防贼，每个墙头上都竖满了碎瓶碴子，瓶碴尖口朝上，稳稳扎进墙头的石灰泥里，经年累月却依旧透亮锋利。

    很能震慑人。

    “不用。”

    解遇完，后退两步，突然一个助力，猛地冲向一面围墙，两脚踩上墙面，伸手抓住墙头，身体向上一用力，整个人就上去了。

    “哥！”

    孙光来不及阻拦，大叫一声，脸色都变了。

    解遇立刻伸手示意孙光别出声，半蹲在墙头上四处搜寻。

    手是立马就开始往下淌血了，都不知道被戳了几个窟窿，人却像没痛觉似的，眼神都没给过一个。

    孙光仰头看着，一时竟然不出话。

    “那边。”

    解遇发现人了，低头向孙光了两个字，然后朝着一处了个包围的手势，直接跳下墙头。

    这熟练利落劲，以前是翻过了多少墙头？

    孙光没空多想，咬了咬牙，握紧棍子朝那方向跑去。

    王三还在不停地跑，后面已经听不到脚步声了，他却不敢停，这地儿他确实很熟，弯弯条条的，不是这里的人转都不一定能转得出去，更别想找人。

    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点不出的搅糊不安感。

    他只能接着跑，哪怕胸口早就憋得发紧了。

    前面又一个叉路，王三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最后左右看了一下，擦了下汗，选择朝左边的巷跑去。

    结果，刚从拐角冒出个头，就被一个黑影堵住。

    很高，贴着墙边，悄无声息过来的人影。

    “……”

    撞鬼了吧！

    王三腿软了一下，魂都要吓没了，慌忙转头，竟希望自己真遇到个了鬼。

    还没跑两步，又撞上前面拿着棍子跑过来的孙光。

    这是一段死路。

    这下，王三终于知道自己今天大概是要完了。

    没等他再想其他，身后一阵风，然后腿跟脸都是剧烈一疼，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一只手卡住脖子，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脖子上黏黏的，一股血腥味直往鼻子里冲。

    王三吓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