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绪(一) “阿梨,我从未觉得你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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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鬼怨缠向着白幼梨挥出短剑的那一刻, 她手腕上的那个玉镯突然迸发出一阵光亮,将鬼怨缠逼出三丈远。

    “砰——”鬼怨缠的身体撞在了石壁上,之后又重重地落下。

    白幼梨的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她垂头看着自己腕间那个光亮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手镯, 心下稍微安心。

    这个梨花白的玉镯也是江肆早前送给她的, 但是她从来都以为这玉镯只是好看, 不知道这它还有这个作用。

    趁着这个机会,萧依云捂着心口于指尖凝聚了一道灵力,划开了白幼梨双手和双脚处束缚住她的水草。

    水草一断, 白幼梨不敢迟疑,连忙拿出了很早以前就被搁置的通讯灵器跟江肆传信。但是,她的灵力进入通讯灵器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点反应。

    白幼梨的心脏一下子坠入谷底,因为这种情况下, 只能明这个通讯灵器所连接的另一方灵器已经无法传信了。

    在这个封闭的山洞里,发送信号烟花肯定行不通的。白幼梨顾不得想其他的, 连忙往腰间的玉佩注入灵力, 开始呼唤距离这里最近的宗门弟子。

    萧依云给白幼梨解开之后,口中喷出一抹鲜血, 脸色惨白得几近透明。她艰难地挪动了半分, 看得出来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但是萧依云还是咬紧了牙关,抽出了灵剑栖灵,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这时候的鬼怨缠似乎已经缓过来了,此刻正在缓慢地蠕动。她伸出了自己的三只利爪, 扒拉在地面上,划出了长长短短数条划痕。

    白幼梨忆起之前鬼怨缠掳走了芸娘,可时隔一天萧依云把芸娘的尸体带回来却还是完整的。如今她又把萧依云和她都抓了过来……

    她又想起老夫人看见萧依云身后的时候, 那般恐惧的模样,就好像看见了鬼怨缠本身。就连她自己在来到涟漪镇的第一天,也差点被鬼怨缠伤到。

    这些事情之间似乎潜藏着某种联系,但是白幼梨此刻脑袋一片混混沌沌,一时间也想不清楚。

    白幼梨一边注意着远处的鬼怨缠,一边贴着石壁挪向萧依云。在此期间,萧依云已经恢复了一丝力气,从玉佩中拿出了一些丹药给自己服下。

    见此,白幼梨也不敢再停留,拉住了萧依云的袖子,“二师姐,我们从那……”

    她话音未落,突然间便失去了声音,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再不出话来。

    只见萧依云的身后突然冒出了一股黑色的妖气,直冲白幼梨而来。而那股妖气,显然是来自鬼怨缠。

    白幼梨甫一接触到那一股妖气,目光便渐渐开始涣散,双目也变得无神起来。她余光中看见鬼怨缠快速地站了起来,就像是从那股黑气中获得了力量,唯一的一只猩红眼球正直直地凝视着她。

    她心中顿感不妙,但下一瞬便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白幼梨梦到了之前,她看见了江肆。江肆手中拿着一柄普通灵剑,面色舒缓,嘴唇一张一合正在跟她讲解剑法的要领。

    而彼时已经长成少女模样的她双手捧着剑法秘籍,仰头看着江肆的面颊,眼神有些呆。

    江肆一眼便发现了她在走神,稍微皱起了眉头,淡声问道:“在看什么?”

    “啊,对不起。”她立马回过神来,赶忙低下头去看书本上的内容。她脸颊通红,目光放在书本上,可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看到梦中的这一幕,白幼梨思绪渐远,她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师兄的呢?或者,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的心思的?

    众人皆道,江肆性子冰冷,不爱与人交道,可以是不近人情。

    但是白幼梨也知道,江肆他有温暖的一面。尽管她在剑术一道并没有天赋,江肆也一直坚持教导她。在无人寒凉的夜里,江肆也会答应陪着她去看何惜花。就算是不熟练,江肆也会拿出灵果和点心让她开心。

    百灵不知道,她早前跟白幼梨男女大防,最大的作用其实不是让白幼梨意识到男女有别。就因为百灵过这件事,之后白幼梨便才会有意识地去思考她和江肆的关系,而不是一直没头没脑地觉得他们两个这种关系就可以永远。

    江肆其实送过白幼梨很多东西,但她最喜欢的便是她一直戴在腕间的那个梨花白的玉镯子。她至今还能回忆起当时戴上镯子那一刻心间的微烫。

    其实当时的白幼梨也不明白当时心中异样的感觉算什么。

    而现在,她猜想江肆其实并不明白,男子赠与女子首饰有什么寓意。

    去年的初夏,白幼梨便开始跟着其他弟子一同下山,在苍山派方圆短短的一百里范围内猎杀妖兽,执行宗门任务了。

    这是每个苍山派弟子都会经历的一个阶段。

    跟她一起的弟子大多都和她一般修为,年纪也相仿。他们大多时候都会跟着一个金丹期修为的师兄或者师姐去执行任务。

    在她第一次前去宗门任务之前,江肆给了她不少符篆和灵器。

    但是因为经验不足,白幼梨好几次回来都受了点伤。第一次她还好好跟江肆了,但当她看到江肆一瞬间冷下来的表情时,便决定之后都不再告诉江肆。

    她始终没瞒过江肆。

    然后,下一次在执行任务,白幼梨便惊奇地发现领队的是江肆了。在江肆的保护下,她之后便再也没有受过伤。

    同时,白幼梨的心口处数次漫上那奇怪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不断扩大,在她的心里膨胀。

    去年春天,苍山派还有些冷,云冉冉传来纸鹤,让她去乾元峰玩。当时白幼梨和云冉冉的关系已经很亲近了,于是当天便跟江肆了招呼,去了乾元峰。

    当天早上云冉冉赢了擂台赛,她很高兴地去买了不少糕点和灵果,请了几个关系最好的弟子来乾元峰一聚。

    看着石桌上摆放了的糕点,已经许久没有吃零嘴的白幼梨顿时馋了,她没忍住将每一种糕点都尝了尝。最后一盘糕点雪白软糯,内里还夹着一点淡灰色的果酱。

    白幼梨尝了一口,口中的美味让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她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问旁边的云冉冉,“云师姐,这个糕点是什么?为何我之前从未吃过?”

    当时云冉冉看她吃得开心,也忍不住笑开了,连忙给她介绍道:“你个丫头今日可是有口福了,这个是珍稀至极的蔓桃所制作的云蔓酥,最是香甜可口。”

    谁料云冉冉话音刚落,白幼梨却呆住了。她连忙背过身去,将口中还未咽下的云蔓酥吐了出来,不敢再吃。

    想到上一次的痛苦,白幼梨不禁脸色一白。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吃到蔓桃所制成的糕点。

    知道她不能吃蔓桃的人不多,除了百灵和会理师叔,便只剩下她和江肆了。因为十岁那年她第一次吃了蔓桃之后难受不堪,所以之后都会特别留心。

    见她面色不对,云冉冉也止住了笑意,低声问:“幼梨,你怎么了?”

    江肆曾,应当把自己的弱点藏好,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她连忙摆手,找了个由头便速速离开了乾元峰。

    等她刚踏入清和峰的地界,她已经是一身滚烫,满头大汗,呼吸困难。她捂住自己的心口,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白幼梨慌忙拿出通讯灵器,对着另一边的江肆无助唤道:“师兄……”

    一听到她的声音,江肆便知道她不对劲,当即沉下了嗓音,“在哪里?”

    白幼梨呜咽着了自己的位置,随后便再支撑不住躺倒在地面上。看着手中还萦绕着灵力的灵器,她收紧了手掌。

    好在清和峰弟子不多,在江肆赶到之前,峰门处都无人经过。

    江肆到的时候,白幼梨的冷汗已经湿透了额发和衣襟,眼泪也止不住了。甫一看到江肆,白幼梨的眼泪更是汹涌。

    见她如此,江肆什么也没问,只是拿过了她手中的灵器,弯身将她一把抱起。

    “吃了蔓桃?”江肆声音冷冷的。

    “嗯……”白幼梨脸上挂着两行眼泪,一双眸子里满是可怜,“但是……我是不心的……它被做成了糕点,我没认出来……”

    听此,江肆抿了抿唇,什么也没,只是带着她快步离开。

    很不巧的是,那段时间会理离开苍山派,前去潜清派找药老探讨了,短时间内根本赶不回来。无法,江肆只好先带着白幼梨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这些年,百灵还是三天两头地往清和峰弟子院子中送灵果,虽然百灵和她都会注意。但是江肆还是很多次地提醒她,不要吃到蔓桃。

    白幼梨每次也都乖乖答应,并且承诺自己一定会心。毕竟她知道,她若是再因为吃了蔓桃生病,会给江肆带来麻烦。

    在回去的路上,白幼梨双手已经无力抓握,浑身都没有力气,只能窝在江肆的怀里哭,一边哭还一边道:“师兄……对不起……”

    江肆没有回答,只是皱了皱眉头,扶着她后背的一只手抬了抬,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回到她的院落后,江肆拿出了一个药瓶,扶着她就着半杯温水服下。

    这药还是之前得知她不能吃蔓桃后,请会理专门为她调制的,前不久才拿到手。他倒没想到,这药这么快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吃完药后,白幼梨便躺在了床铺里,因为浑身发烫,口中也吐着热气,这倒是和她十岁那年一模一样,甚至还要严重些。

    当时会理便过,蔓桃是灵果,若是她是个凡身,不定还不会遭这些罪。可比起那一次,白幼梨这几年来修为又上涨了不少,对蔓桃的反应也大了不少。

    为了让白幼梨可以稍微不那么难受,会理专门在制药的时候加了一些助眠草。所以吃下药没多久,白幼梨便感到了一阵困意。

    没过多久,白幼梨的眼皮便合上了。因为刚才哭过,两只眼睛肿得像是核桃,眼圈也都是红红的。

    她刚睡着没多久,出去冷泉水的江肆便回来了。见她睡着,便也放轻了脚步。

    之后的睡梦浮沉中,白幼梨一直都迷迷糊糊的。她也知道江肆一直在旁边守着她,时不时地会给她换下额头上的冷巾,偶尔还会给她喂水。

    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的她心思比现在单纯,没想过什么男女大防。那时候的她也总是给师兄添麻烦,可师兄从未过她烦。

    白幼梨恍惚间在梦中看见还是少年模样的江肆摸着她的额头,随后又给她换了一条冷巾。而还是姑娘的她也正闭着眼睛,意识不清。

    现实和梦境慢慢重合,白幼梨也再分不清。

    “对不起……”她无意识地轻声道歉,“又给……师兄添麻烦了……”

    床前的江肆动作顿住了,房间内一时间安静无声。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幼梨才听到江肆的声音,像是呢喃。

    “阿梨,我从未觉得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