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擂台(三) “但是跟我不必如此,你我……
到这里, 两人已经走进了院落,之后便径直进入了白幼梨的房间。
云中仙提供给客人居住的房间都很大,而且这一间比起之前的那一间有过之而无不及。内屋和外间之间还隔着三层粉色的鲛纱,内外的装扮也有差别。
白幼梨一手扶着江肆的后肩处, 一手撩起鲛纱, 让二人一同进入内屋。最后, 她被江肆放在了一张矮塌上坐着。
江肆则直接在她身前蹲下,似乎准备直接伸手过来检查她脚踝处的伤口。
见此,白幼梨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同时脸颊染上微微的红色,她心中暗想难道师兄不知道女孩的脚是不能随便碰的吗?
显然,江肆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眸色一暗。但他很快就抬起头来,看着白幼梨, 轻声问道:“师兄也不能碰吗?”
“可……可以。”白幼梨面颊一下子涨得通红,只能把脚又往前伸了伸。
似乎是为了安慰白幼梨, 江肆一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腿处, 一边道:“阿梨,你现在年纪, 跟男修保持距离是对的。”
到这里, 他停顿了一瞬,又道:“但是跟我不必如此,你我一同长大,不免亲近些。”
所以, 你只需要跟我亲近一些即可。
这便是江肆的真实想法,可白幼梨却有些理解偏差。她想起来方才江肆自己在他面前不用是个大人,也就是其实在江肆的眼中她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罢了。
看着江肆垂眸给她褪下布靴和罗袜, 白幼梨心中少有的有些泛苦。她一直都知道江肆对她这般好,是因为当她是孩子,是唯一的师妹。
所以师兄对她的感情和自己对他的是不一样的。
染血的布靴和罗袜脱去,露出了白幼梨莹白的脚丫。因为有些不好意思,她轻轻地蜷缩脚趾,脚趾都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可是江肆好像没有在意她的动作,微凉的手指碰上她的腿肚,让她把脚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白幼梨这才看清了自己伤口的全貌,看起来并不严重,只是血流得比较多,所以看起来比较吓人罢了。
但是江肆却还是紧紧皱着眉头,拿出了上好的灵药,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从白幼梨的方向看去,一眼便可以看见江肆微垂的眼睑和高挺的鼻梁,不仅眉头皱着,还抿紧了嘴唇。因为距离太近,白幼梨甚至可以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再一看自己被他放在膝盖上面的脚丫,白幼梨实在是难为情,不由得身子往后退了一些,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减少面上的红晕。
好在处理伤口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江肆很快就给白幼梨的脚踝处缠上了白色的纱布,但没有再给她穿上罗袜。
修仙之人体质大多纯净,体内鲜少有杂质,这也使得大多数的修者皮肤白净平滑。
而白幼梨本身就像许娇娘,不单单是样貌生得好,一身皮肤更是柔嫩莹白,欺霜赛雪。就算是踩在江肆雪白的弟子服上,肤色也白得再胜出三分。
等处理完,江肆的手掌再次握住了白幼梨的腿,手下一片柔嫩细腻,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泛着暖热。
因为敷了上好的灵药,白幼梨没再感觉到伤口犯疼,反而还一片清凉。她往后坐了一些,的一只脚丫轻轻晃了晃。
正当这时,屋外的长廊上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便是几声敲门的声音。
“白姑娘,你在吗?”是红绣的声音。
白幼梨连忙回答:“在的,门未关紧,还请直接进来。”
红绣在外应答了一声,之后才穿过外间走到了内间来。她手里捧着一个木质的托盘,其上还放置着两个不大的瓷瓶。
看见屋内的江肆,红绣也没有惊讶,她将木托盘放在白幼梨手边的桌上,道:“谷主见白姑娘方才受了伤,差我给姑娘送点灵药。”
一点花香在空气中渐渐散开,白幼梨很快便注意到香气的来源便是手边的灵药。传闻花幽谷内花开四季,其中也不乏灵草,闻这花香,想来这灵药也是出自花幽谷。
叶花轻的好意,白幼梨不好拒绝,只好道谢道:“还请帮我谢过姑姑。”
“姑娘客气。”完,红绣也不再多留,很快就离开了白幼梨的房间。
待红绣走后,白幼梨拿起那两个瓷瓶分别闻了闻,显然是两种香气,一种清幽如同夏日的清荷,一种浓烈如同烈酒。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竟然也不显得奇怪,反而意外的合适。
“好香。”白幼梨轻声道。
但是江肆方才已经给她上过药了,叶花轻送来的药也用不上了。
就在这时,江肆伸出一只手。
见江肆朝她伸手,白幼梨很自然地将手中的两个瓷瓶放进了江肆的手心里,其上还带着白幼梨手指上的余温。
江肆分别扯开瓶塞,往里看了看,道:“都是用于止血祛疤和活血化瘀的上好灵药,收起来吧。”
着,便将灵药放回了白幼梨的手里。
重新拿回瓷瓶,白幼梨却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她看向江肆,心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对叶谷主有所防备?”
最开始见到叶花轻的时候,江肆就对叶花轻有所阻拦,就连刚才叶花轻送来的灵药,他也过了一次手,所以白幼梨才生出了这样的猜想。
其实江肆并非是对叶花轻有所防备,而是只要事情牵扯到白幼梨,他总是要更加敏感罢了。再之前他便发现了叶花轻和白幼梨之前的那一枚香囊有所联系,自然要留个心眼。
他无声叹息,抬手摸了摸白幼梨的发顶,道:“她若是真心对你好,我自然没有意见。”
江肆手掌宽厚,白幼梨极其喜欢他抚摸自己的脑袋,这会让她觉得自己还是被宠爱着,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笑了笑,道:“姑姑是真的对我好。”
刚完,她自己愣住一瞬,又软声道:“师兄也对我很好。”
“嗯。”听她这般,江肆心情好了许多,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腿边不断晃悠的脚丫,“擂台之上,刀剑无眼,你要自己保护好自己。”
“比赛固然重要,但我更希望你不要受伤。”
江肆一席话把白幼梨的内心烘得暖热热的,她抿唇笑了笑,一双圆圆的鹿眼微弯,道:“知道啦。”
现在二人相处的氛围还不错,白幼梨趁此机会问道:“那师兄,今日我对战宁珂,表现得怎么样?”
在苍山派之时,二人也会对剑,在结束之后江肆便会根据她当天的表现给予评价,并且也会告诉她需要怎么注意和避免。
“今日的对战,你只用了月起,乐音无需近战,在这一点上你占了优势。”江肆的点评一向都很公正,“能用月起取得胜利,那也是你的实力。”
原本刚听到江肆的前半段时,白幼梨还有些低落。可是等江肆完,白幼梨便又高兴了不少,她晃了晃脚丫,继续问道:“那若是我用灵剑跟他比试,胜算几何?”
见她问得紧,江肆嘴角勾起,轻笑道:“八成。”
“这么高?”白幼梨声惊呼。
不怪她惊讶,毕竟再怎么宁珂如今也是金丹中期的修为,比她高出了一大截。而且就算她基础好,在剑术上也下了很大的功夫,她对此也没有这么大的胜算的。
再,术业专攻,宁珂的大刀也使得好,并不见得比白幼梨的灵剑差。
“使用刀和灵剑固然不同,但总归是有共通之处的。无论是什么武器,除了灵力之外,更要讲究技巧。宁珂的刀法虽然上乘,可比起灵巧,他更多的是蛮力。”
“但是你不同,虽然你力气不占上风,可在剑术方面已经少有可挑剔的地方,更何况你术法一向修得不错。”
江肆得头头是道,白幼梨一脸认真地仰头听着。其实江肆以往也夸赞过自己,但次数很少。像现在这般直白的夸赞,的确还是第一次。
“谢谢师兄。”她心里雀跃,面上也展颜,“师兄也很厉害,我会继续向师兄学习。明日,我也会去看师兄的擂台赛。”
看见她脸上大大的笑容,江肆不由得轻怔一瞬,他心里有些发暖,只好摸了摸她的头,道:“天快黑了,你早点休息。”
“啊……”其实白幼梨还想多和师兄待一会儿,但现在正值折桂擂台赛,他定然也很忙,自己也不便多留,“那师兄,再见。”
“嗯。”
江肆完后,便直接抬步离开了,他宽肩窄腰,肩背挺直,走路的姿势也挺拔正直得无可挑剔。
白幼梨目送着他离开,在听见外间的门开又被合上之后,才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脚。之后,她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分明还早,为何师兄就走了?
还没到睡觉的时辰,白幼梨也睡不着,只好拿出了前两天没看完的术法秘籍看了起来。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和江肆待了那么久的原因,白幼梨总觉得心里乱乱的,把一道术法看了两遍也没有记到心里去。
于是她把翻到一半的秘籍又合上,手臂放在上面,脑袋枕在臂处,望着窗外发呆。
这个时候,师兄应该也在温书或者静修吧……想到江肆,白幼梨不由得想起今天江肆为她处理伤口。
不得不,江肆对她真的很好。
但是……
“阿梨,并不是只有孩子才可以撒娇。”
“而且在我面前,你也不必当个大人。”
江肆对她这么好,是不是只是因为在江肆的眼里,自己只是长不大的孩子,是唯一的师妹呢?因为只是师妹,江肆也从未跟她有一样的心思,仅此而已?
思及此,白幼梨心中突然有些发堵。
次日,擂台赛的第二轮,因为进入复试的金丹期弟子是单数,是以一名弟子需要轮空。这一个名额由抽签决定,很幸运的是,这一名额落到了白幼梨的头上。
白幼梨看着卷轴上“苍山派白幼梨轮空”的字样,眨了眨眼睛,好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倒是叶花轻笑得很开心,“这样正好,今日我便不需要守在青云台了。”
了便做,叶花轻直接带着红袖等人回了聆苑。在离开之前,她还摸了摸白幼梨的头,叮嘱道:“阿梨若是想留下来便留下来,我先回去了。”
白幼梨当然选择了留下来,上午有江肆的比试,昨天晚上她也了要看江肆的擂台赛。
今日江肆的比试场次要靠后一些,在那之前,有叶知楠的比试,叶知楠今天对战的是潜清派的弟子北宫然。
听周边弟子们的议论,白幼梨得知这北宫然也是潜清派最近一次所收的新弟子,和黄蔚泽是一起进的师门,实力也不容觑。
金丹期弟子们的比试虽然及不上元婴期的激烈,但对于刚踏入金丹期的白幼梨来却更有借鉴和观摩的价值。
而且,因为二人都是这次授学礼中被看好的弟子,在他们的比试开始之前便已经吸引了不少的关注。有些弟子甚至从刚公布抽签结果就开始蹲守,就等着二人的场次。
轮到他们的时候,白幼梨也不免多留意了。
二人一同走上擂台,并且一起拿出了自己的灵剑。
他们年岁相差不大,身量相近,身上也都还带着一股子少年气,就连气质也很像。
这一场比试更是酣畅淋漓,从先开始的互相试探到愈演愈烈,二人从你来我往到越战越勇互不相让。
比试一共持续了接近半个时辰,二人都出了不少的汗,气息也渐渐不稳。台下的人更是紧张,同时为两人捏了一把汗。
比试最后的结果很微妙,二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几乎是同时倒地。因为判断困难,卷轴之上也迟迟未有变化。
无法,长老们一经商议,只好判定二人都进入下一场比试。
对于不上心的人来,这也许只是一场精彩的擂台比试。可对于白幼梨来,她从中学到了许多。
在以往,她但知道叶知楠很强,本来和她差不多时间进入苍山派,可修为却还比她高上一些。在看这一场比试之前,她也没想到他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同时,白幼梨也为叶知楠感到庆幸,还好最后他是进入了下一轮的,不然这一场拼尽全力的努力便算是白费了。
叶知楠最后还是自己靠着一柄剑支撑着自己走下擂台的,北宫然也是。
二人一共下了擂台后,北宫然望着走在身侧三步距离的叶知楠,客气道:“早前便听闻叶师兄修为高强,剑术卓绝,今日有幸与你一战,受益良多。”
叶知楠这人虽然冷淡,却也不是无礼之人,便也客套:“谬赞,今日一战亦是我幸。”
之后,二人便分别了。
白幼梨站在二人不远处,叶知楠和北宫然告别后,一回头便和她对上了目光。见他脸色不太好,她关切道:“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师那里?”
起来,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过话了。其实前两天叶知楠便从萍水泽回来了,可是因为擂台赛和其他闲杂琐碎的原因,二人一直没能上话。
见到白幼梨,叶知楠的表情一时间怔松,还没来得及话,便先捂着心口处咳嗽起来。原本以为咳嗽两声就好了,哪知道到后面愈发止不住。
“叶师兄?”白幼梨立马就着急了起来,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他,“我带你去医师那里看看吧。”
叶知楠的咳嗽渐渐停了下来,可是呼吸声却很沉重。他一手捂着嘴,一手轻轻摆了摆,“算了,我回去休息一下便好。”
分明方才还在擂台上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走下来却成了这幅模样。而且不知为何,白幼梨看他这般淡然的模样,总觉得这并不是在擂台上受的伤。
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不肯去看医师,白幼梨一时间也拿不准叶知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好道:“那我送你回住处吧?”
不为其他,叶知楠这么虚弱的模样,就算是不熟悉的人也不可能放任他不管,更何况她和叶知楠还是同门,关系也算得上熟稔。
听见这句话,叶知楠动作一顿,轻轻回头和她对视。从白幼梨的目光里,他只看到了关切和担忧,这让他闭了闭眼,道:“好。”
刚应完,叶知楠又是一顿咳嗽。
白幼梨不由得有些慌张,连忙扶着叶知楠往传送阵的方向走。
她急着带叶知楠离开,还背对着擂台的方向,便也没注意到元婴组的这一场次比试已经结束了,而下一场次便轮到江肆上场了。
擂台上,抱着黄泉的青年看着那一抹娇的身影渐行渐远,面上不显,但握剑的力道已然出卖了他。
好死不死的,对面站着的是一名和江肆一同在沈霜霜手下修习剑术的潜清派弟子,他看着江肆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再看这边,白幼梨把叶知楠带出青云台后,单手结印在地面上布置了一个型的传送阵。之后她扶着叶知楠走进阵法内,直接传送去了叶知楠住的院落。
等回到院落的时候,叶知楠的状态似乎已经好些了。他拿出了一个瓷瓶,从中倒出来一颗红豆大的药丸放进嘴里。
只用了一息时间,叶知楠的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他撑着白幼梨的手臂站直了身体,看起来已经好了。
“没事了?”白幼梨轻声问。
“嗯。”着,叶知楠便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推门便走了进去。
和白幼梨所住的房间一样,叶知楠的房间也由三层白色鲛纱分出了内屋和外间。鲛纱垂下来,从外面看去,丝毫不可见内屋的模样。
是以,白幼梨便也不再忌讳,跟在叶知楠身后三步远走了进去。
因为叶知楠受伤确实太严重,白幼梨最后还是征求了叶知楠的同意,给他请了一位医师,正好是上次给白幼梨处理伤口的那一位。
医师这一次带了一位医童,提着一个木箱子跟在她身后。
“医师,有劳。”白幼梨给二人开了门,道。
“客气了。”
之后,医师给坐在矮塌上的叶知楠检查了一下伤口,在确定都是一些刀剑伤之后,便开木箱找了一些草药和药粉,让医童负责给他上药。
医童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可处理伤口和包扎的手法已经很娴熟了。在整理好需要的灵药和纱布后,便拿起了木箱内的剪刀准备剪破叶知楠的衣裳。
见此,白幼梨连忙转过身去,非礼勿视。
叶知楠身上的伤口虽然都不是很严重,但数量比较多。医师和医童二人合作,围着叶知楠一同动手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等一切都处理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好了。”医师道。
白幼梨稍稍回身看了一眼,叶知楠的上半身基本上都被纱布给裹住了,中衣也被剪坏了不能再穿,是以现在也只是简单地披着外衫。
医师吩咐医童整理好使用过的东西和木箱,自己则道:“叶公子身上有不同的药味,不知方才是否服用了其他灵药?”
不愧是医师,嗅觉已经灵敏到了这种程度。
叶知楠面色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但随后又恢复平常,只是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道:“虽是如此,但还请医师莫要告诉其他人。”
似乎没料到叶知楠会这么,医师惊讶一瞬后便立刻弯腰告歉:“既是叶公子的私密事,那在下便不再多问了。”
看样子,她原本是想要帮忙的。可叶知楠那般回答便是显然在拒绝她的好意,所以她也不好强求。
白幼梨坐在不远处的一张圈椅中,不动声色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原来叶知楠刚才那般痛苦,是因为他还有其他病症。可他连可以救死扶伤的医师都不愿告诉,自己自然也没有过问的资格,遂也不准备过多询问。
送走了医师和医童之后,白幼梨回到圈椅旁。看着面色已然恢复的叶知楠,白幼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突然,白幼梨想起了青云台上还在进行的擂台赛,她分明答应得好好的要去看江肆的比试的,可如今却全然忘记了!
一时间,她有些如坐针毡,连带着看了叶知楠好几眼。
叶知楠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随口问道:“你怎么了?”
“我……答应了师兄今日看他比试的,可是不心忘干净了。”她也不掩饰,只是脸上带着一丝难为情的神色。
见此,叶知楠回忆了一下元婴组的场次,再看了看白幼梨的脸,无声轻叹,道:“那你快去吧。”
“那叶师兄,你便好好休息吧。”白幼梨点点头,又补充,“若是叶师兄你有其他需要,也可以传纸鹤告知我。”
“嗯。”
叶知楠方才吃的灵药,里面含有安眠草的成分。他估摸着再过一会儿自己也应该困倦了,便只顺着白幼梨的话应答。
其实二人之前的相处并不是这样的,可是叶知楠现下受伤生病,显然是不想多话,白幼梨也不好其他的。
见他冷淡的模样,白幼梨,“叶师兄,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有何难言之隐,但是也请你好好照顾自己。”
完,便先行离开了院落。
叶知楠望着少女提步离开的背影,目光有些晦涩,他回忆着方才她的话,嘴角泛上苦涩的笑容。
她并不知道吗?
是啊,她都不记得了。
等白幼梨离开叶知楠的住处,匆匆忙忙赶回青云台的时候,擂台上早已经是另外的弟子了。而再看卷轴之上,江肆已然结束了比试,进入了下一轮。
意识到自己失约了,白幼梨心里满是愧疚。
之后,她在青云台上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江肆的身影,想来是早就离开了。
正当她也准备离开,去其他地方找找的时候,金丹组擂台上的比试刚结束,下一场比试的弟子走上了擂台,其中一人身影让白幼梨停住了脚步。
那是玲珑,对面站着的是一名千壑门的男弟子。
自从外猎结束,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天了,白幼梨都没有见到过玲珑。如今看到玲珑,白幼梨心里已经没有玲珑拿走她四季珠还差点让她被双翼白虎吃掉的气愤,反而更多的是疑虑。
玲珑此人,能做出招惹双翼白虎还转嫁危险这样的事情,显然不是善类。就算白幼梨原本对四季珠一事拿不定主意,在经过这件事之后也不由得更偏向于觉得玲珑是故意的。
她也许一开始就知道那是她的四季珠,而且也并不是无意间捡到了。
再加上在四季峰上接二连三遇到的危险,白幼梨现在对玲珑不得不都留了个心眼。可这都是她的猜测,没有证据,也不便上报。
擂鼓声响起,比试开始。
玲珑嘴角勾起一个微的弧度,先发制人抽出了自己的灵剑,随即快速刺向对手。她招式凌厉,不留余力。
白幼梨见此不由得皱眉,这一招过去,若是对手没能躲开,那便是致命一击。
但好在对面的弟子反应迅速,以手中灵剑支撑快速跃起后退,远离了玲珑的攻击范围。想来也是看出了玲珑没有手下留情,那人表情也凝重了许多。
之后,玲珑的攻势一直没有减弱,不依不饶地追着对手了几十个回合,基本上都是她进攻,对手防御。
如此持续,对手不免恼怒,终于减弱了防御的趋势,开始进攻。可是玲珑进攻得紧,而且都没有留情,不像他顾及情面收束不开,是以他始终是处于下风。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趁着玲珑一个空档绕至玲珑的身后,反手用剑柄重重敲在玲珑的后肩处。
玲珑顿觉半边身子一麻,右手一脱力,灵剑落地。
趁此机会,对手挥剑袭向玲珑。
玲珑滚地翻转了一圈,左手一挥,一把白色粉末洒出,直直地蒙在了对手的脸上。
对手抬袖擦脸,准备拂去面上粉末,可突然行动迟缓,浑身僵硬地往地面上倒去,再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玲珑站起身来,捡起旁边的灵剑。她面色狰狞,抬剑使出了十分的力气,正准备再次刺向对手。
可是她的剑尖突然亮起一阵淡黄色的灵光,阻止了她的动作。紧接着,高台之上便传来了慕华长老的声音:“折桂擂台,点到即止。”
接着,卷轴之上便只剩下了玲珑的名字,之后的计分也增加了六分。
见此,玲珑嘴边挂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诡异笑容,她看着对手的眼神犹如毒蛇般恶毒,但还是收起了手中的剑,直接下了擂台,连礼节都不曾有。
而对手满脸粉末,此刻还动弹不得,最后还是被云中仙弟子搀扶着走下了擂台。
彼时的白幼梨正站在擂台之下,二人下擂台必定会与她照面。
玲珑赢了擂台赛,正春风得意。就连看见白幼梨,面上的得意表情也没有消减,反而还冲着白幼梨轻蔑地笑。
见她如此,白幼梨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一阵恼怒,这人分明前几天还在四季峰中陷害她,现在竟然一点也不知愧疚。
她转过头去,不去看玲珑。
但是玲珑可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在离她最近的时候,嘴角勾起,哼出一声冷笑。这笑声实在是诡异,就像是玲珑对这一擂台赛早就胜券在握,嚣张至极。
可是白幼梨也没有时间细想,因为她看见了跟在玲珑之后,从擂台上下来的另一名弟子。他浑身僵硬无法屈伸,只能被两名弟子架着臂膀走了下来。
让白幼梨不得不侧目的是,现在那人面上的白色粉末已经被擦拭掉了,露出来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嘴脸嘴唇也不见红色,反而微微泛紫。
再看他一身僵硬,倒像是中了毒。
等那弟子被架着走远后,白幼梨上前几步,用手指从地面上蘸取了一点方才从那弟子衣襟上落下来的白色粉末,仔细查看。
这粉末跟四季峰上的一般无二,可那粉末白幼梨当时便确认了那只是用以蒙蔽视线的寻常粉末,其中并不含毒素。
刚才那一场比试,白幼梨也看完了,玲珑除了灵剑似乎就只用了这粉末,那这弟子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她心中有疑,忙看向高台之上。
此时的金丹组擂台上已经开始了下一场比试,可长老们似乎都没有心思去看,反而都面色凝重地看着云柏真人,似乎是在着什么。
就连以往都笑眯眯的云柏真人这时候面色也并不轻松,应当是注意到了白幼梨的目光,云柏真人偏头朝向了她的方向,微微弯眼朝她笑了笑。
白幼梨微愣住,连忙站在擂台之下向云柏真人行礼。
直到上午的擂台赛全部结束,白幼梨也没办法忘记玲珑的事情。她怀揣着心事离开青云台,因为下午没有她和江肆的比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最后,她还是决定去聆苑,准备再修习半天的乐音。
她去的时候,叶花轻少见地还没有午歇。
“姑姑。”白幼梨行礼后,便在叶花轻对面的圈椅中坐下。
还没等她屁股坐热,便听见叶花轻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阿梨,有心事?”
叶花轻知道,白幼梨自便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情绪都写在脸上,她有没有心事,对她稍有了解的人一眼就看得出。
叶花轻询问,白幼梨也没藏着掖着,便将四季峰上和方才在青云台上所看见的事情都告诉了叶花轻。
听完之后,叶花轻的表情也很严肃,“浑身僵硬,嘴唇发紫?”
“是的,”白幼梨肯定道,“看起来像是中毒之症,姑姑可知琉璃宗内有这般的毒药?”
叶花轻摇了摇头,道:“琉璃宗弟子虽然都擅长使用银针和粉末,而且也可能在这上面做文章,但琉璃宗无论如何也是正派宗门,断不可能会有如此阴邪的毒药。”
“而且琉璃宗的紫璃宗主身为正道魁首,虽然修为可能及不上其他宗主掌门和长老,但性子尤其正直,最是痛恨魔族和恶人。”
“如此来,那究竟是为何?”白幼梨问道。
叶花轻秀长的眉毛下压,摇了摇头,“按照你的法,这玲珑心思不纯,绝非好人。之后,阿梨你多加注意,别跟她扯上太多关系。”
“是,我明白的。”白幼梨本来也没想和玲珑有太多牵扯,要不是因为玲珑对江肆有其他心思,兴许她根本都不会注意到她。
这件事情显然并不简单,叶花轻在跟白幼梨过之后便离开了聆苑,带着红绣应当是要去找云柏真人这件事情。
看着叶花轻离开之后,白幼梨去了后院,那里花开满园,最是适合练琴。
白幼梨在后院中间坐定,拿出《一朝集录》,翻到了《凝神》开始学习。刚拿到这本集录的时候,白幼梨便开始学习这一首曲子了,可进度缓慢,她总是摸不到门槛。
这《凝神》虽然比不上《安魂》刁钻难学,可却也有自己的特点。是以白幼梨独自摸索了好久,也没有学习到最佳程度。
“熟能生巧,此曲需要静心参悟,方能炉火纯青。”这是写在《凝神》最末端的注释字,也正是这一句话才给了白幼梨继续学习这首曲子的决心和动力。
“铮铮——”
这声音嘲哳难听。
白幼梨心地拨动琴弦,听着耳边的琵琶声,皱了眉头。
她很疑惑,为何她每一下都是按照曲谱上所写的抚弦,可不管怎样都没办法发出正确的声音呢?
一下午过去了,白幼梨都没能正确地弹出曲子。
而叶花轻去找云柏真人之后,半天也都没回来。但是天色已晚,白幼梨便没再等叶花轻,只跟留在聆苑的花幽谷弟子了个招呼,便先行离开了聆苑。
走出聆苑,白幼梨才刚朝着住处没走多远,她便迎面碰到了黄蔚泽。
黄蔚泽手腕上和脖子上都还缠着厚厚的纱布,额头上和嘴角还分布着青青紫紫的淤痕,看样子伤得不轻。
见此,白幼梨很惊讶,上前两步道:“黄师兄,你怎么了?为何伤成这样?”
似乎没想到会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遇到自己颇有好感的姑娘,黄蔚泽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和难为情,他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道:“白……白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黄蔚泽选择顾左而言他。
“方才在叶谷主那处练琴,这才准备回去。”白幼梨偏头指了指不远处的聆苑大门,并且又把话题引了回来,“所以黄师兄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今……早上的擂台赛,被对手所伤。”
“何人所伤?”
看黄蔚泽浑身都是伤口,可是却还能行走自如,可见伤口虽多可却不深,也不知道对手是手下留情了还是没留情。
“啊……这……”黄蔚泽看起来一点也不想,支支吾吾地就是不出那人的名字。
面对着白幼梨一脸关切的表情,黄蔚泽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人不仅像之前那样避开要害把自己吊了一顿,甚至还在最后放话用很轻视的语气他“就这点实力”。
其实在抽签结果刚出来的时候,站在祝淮安身侧的楚杳杳看他的眼神便有了可怜的意味。他和江肆一同在沈霜霜手下练剑,自然知道江肆很强。可是看见楚杳杳的表情,他突然觉得可能有什么他还不知道的东西,于是他发问了。
“师姐,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楚杳杳摇了摇头,似乎是不忍心告诉他一般,艰难道:“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她这么,黄蔚泽只觉得更慌了。可是在他记忆中,除了授学礼这段时间,便没有更多关于江肆的记忆了。
就在他不知所以的时候,叶非殷也露出了悲悯的神色。
叶非殷师兄在初试中便输给了江肆,这他是知道的。再想到叶师兄跟师姐差不多年纪,于是他又问了叶非殷。
“大师兄,你知道?”
不等叶非殷回答,楚杳杳便揭晓了答案:“五年前,江肆来潜清派参加了群英问剑,少年英才,一举拿了问剑前六。”
要知道,江肆五年前才十七岁啊!
罢,她还用量的眼神把叶非殷从上到下都看了看,叹气道:“你好生问问你大师兄,问剑他是什么排名。”
“别了!”叶非殷被提起伤心事,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但是他立刻就想起了另一件事,不由得大声道:“哦!我想起来了,就是江肆在问剑中赢了师妹你,让你止步于前五十了吧!”
当时听到师兄和师姐的争论,黄蔚泽心里觉得更凉了,声试探道:“那……最后是谁赢了江肆啊?”
他问得心,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楚杳杳和叶非殷同时指向站在二人中间的祝淮安。
要知道,祝淮安是五年前群英问剑当之无愧的头筹,败江肆自然是理所当然的,是以这二者的实力对比并不可考。
能参加群英问剑的只有金丹期弟子,如今五年过去了,江肆的实力停留在了元婴后期。双十出头的元婴后期,其修行天赋可见一斑,而且看样子还不能用元婴后期修士的平均水平去衡量江肆的实力。
江肆他比一般的元婴后期要强多了。
想到这里,黄蔚泽一颗心顿时拔凉拔凉的。在这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不过江肆,让他此刻心凉的原因也不是这个。
他之所以心中悲凉,是因为想起了这段时间自己三番四次地上去挑衅江肆,让对方和自己比剑。
现在看起来,自己这种行为不是不知死活又是什么?
回忆到这里,叶非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黄师兄?”白幼梨没有得到答复是谁伤的,就只看见黄蔚泽唉声叹气,于是又喊了一声。
“是我伤的。”
就在这时,二人的后面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是江肆。
“师兄?”
白幼梨转头便看见江肆正抱着灵剑看着他们这边,看样子应当是刚去练剑回来。一见到江肆,白幼梨便想起今上午自己的失约,心中不由得再次涌上内疚。
她悄悄地抬眼观察江肆的神色,只希望师兄不要生气。
但江肆看起来似乎并未在意,只是行至她身旁,应道:“嗯。”
黄蔚泽看到江肆,双目中顿时噌的冒出一点怒火。可是他立刻就想到自己不过江肆,整个人气势就都弱了下来,只好选择不话。
他的这些表情,江肆显然不想在意,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便没再管。
黄蔚泽只觉得心里再次涌上了愤怒,可是他深知自己不过江肆,是以也不敢发作,只能忿忿道:“白师妹,我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还请黄师兄注意身体。”白幼梨连忙道。
等黄蔚泽离开之后,白幼梨扯了扯江肆的衣袖,轻声道歉:“抱歉啊师兄,今上午我没看到你的比试。”
江肆垂眸,目光复杂。可在一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眼神似乎又变了,他抬手摸了摸白幼梨的后脑勺,“并非大事,无需抱歉。”
听此,白幼梨顿觉心中的内疚被冲淡了许多,也放松了不少。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江肆方才那一句话有些奇怪,就……好像不是出自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