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槐城(合) “算了,反正再过不久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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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这般也很无礼, 哪有人因为这个就擅闯人家府邸的啊?齐徊不过就是仗着这城主看起来脾气好,不会跟他计较罢了。

    “原是如此,我定然会严惩那家丁的。”城主果真是个好性子,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生气。

    但是看着城主的笑容, 白幼梨不知为何心里却涌上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齐徊笑着向城主拱了拱手以示谢意, 之后便又绕回了之前的话题, 笑道:“那不知城主可能为在下解惑,这城内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城民都闭门不出, 如此凄凉?”

    “你兄妹二人刚回来,有所不知啊。”到这里,城主还叹了一口气,“自前段时间开始,城内就频发怪事, 不少城民死于非命,死状可怖。”

    “什么?”齐徊大惊。

    城主继续道:“受害的人大多是在晚上遇害的, 还都是在外面, 比如走在街道上突然浑身抽搐痉挛,之后便变得僵硬冰冷, 就连城内最好的医师也无力回天, 甚至找不出原因。”

    这死状,分明是被吸光了阳气,成为了一具干尸。

    “那原因?”齐徊追问。

    城主面上立刻布上了忧愁,轻叹着摇了摇头, “目前还不知道。”

    “那为何不向外界求助?”白幼梨适时开口。

    这里距离潜清派很近,那么距离苍山派定然也不会远,两大修仙的宗门都在这里, 为何这城主还选择关闭城门不让进出,如此闭门造车,事态只会越来越严重。

    城主看向白幼梨,苦笑道:“这我自然也是想过的,可派出去传信的人往往还没走出城门就暴毙而亡,一连四次都没有例外。”

    这样,便也没人愿意出去送信了,城主也不敢再想对外求助的事情。

    既然不能出去,那也不能让其他人进来了。于是城主之后下达了命令,城门关闭,谢绝外客。同样的,城内的居民也因为多人受害的事情不敢再出门,就算要出门也尽量在白天。

    “法子有用吗?”

    “有,死的人确实少了。”城主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但是也没有完全制止,这种情况还是有出现,甚至前日里白天也出现了。”

    随后,城主又道:“这段时间,我也尝试过其他办法。可是现在槐城已经算是和外界完全断绝了联系,消息根本传不出去。就连飞鸽传书也没用,鸽子也还没飞出去就会死掉。”

    看来从中做坏的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白幼梨微微蹙着眉头,和齐徊快速对视一眼过后,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齐徊会意,立刻又,“其实在下在经商途中有一萍水相逢的好友,他略通术法。若是城主需要,在下今日便请他来槐城,为槐城分忧。”

    听此,城主的面色更加凝重了起来,他皱着眉头,道:“现下如此境况,你又该如何告知那位……呃……仙长呢?”

    齐徊随意地笑了笑,显得颇有些高深莫测,“那自然有仙家的办法。”

    “那不知我能做些什么呢?”城主问道。

    “现下城民惶恐,不敢与外人接近。就请城主能给予在下一信物,让城民们配合在下……的那位好友,方便找出根源的问题。”齐徊拱手道。

    “好好好。”城主一连了三个好字,当即从腰间取下了一块玉牌,“这块玉牌我一直随身携带,城民们都认得,你只管拿着这玉牌行事,城民们自然明白是我的授意。”

    着,他还让身边的家丁去去了一本的书册,其上详细记录了出事以来,遇害之人的姓名年龄等基本信息和家人住址一类的,“这个也交给你们吧。”

    之后,齐徊和白幼梨在城主的相送下走出了城主府,待身后的大门一关上,齐徊方才轻松随意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齐师兄,你所的略通术法的朋友……”

    “那自然是不存在的,”齐徊屈起手指敲了一下白幼梨的额头,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傻瓜,“我还能有几个朋友比我更通晓术法呢?”

    白幼梨摸了摸被敲痛的脑袋,不想去过多思索齐徊方才那一句过于自大的话,“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接下来,”齐徊抬手摸着下巴思考了许久,随后掏出方才得到的玉牌,“我们先去拜访一下死者的家属吧。”

    定好下一步之后,二人直接离开了城主府,殊不知此时此刻城主府大门之后,方才还一脸和善的城主一改先前的表情,正紧紧地盯着他们。

    他身后还站着的一位家丁,赫然是之前给白幼梨开门的那个。家丁看着城主的背影,支支吾吾了好一阵也不敢话,过了好久才心翼翼地问道:“城……城主,需要人去盯着他们吗?”

    城主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默认,又补充道:“多派几个人盯着他们,我倒要看看这两人要搞点什么。”

    他跟守城之人得好好的,无论是谁都不准放行。他们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自己近日里才回到槐城,更何况守城之人之后也没有上报,这二人显然是在谎。

    “城主,你把那玉牌给了他们,真的好吗?”家丁没忍住多嘴了一句。

    城主转过身来,轻飘飘地看了家丁一眼,眼里满是漠然和不屑,道:“不过是一块玉牌,还能被他们玩出花来?”

    完,城主便甩袖离开。

    他们之间的谈话,齐徊和白幼梨自然是丝毫不知,二人此刻正走在槐城的主街道上。

    因为是白天,四周的景象也远比昨日夜里看得清楚。现在白幼梨再去看那些没带一片树叶的槐树,只觉得这些槐树除了落叶不合时节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为何城中心的那一棵槐树却又没有落叶呢?这是否又跟那一条溪流中的黑色石头有关呢?

    白幼梨跟齐徊了这个问题,齐徊沉吟片刻,暂时也回答不上来,于是只好作罢。

    现在街道上没什么人,二人按照书册之上的记录,准备从第一个遇害人入手。于是,二人便直接往城南而去。

    往南走是一条比较的街道,两侧也都种着槐树。在转弯的时候,白幼梨随手摸了摸干裂的树干,只觉得这槐树晚上阴森的时候看着可怖,可是白天似乎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摸完之后,她便不再在意,跟上齐徊的脚步,加快速度往城南走去。

    白幼梨走得快,自然没有看到方才它摸过的那一棵槐树,原本还好端端的。没过过久,那棵槐树突然浑身像人一般颤栗了一瞬,从上到下都在晃动。

    接着,周围几棵槐树似有所感,也都颤动起来。

    周围无人来往走动,只有冰冷的风阵阵吹过,吹动光秃秃的树枝,这一幕就算是在白天也格外可怕。

    “笃笃——”

    白幼梨敲了敲门,之后又退后半步等待回应。可等了好一会儿,里面也没有任何回应。无奈之下,白幼梨又敲了好几次门,颇有些泄气。

    “现在特殊时期,城民应当不会出门才对啊。”白幼梨笑声嘟囔着。

    齐徊斜靠着一旁的房屋墙上,眉眼间满是不耐烦,道:“显然是不想给我们开门啊。”

    听这语气,白幼梨生怕齐徊又像之前那样直接踹人家的门,连忙再次敲门。这一次敲门声还没落,里面便传来了响动,开门的是一个孩,目露恐惧,整个人都是怯生生的,“你们……有事吗?”

    见来者是个孩,白幼梨语气和表情都又缓和了不少,她弯下腰,轻声道:“孩,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孩似乎还是很害怕,往后又退后了两步,连带着房门也开了一些。

    透过变大的门缝,白幼梨往里看了看,只见孩子身后还站着一个比他稍一些的女孩和一个的大孩子,目光也都透露着害怕。

    这三个孩子和受害者面相上有三分相似,应当是受害者的三个儿女。想到这一点,白幼梨转换了一个法,道:“你们家里现在没有大人吗?”

    三个孩都不敢话,只一个劲儿地往后躲藏。

    就在孩们和白幼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门后又传来了一阵声音,“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娘亲不是了不可以随便开门吗?”

    这声音温柔无比,声音的主人到最后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门边。透过门缝,那温顺宽和的妇人和白幼梨目光相接。

    在看到白幼梨的那一瞬间,妇人眼中先是闪过了一阵惊讶,接着便是犹豫,似乎是在想到底应不应该关门。

    见此,白幼梨连忙道:“夫人,请不要害怕,我与兄长二人奉城主的命令前来调查城民枉死的案件,还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

    着,白幼梨拿出了那一块城主的玉佩。

    看见玉佩,那妇人面色果然变了。她将门稍微开了一些,看见了一旁的齐徊。于是,她弯下腰低声对三个孩子道:“娘亲要招待客人了,你们三个回到里屋去,我不叫你们就不要出来。”

    白幼梨也明白,这妇人是想要保护三个孩子,是以也表示理解。

    等三个孩子都离开了之后,那妇人才给二人开了门,她声音低顺,“二位,请进。”

    后来,白幼梨得知这位妇人被称为赵氏,遇害的是她的丈夫,是以现在是一位遗孀。又因为父母和公婆皆早早逝世,现在就是一个人抚养三个孩子。

    看得出来,赵氏面对白幼梨和齐徊时也很局促,她不断地扣弄自己的袖口,可她尽量表现得落落大方,声音虽然不大却也很平稳。

    “是的,外子上个月夜里出门为城尾的陈员外送菜,半夜未归。第二日,见到的便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起伤心事,赵氏浑身都僵住了,她拼命压抑住内心的悲恸,这才没至于在外人面前失了礼节。

    让刚失去丈夫的赵氏旧事重提,引起悲痛,白幼梨心中不免内疚。她抬手轻轻拍了拍赵氏的肩膀,继续问道:“那请问,夫人在那天晚上之前可有发现您丈夫的异样?”

    “左思右想过,并无。”到这里,赵氏终于忍不住眼角湿润了,她慌忙转过身去抬起衣袖擦拭眼角。

    这整个过程中,齐徊都只是双手环胸,站在白幼梨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之后,赵氏又带着二人去堂屋和她丈夫以往睡觉的房间去看了,可仍然是一无所获。无法,二人只好先行离开,准备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赵氏将二人从房间内带出来,经过一个很的院子,院子的角落里还围着一个的鸡圈,可里面除了一些已经变了颜色的鸡食和水槽,已经不见鸡的影子。

    “当家的死了之后,家里也就失去了主要的营生,只好把养着的鸡都卖了。”赵氏注意到白幼梨的目光,适时出声道。

    就算赵氏不,白幼梨也可以猜到。方才在房间里看见了一个篮子,里面放着针线和一鞋垫,想来那便是现在这个家中少有的收入来源了。

    院子的另一角有这一方不大的池塘,面上浮着一些青草,里头喂养着一些鱼。现在鸡已经被卖完了,这里面的鱼可能也快了。

    三人继续往前走,白幼梨却突然注意到房屋的转角处冒出了半个的脑袋,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时方才给他们开门的那一个孩。

    那孩此刻两手扒拉着墙角处,悄悄地露出了一双大眼睛,正瞧着白幼梨。

    白幼梨与他对视,不由得笑了笑。

    赵氏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她偏头看看白幼梨,心中也明白了二人并非坏人,是以也没有再出声让孩回到房间里去。她看着孩,柔声道:“阿择,怎么出来了。”

    “娘亲,我饿了……”他看起来怯生生的,目光偶尔会看向白幼梨,似乎是因为有其他人在所以有些害羞。

    白幼梨先前便看出,赵家原本就不是很富裕,如今死了当家人更是雪上加霜。赵氏卖掉圈养的鸡,还有缝制鞋垫,都是为了让三个孩子过得好一点。

    她轻轻量了一下阿择,这孩看起来已经偏瘦,可赵氏更甚。再回想起之前看到的其他两个孩,也都是一副吃不饱饭的模样,可想而知这家中四口人过得有多拮据。

    白幼梨摸了摸袖口,从里面拿出了几个先前为了探消息买的烙饼,道:“阿择,过来,给你饼吃。”

    见此,赵氏也并没有阻止。

    阿择望着白幼梨手里的牛皮纸包,想上前却又有些犹豫。他看了好几次赵氏的表情,希望可以从赵氏的脸上看到答案。

    白幼梨也顺着阿择的目光看向赵氏,征求她的同意。若是生活并没有到现在这种情况,也许赵氏是会选择回绝的,可现在……

    最后,赵氏看着白幼梨,轻轻点头,苦笑道:“多谢姑娘。”

    阿择这才松开紧紧扒着墙角的手,站了出来。也多亏了赵氏会扎鞋垫,他脚上的鞋子还算合脚,不至于冻着。可是应该是因为在墙角处蹲久了,刚起步的时候有些不稳。

    见他一脚踩歪了,白幼梨心下一紧。

    因为阿择外边便是那一方池塘。

    阿择显然也被方才那一下给吓到了,脚下又是一个踉跄,不心又踩到了廊道的边沿,身子不稳,就要摔下去,落到池塘里。

    “阿择!”赵氏大惊失色。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得很快,白幼梨想也没想就抬手结印,控制着流淌的空气将阿择裹住,带着他回到了廊道上。

    “阿择!”赵氏瘦弱的身子差点站立不稳,她快速跑到阿择的身边,将那的身子抱在了怀里,“阿择,没事吧?”

    比起惊慌失措的赵氏,阿择竟然还很平静。他被赵氏抱在怀里,透过赵氏的肩颈看着白幼梨,没有哭,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他抬手回抱着赵氏,道:“娘亲,我没事。”

    看着相拥的母子俩,白幼梨方才结印施法的手都还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池塘边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滚落进了池塘,只咕咚一声便不断下沉,之后再没有了动静。这池塘看着不大,可是极深,若是方才阿择落水时白幼梨不在,后果不堪设想。

    那那边赵氏平静了下来,她抱起阿择回到白幼梨身前,眼睛还是红的。她自然也知道白幼梨他们或许不是普通人,也明白有些事情自己不应该多问。

    她只是微微弯身跟二人道谢:“今日之恩,无以为报。”

    白幼梨连忙摆手把她扶了起来,“举手之劳,还请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池塘周围的围栏缺少修缮,还是让孩子们多加注意。”白幼梨这般着,又把手里的烙饼给了阿择,“肚饿难熬,吃吧。”

    听她这么,赵氏不由得再次红了眼眶。

    阿择得了饼子,却也不急着吃,而是从赵氏怀抱里下来,拉着白幼梨的袖口,声道:“谢谢姐姐。”

    虽然白幼梨对于自己儿时的记忆已经不再清晰了,可也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时候不应当如此。她摸了摸阿择的脑袋,道:“下次心一点,别再摔跤了。”

    因为要急着离开,白幼梨和齐徊也没有停留太久。在看着阿择抱着烙饼去找哥哥和妹妹后,白幼梨便提出要先离开了。

    赵氏送他们来到门口,再次道谢:“今日实在是多谢。”

    齐徊站在白幼梨的身后,目光却还落在屋内,从这个方向看去,可以看在三个孩手里各自攥着半块烙饼,正在朝这边望着。

    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白幼梨,目光示意。

    白幼梨明白了他的意思,从袖口处拿出一个巧的钱袋,里面装着一些银子,转头跟赵氏:“夫人,我先前看见你在纳鞋底,我都买了,这些是报酬。”

    她的用意,赵氏怎么可能不明白。她也不出其他,只得含泪道谢,“多谢……多谢姑娘。”

    “为人纯粹,做事善良。”这是叶花轻曾经过的话,虽然没有一直挂在嘴边,但每一个花幽谷弟子都铭记在心,外化为行,从未忘却。

    但是离开赵家之后,二人再次犯了难。

    白幼梨拿出书册,翻到第一页看了好久,再联想之前在的所见所闻,有些泄气。

    “感觉一无所获呢。”

    之后,齐徊和白幼梨从书册中再随便选择了两户人家,结果也都是一样的,基本上没有收获。

    白幼梨有些疲惫了,顺着在一级阶梯上坐下,把书册从头翻到了尾,无力道:“真的一点共同点都没有吗?”

    “你再看看?”齐徊语气比较轻松,似乎是想要引导白幼梨发现什么。

    “齐师兄,你发现了什么?”白幼梨合上书册,抬头去看齐徊。

    只见齐徊双手环胸,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我已经发现了”这般的意思。

    见他不,白幼梨只得自己继续翻看,她的目光在书册上的画像上快速掠过,一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微微惊讶,再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试探着:“好像……死者大多是男子?”

    事实确实如此,这书册之中记录的,十个人里面有八个都是男子。

    “不错。”齐徊赞赏地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就算是女子,也大多是身子骨比较健康的。”

    听此,白幼梨再次低头去看,果真如此。

    “难道……真的是鬼修吗?”

    她这般猜测并不是毫无依据,鬼修修炼用的是鬼气。要想有鬼气,那就得杀人。死人的阴气和活人的阳气有一点相同之处,那就是身体越好的人,身上的“气”便更加多。

    也就是,杀死一个身体健硕的男子得到的阴气远比身子赢弱的女子要多。

    如果这么去想,那么死的人都是男子或者身子骨健硕的女子这一现状,就有了很好的解释。

    “并不是没有可能。”齐徊是这么回应的。

    之后,二人停止继续去找下一户人家了解现状,而是转头去了昨日的大槐树之下。

    现在还是白天,借着天光,白幼梨将那巨大的槐树尽收眼底。这槐树看起来至少有几百年的树龄了,不定这座槐城的年岁都没有它大。

    周围偶尔还有人来往,齐徊和白幼梨并没有明目张胆地再去挖开溪流的淤泥。

    “这溪流下面,肯定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这下面肯定还藏着东西。”齐徊蹲在溪流边,抬头看向白幼梨,“用你的阵法试试看。”

    白幼梨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好。”

    随后,她双手结印在地面上布下了一个阵法,阵法最中间出现一点白色的光点。之后,源源不断的灵力从那一点出现,开始向八个方向延伸,最后流出阵法,进入了地面下。

    这是个追根溯源的阵法,不仅可以找到这溪流最终的源头,还可以找出这溪流所有的分支。

    眼见着一幅由灵力绘制而成的水系地图渐渐成型,齐徊渐渐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不愧是白师妹,果真是什么都……”

    他话音未落,原本顺利蔓延的灵力地图却突然戛然而止。就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或者污染一般,地图的最边缘处全部被生生地切断了,隐隐泛着黑色。

    那是死气,白幼梨一眼便看出了。

    如此情状,只能明由阵法中心分散出去进行探查的灵力也收到了阻止,而且很有可能是接触到了鬼气。

    没等她看出更多,齐徊便挥手直接断了地图的绘制。

    白幼梨也明白,若是不及时断阵法,她本身也许会受到阵法的反噬。

    但好在,方才绘制的地图还在。

    白幼梨和齐徊一起观察了许久,最后还是白幼梨不太确定地开口,“齐师兄,我怎么觉得,这些有阴气的地方是在地下深处啊?”

    齐徊面色凝重,看了看白幼梨,又看了看那地图,最后语重心长道:“你觉得的……没错。”

    “若果真是如此,那岂不是一整座槐城的地下都被阴气浸染了?”想到这个可能性,白幼梨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暂时还只是一个猜测,具体的我们今晚上再来看看吧。”齐徊着站起身来,看向四周,面上有些苦恼,“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在天黑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

    “可现在槐城关门闭户,哪里会有客栈收留客人啊……”白幼梨道。

    最后,二人还是找到了落脚的地方,那就是赵氏的家里。

    赵氏为人亲和,见二人傍晚时分前来,立刻便明白了来意,也不多问,便开了门让二人进去。

    “多谢夫人,”白幼梨再三道谢,这才跨过了门槛,“叨扰了。”

    “不,是我应该多谢姑娘。”赵氏回身把大门关上,“多谢姑娘的照拂,家中简陋,委屈二位仙者了。”

    白幼梨连忙摆手,笑道:“夫人不必如此称呼,我与兄长二人今夜无处可以落脚,还多亏了夫人收留。”

    之后,赵氏领着二人先到了堂屋,那屋子并不大,只中间放置这一张八仙桌,另外还有几个木质的柜子,用以盛放杂物。

    “二位请坐,我去收拾一下客房。”

    赵氏走后,白幼梨和齐徊才在两把椅子上坐下。

    两人没坐下多久,便听见堂屋外面传来了一阵凌乱而稀碎的脚步声,脚步声时轻时重,应当是几个年岁不一的孩子。

    果不其然,白幼梨下一刻便看见了门口探进来三个脑袋瓜,其中一个正是白日里的阿择。

    三个孩扒在门框上,三双眼睛好奇地量着他们,阿择看起来很平静,女孩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们,另一个男孩最是好奇,差点从门框上摔下来。

    白幼梨哑然失笑,轻声问道:“你们,可有用过晚膳了?”

    三个孩似乎没想到她会跟他们话,相互看了好几眼,才转头来对着她点点头。

    见此,白幼梨也点了点头,又问:“那烙饼可好吃?”

    这一次,三个孩点头的动作快了许多,而且动作出奇的一致,看起来是真心觉得那烙饼好吃。

    “吃完了吗?”

    三个人又一同摇头。

    白幼梨知道他们怕生,是以也没有跟他们太多。正巧这个时候赵氏从客房回来了,看见几个孩,弯下腰跟他们低声细语了几句。

    至于了什么,白幼梨没有听清。

    但三个孩听完赵氏的话后,似乎有有一阵的犹疑。三人互相看了好几眼,才从外面走进来,怯生生地站在了白幼梨的面前。

    “怎么了?”白幼梨从椅子上起身,半蹲下平视三个人。

    最大的那个男孩抬起手轻轻撞了撞阿择的手肘,阿择眨了眨眼睛,道:“谢谢,谢谢姐姐给的烙饼。”

    女孩和大一点的男孩也立刻跟着道谢:“谢谢。”

    孩子胆子,声音也软,跟白幼梨道谢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她,只声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白幼梨心中一阵温热,她抬手分别摸了摸三个孩毛绒绒的脑袋,之后看向了阿择,道:“我听你娘亲唤你阿择。”

    “你们呢?”她看向其他两个孩。

    女孩抬手抓住垂在自己胸口处的麻花辫,扭扭捏捏道:“我叫阿丹,这是我们的哥哥阿志。”

    正当白幼梨疑惑为何阿志不话的时候,赵氏走到了旁边摸了摸阿志的后脑勺,道:“姑娘莫怪,阿志他……自不能言语。”

    白幼梨恍然大悟,一时间心中涌上怜悯,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但好在赵氏也没有多什么,只让三个孩子先回自己的房间,又道:“等会儿娘亲烧热了水,便来叫你们洗澡。”

    三个孩齐齐点头,之后便离开了堂屋。

    白幼梨的目光落在了走在最后面的阿志身上,不由得想起方才阿志扒在门框边往里瞅的时候那清澈好奇的眼神。

    “二人,客房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看得出来赵氏是一个勤劳的妇人,不仅让家中的三个孩子衣着整洁,面容白净,房间里也都是井井有条的。

    赵氏带着两人穿过的院子,最后推开了两面相邻的房门,道:“就是这里了。”

    之后,她又道:“不知二位可有用膳?”

    听此,白幼梨立刻反应过来赵氏想要为他们准备晚膳,连忙婉言拒绝,道:“夫人不必麻烦,我与兄长早已辟谷。”

    “那还请二位好好休息。”完,赵氏便离开了。

    见人走了,齐徊放下环在胸前的双手,对着白幼梨满意地点了点头,“处理得不错嘛。”

    他的是为人处世。

    白幼梨叹了一口气,她可不相信齐徊全程不话是为了磨砺她,是偷懒还差不多。但是她早已习惯了齐徊的性子,轮不到自己的事情绝不多嘴和插手。

    “那白师妹你睡这一间吧。”齐徊指了指白幼梨面前的那一扇门,随意道。完之后,他便先行踏入了另一间,然后当着白幼梨的面把门给关上了。

    白幼梨再次叹气。

    但是还算齐徊有点良心,把大的房间让给了她。

    可是白幼梨很快就发现,这房间应当是赵氏自己的房间,因为床头还放着一个竹篮,里面有没有做完的针线活。

    一时间,白幼梨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赵氏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那她睡哪里呢?

    没过多久,赵氏给他们端来了水。

    白幼梨连忙上前接住,并且了这个问题。

    赵氏一愣,微笑道:“姑娘不必在意,我去跟阿丹睡一屋就好了,那孩子夜间总爱踢被子,我也好照顾她。”

    听此,白幼梨安心了不少。

    送走了赵氏之后,白幼梨给自己倒了半杯热水饮下,一瞬间脑袋都清明了不少。

    她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最后从袖口取出了一张牛皮纸,上面绘制着之前靠阵法形成的槐城水系地图。

    她把这地图反反复复看了好久,将其上的细枝末节都暗自记了下来。

    之后,便到了该歇息的时间,白幼梨将地图放进了储物玉佩,正准备静修一夜的时候,突然在玉佩内的一个角落探寻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什。

    她顺从本心将其拿了出来,那是一个巴掌大的通讯法器,是很早很早以前江肆给她的。在三年之前,她便发现这法器已经联系不到江肆了。

    可是在花幽谷三年间,她偶尔也会有压制不住思念的时候,也曾冲动地起过给江肆传信的心思,尽管知道花幽谷根本传不出书信和灵鸟。

    每当她忍不住想念江肆的时候,她就会拿出这个通讯法器,因为除了腰间玉佩之外,这是唯一一个曾经和江肆联系的法器了。

    就算知道这法器已经无法联系江肆了,白幼梨还是会在夜半时分,不甘心地反复给这法器注入灵力。

    可每一次的灵力都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就在去年九月份的一天,白幼梨像往常一样练习完音律回到自己的阁楼,她算着日子才发现她已经离开江肆,来到花幽谷整整两年了,一时间有些怅然。

    于是,她再次拿出了通讯法器。

    但是这一次,法器并没有像之前那般毫无反应。

    那个时候已经快要子时了,白幼梨当时已经很累了,仰躺在床榻上,双手捧着法器,双眼却有些迷蒙了。

    有了之前那么多次的失败,她本来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便只随意地往法器中注入了一股灵力。

    可是就在下一刻,通讯法器中间的型阵法突然运转了起来,这明这个通讯法器已经连接上了与之相对应的另一个。

    白幼梨倏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她望着正在缓慢运作的通讯法器,不由得酸了眼眶。

    她屏住呼吸,凝神细细听着对面的动静,想要辨认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很快,对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何其熟悉,白幼梨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认出了对面就是江肆。

    接着又是一阵白玉杯底部落在桌案上的声音,茶水倾倒的声音随之而至。看样子,江肆似乎并没有发现通讯法器的异样。

    不知不觉间,白幼梨早已经泪流满面,她再忍不住,轻声唤道:“师兄……”

    “啪——”只听见一声脆响炸开,茶杯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通讯法器间的法阵也突然暗了下来,联系被切断了。

    在那之后,无论白幼梨如何尝试,通讯法器也再也没能联系得上江肆。

    回忆结束,白幼梨手里握着通讯法器,一时间悲从中来。若是从始至终她都没和江肆联系上倒也罢了,那一次分明有了机会她却什么都没能和江肆。

    她认命般叹了一口气,嘟囔道:“算了,反正再过不久就可以见到师兄了……”

    等结束槐城这些事情,她便再也不想耽搁了,她想尽快见到江肆,越快越好。

    就在这时,白幼梨神色一凝,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

    与此同时,她的房门也被敲响了。很快,齐徊的声音传了进来,“白师妹,你睡了吗?”

    白幼梨连忙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的齐徊表情也很凝重。对上齐徊的目光,白幼梨道:“齐师兄也察觉到了?”

    “嗯。”齐徊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是死气。”

    完,二人不再停留,从赵氏家中的围墙翻了过去,朝着死气最浓郁的方向快速而去。

    反正城中无人来往,白幼梨便直接抽出了灵剑碧落,选择御剑飞行。齐徊不喜御剑,便在街道上穿行。

    二人没走多远,便注意到了异样。

    “齐师兄,在东边。”白幼梨看着远处黑蒙蒙的那一团,大声道。

    齐徊跃上一方屋檐,往东边看去,“走。”

    借着明亮的月光,那一团黑雾在二人的眼前愈加清晰。令人没想到的是,黑雾所笼罩的地方便是那棵大槐树的所在地。

    等二人到的时候,大槐树周身的黑雾已经浓得像墨一般了。

    “这是什么东西?”白幼梨望着眼前的景象,面上满是惊讶。

    这棵槐树与白日所见大有不同,此刻的槐树周身长满了黑色的藤蔓,紧紧地缠绕住了树冠和树干,几乎密不透风。

    若是仔细看,便可发现月光下这黑雾还在持续扩大。

    白幼梨御剑绕到了槐树的另一侧,这才发现这黑雾的来源都是同一个方向,那便是城东。她蹙眉,问道:“齐师兄,这黑雾可是死气?”

    齐徊站在树下,点了点头,“这死气正在被这槐树吸收。”

    事不宜迟,白幼梨连忙御剑循着死气来的方向往城东而去,最后停留在了一条胡同内。那胡同中很黑,根本无法视物。

    白幼梨担心其中危险重重,事先布下了一个术法,照亮了范围内的黑暗。

    可就在下一刻,所见之景让她呼吸一滞。

    胡同里满是死气,浓郁得几乎凝为实质。而就在胡同的最中间,正躺倒着一个人,那人痛苦不堪,正在奋力挣扎。

    白幼梨立刻明白过来,那人正在死去,而周围的死气也是来源于他的即将死亡。

    来不及多想,白幼梨连忙扑过去,掰过那人的身子,只见她手下的这成年男子双眼泛白,脸上毫无血色甚至泛着紫黑。

    这是将死之兆。

    “醒醒!坚持住!”白幼梨一边快速摇晃着那人的身体尝试将其唤醒,一边朝他的身体中输送灵力。

    可送出的灵力无一例外全部都没得到回应,那人身体内满是空虚,根本不是灵力可以填满的。

    “白师妹!”就在这时,齐徊也赶了过来。

    他看了看地上那人的脸色,又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随后面色凝重地制止了白幼梨,道:“已经死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白幼梨浑身脱力,坐在了地面上。她松开了手,看着胡同中还没有完全被吸走的死气,一时间有些无措。

    分明刚才还活着,却还是死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