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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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 晓珠从裴屹舟那里得了确定的消息,知道是曹氏在造谣,便开始实施心中盘算日久的计划。

    以前的时候, 因为是冬天,比起椒盐蘑菇,容易腥冷的糯香鸡爪不那么好卖。但是,只要她做鸡爪,有一个人必定会来买, 便是那个身量、戴白毡帽的姑娘。

    她每每来都是一副男装扮, 一话就泄露了身份。曲娘子还趣儿过呢,她家姐真是可怜, 想吃鸡爪, 又碍于名声,堂堂一个贵女, 还不如他们市井商户女来得自由自在。

    曲娘子上回过后,晓珠就多注意了几分,这一看, 真让她看出了端倪。

    她今日把鸡爪做好,便宜大甩卖, 一文钱一只。外面虽有人败坏她名声, 到底还是有些人忍不住嘴馋, 尤其是那些孩子,一文两文的零花钱总是有的, 一来二去, 晓珠又卖鸡爪的消息就传开了。

    不出三日, 那个白毡帽的丫鬟又来了,晓珠笑吟吟给她装了鸡爪, 却往多往她手里塞了一封信。

    丫鬟吓了一跳,信不要了,鸡爪也不想要了,慌里慌张地要走,晓珠硬塞给她:“妹妹莫怕,你们夫人一定喜欢。”

    丫鬟将信将疑的,正了正毡帽,一句话不多便走了。

    第二日,姑娘果然来了,这次也不买东西了,直接对晓珠:“夫人了,三日后在春林胭脂铺二楼见。”

    晓珠含笑应声。

    原来,那日晓珠给那丫鬟的,不是别的,只是一张糯香鸡爪的菜谱,最后写着,她想见那人一面。

    晓珠本不是瞎听的人,既然那人派了乔装过后的丫鬟来买,就明不希望别人认出她的身份。可那丫鬟毛毛躁躁的,一日买鸡爪付账的时候露了荷包,那荷包竟是用浮光锦做的。

    晓珠听儒平过,只有灵州才产浮光锦,从灵州运来蜀地,层层加价,在市场上买,价格昂贵,一般人都用不起。

    一个丫鬟,用得起浮光锦做荷包,不是她手脚不干净偷了主人的,就是她们本身从灵州来的。

    近些日子从灵州来的,只有城东的吴府一家。吴家本是有名的望族,长踞江南,这一支不知怎的,举家搬了来蜀地,在城东买下好大一片地,修了宅子花园。

    春林胭脂铺雅间里,一名二十五六、带着面衣的女子,听完晓珠的解释,道:“便是你从一只荷包推断出了我是吴家的人,又怎会知道我就是欣欣子?”

    本朝市井生活丰富,话本子流行,不止刊印书籍流传于世,亦有在茶楼酒肆里讲书的、在戏院青楼唱戏的,故事都出自这些话本先生之手。

    而蜀地流行的话本子里,有一位署名欣欣子的先生,故事写得曲折动人、感情写得落人眼泪,是以销量极好。

    晓珠笑道:

    “我爱看夫人的话本,写深闺内宅那些事,婆婆磋磨儿媳、妾室谋害主母,写得真情实景,非女子不能道也,那时候我便想欣欣子一定是位女先生。直到我发现新出的话本子里的这段话,才恍悟,欣欣子便是夫人。”

    晓珠着,翻开一本《鸳鸯错》,只见上面写着一名深闺女子爱吃鸡爪,又碍于情面,不好自己去买,便委托婢女扮了男装去。

    况且,那段对糯香鸡爪味道的描述,极尽繁复,甚至看得人满口生津,可见执笔者着实是爱狠了这吃食。

    那夫人看完,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两声,忙又掩住嘴,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晓珠道:“看来着实是怪我自己的嘴,才泄露了身份。”

    这位夫人名叫吴瑜,曾嫁于江南陆家,因三年无子、性格跳脱,与陆家不睦,自请归家。

    吴、陆两家都是江南世家,一百多年来关系盘根错节,却因吴瑜有了些嫌隙。刚好吴家一支要来蜀地发展,她觉自己在江南碍人眼,便随同两位堂兄来了此地。

    吴家是书香世家,闺阁女子皆是饱读诗书之士,长日无聊,姐姐妹妹的便开始写话本,只是,她们写的都是在吴家内部流传。吴瑜来了蜀地,才起了“欣欣子”的笔名,将自己的话本卖到市井中去了。

    但她毕竟是个和离之人,为了吴家的声誉,也不好经常出门走动,于是乎,买鸡爪这等事,也托了丫鬟去。

    晓珠取出食盒,将来之前做的吃一一摆在桌上,吴瑜定睛一看,眉头都挑起来了。

    桌子上大大摆了十来个碗碟,皆是的一份儿。

    有油炸酥肉、椒麻手撕鸡、锅巴土豆、麻辣红薯粉、卤鹌鹑蛋、笼屉蒸牛肉、椒盐蘑菇、酸辣凉粉、包浆豆腐,还有醪糟粉子、红糖糍粑等甜口的,皆是她在话本子里点过名的川味儿吃。

    晓珠道:“夫人的话本子我都看过,深觉您是爱吃之人、会吃之人,是以多做了几样,请您尝尝。”

    吴瑜实在是喜欢吃这些吃,家里请了换了好几个厨子,都做不出来她想要的味道,于是乎,忍不住在书里发牢骚。

    时间久了,连她自己也记不清,在书里提到过哪些食物了。哪里知道,今天这厨娘,竟一口气做了出来。

    吴瑜举起筷子,夹了一块包浆豆腐,只见豆腐被炸得鼓鼓囊囊的,表面金黄,裹了番茄与辣椒调制而成的酱汁。更妙的是,这一筷子夹上去,只觉弹劲十足,想是豆腐块儿内部鲜嫩无比,满是浆液。

    她夹起来看了片刻,似在贪恋这美食之美景,到底放下筷子,对晓珠道:

    “光是看,我也知姑娘手艺精湛。只是,无功不受禄,你断不会无缘无故请我来这里,咱们先好,杀人放火、造谣生非,以及有损吴家声誉的事儿,我可不会做。”

    晓珠把两手一摊,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纯良的白兔一般:“夫人看我会做这些事儿的人吗?”先举起筷子,将各色菜式一一尝过了,才讲了她要做的事情。

    吴瑜听罢,愀然不乐,良久才道:“这种事情着实常见,我自己深有体会。不过,你所指之人,实在太过明显,未免伤及无辜,待我过查证之后,再做决断。”

    她的法,晓珠也理解。谣言猛于虎,杀人不见血。曹氏糟践她的名声,她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欣欣子写话本,把她苛责凤儿的丑事传给众人,也尝一尝被人指指点点的滋味。

    可将一件事做出评判,甚至公之于众之前,先查明真伪,是尤为重要的,这也是有文化、有修养的欣欣子,与那些市井里长舌妇的区别。

    既如此,晓珠便安心等了一段日子。她的生意虽则慢慢冷清了些,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人云亦云,除了当天县令大人的劝慰,曲娘子也常开导她。

    “妹子,当今这世道,出来做事儿就是不容易,女人更是如此。我刚来卖饮子那会子,村里头不知多少人背后嚼舌根儿,我不守妇道。”

    “可现在呢?他们一个个的,看我家赚了钱,都从村儿里搬县城里来啦,眼红得哟。每次我回乡,那些人哈巴儿狗似的,一路跟着我‘摇尾巴’,想让我指点一二,带他们出了山沟沟。”

    “哈哈,我偏冷着一张脸对他们。这时候知道巴结啦,他们当初嚼舌根儿的那副样子,我可都没忘呢!”

    曲娘子之所以想得开,话多得很也是一大原因。怨气通通都发泄出来了,哪里还会憋在心里恼火?可这了半天,也在她自己身上,她便把瓜子皮儿吐了,拍拍手,不好意思道:

    “你瞧我这嘴,一就停不下来了。我就是想,妹子,别管他们什么,你照样做你自己,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晓珠点了点头:“姐姐,我省得。好比做吃食,明明一样的一碗羊汤,有人口味淡,便会我的咸,有人口重,又我的淡了,有人膻味儿重,有人又羊肉味儿不够。”

    “其实,我的羊汤就是那个味儿,没有多些什么少些什么,可就是重口难调。若是真依了他们的口味,这汤就没法子做啦。”

    曲娘子道:“正是这个理儿,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见不得别人好,日后要下地狱的!你就把铺子开着,气死他们!”

    曲娘子完,一脚踩在地上的瓜子壳儿上,碾得毕毕剥剥地响,好像真把那些人踏在脚下,碎尸万段了似的。

    晓珠甜甜一笑,也把脚伸上去,狠踏了几下。两人正踩得好玩儿,曲娘子的儿子抄着一本书进了屋来,兴冲冲对晓珠道:“姐姐看看,这书上写的个啥?”

    曲娘子骂他:“你子狗头上长角,装什么羊呢?大字儿又不识,还买书。”

    石头道:“不是的,我走路上,书铺子厮硬塞给我的,是欣欣子最新写的话本,不要钱免费送的。”

    晓珠心头一怔,连忙翻了来看,果然是写了个婆婆恩将仇报,磋磨儿媳的故事。

    尤其把这姓晁的婆婆写得狼心狗肺、穷凶极恶,想是吴瑜去听过了,既同情凤儿,又想起自己曾经也曾受婆母磋磨,一时笔墨就加重了些,还不要钱,让书局免费送书,让大家都看看这恶婆婆的真面目。

    晓珠便三言两语把故事讲了,又对石头:“欣欣子写的话本,过些日子,茶肆里的书先生还会讲,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去听。”

    晓珠着着,想起曹氏此刻定然在家里气得发抖,忍不住笑起来。

    果然,曹氏又给气倒了。

    她上了年纪,年轻时又担惊受怕受了亏空,身子本就不行了,全靠一口气撑着。自从上次春玲给她了糟践晓珠名声的事儿,曹氏成日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背上的伤也渐渐好了,能出门去逛逛了。

    她一面在糕点铺、茶水坊到处逛,明里暗里地听众人对晓珠的看法,听了那些风言风语之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走到一处露天茶寮,见一人正在书。

    她历来是个贪图便宜的人,见也不用花钱,当下就驻足,尖着一双耳朵远远地听。哪里知道,越听越是不对劲儿,戏里的恶婆婆姓晁,受磋磨的儿媳妇叫风儿,甚至于恶婆婆折磨儿媳的手段,分明就是自己做过的那些。

    话本子讲究善恶有报,这故事的结局是:恶婆婆指使雷雨天儿媳妇在院子里洗衣,又嫌弃她洗得不好,高声骂人,岂料当空劈下一道雷来,把恶婆婆劈死了。

    台上的书先生得极好,到那雷下来时,“咄”的一声,把众人吓得一哆嗦。但随即,大家明白了是恶婆婆被劈死了,也就拍手叫好起来。

    唯有曹氏,直挺挺往后栽了下去……

    天气渐渐回暖了,街边的杏、梅、李、桃各树携着春日的消息,渐渐有了花骨朵儿。

    晓珠眼见着花开了,内心也欢呼雀跃得紧。听曹氏气得又卧床不起了,只淡淡笑了一笑,不再去理会她,专心研磨一些新的吃食,既为着答谢吴瑜,也希冀日后把铺子做大。

    有道是,“以我著物,物皆著我之色彩”[1],明明春意盎然,看在裴屹舟眼里,却成了愁云惨淡。

    冬青起帘子,端上两碟子糕点进了屋去,正见了裴屹舟捏着一封信在看,愁眉不展的模样。

    冬青心翼翼道:“大人可是在为北境之事烦忧?”

    裴屹舟道:“北境葛勒虎视眈眈,天一回暖,必将滋扰边境,如今圣上龙体欠安,驻守凉州的是昌王,只怕情况不妙……”

    “昌王不是足智多谋吗?”

    裴屹舟冷笑了一声:“也可他阴损狡诈。”

    冬青又道:“这等大事,自有朝廷谋略,我们都来了锦官城,又何必掺和?”

    裴屹舟叹气:“这世间的事儿,都是千丝万缕联系着,没有择得干净的。”

    “昌王驻守凉州,不管不仗,定会向朝廷讨要军饷、粮草,西安府的良王是他宿敌,自然不会给。如今,已经有人向昌王进言,要调锦官城的粮食去。”

    冬青惊得张大了嘴巴:“这千里迢迢的,如何能调?”

    “路途千里,也挡不住人心的贪欲。这些粮食真是送去葛勒的也倒还好,只怕昌王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腰包,与葛勒勾结一起,做出仗的样子,调了军需去,再瓜分了。”

    冬青少年心性,气上心来,把盘子往桌上一放,“嘭”的一声。

    “怎么能这样?!”

    裴屹舟看他脸都气红了,心道:

    他年纪还,不知“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2]的道理,又见他盘子里装着几块月亮形的糕点,淡黄色、松松软软的,很是好看,便嘱咐了他方才的事儿不可告诉旁人,便把话头转了,问道:“这是什么?”

    冬青回过神来,道:“这叫‘蛋烘糕’,方才看晓珠在厨房里做的,二姐好吃极了。我要拿几个来给大人您尝尝,晓珠还不乐意呢,也不知她怎么想的。”

    裴屹舟也不答话,去看那蛋烘糕。

    这糕起先应当是个圆饼,里面夹了东西后对折,就成了月牙状。扑面而来的,还有淡淡的奶香和蛋香。他心道:既然叫“蛋烘糕”,那一定是有鸡蛋。

    冬青看他出神,顺势就介绍:

    “我听晓珠给二姐的,蛋烘糕是蜀地的名吃。”

    “糕皮是用鸡蛋和面粉等物在圆锅上烘煎而成的;糕馅儿则有咸甜口两种,咸的加酸豆角、肉松、香辣酱、芽菜、萝卜干儿等物,甜的则加红豆沙、各色果酱、芝麻糖等,都好吃着呢。”

    “我知道大人您不爱吃甜的,就只拿了两个咸的,可二姐,一定让您尝尝甜的,一口甜一口咸,那才是人间美味。”

    裴屹舟先拿了个咸味儿的尝了一口,实在是很奇妙的味道。

    糕皮儿本身是有淡淡甜味儿的,奶香悠长,馅儿里又有酸豆角的酸、香辣酱的咸辣,再有猪肉干儿舂散做成的肉松的香味儿,一时之间,六七种滋味都在口中漫开,又细不出来是何味儿。

    一个咸的吃完了,又尝了个甜的。

    糕皮儿的甜味儿在咸口蛋烘糕里很是明显,到了甜口的这里,就淡得很了,但苹果酱做的主馅儿也不显得腻,清爽可口得很。确实如灵萱的,吃了甜的想吃咸的,吃了咸的又想吃甜的。

    他吃完了,由衷赞道:“灵萱饕餮本色不改,做点评也很是到位,这个月多给她一两银子做零花钱吧。”着,又给了一把银子给冬青,是给他和晓珠的。

    冬青得了银子,高兴得就要走,又被裴屹舟叫住了;“我也有些日子没瞧见晓珠了,她怎么样?”

    冬青知道裴屹舟问的是那事儿,便:“没啥事儿,看起来就像没事儿人似的。”

    裴屹舟这才点点头,放下了心。

    晓珠的确没事儿,她与曲娘子两个,成日在铺子里踩瓜子壳儿,怨气都给踩得散了,这不,春天来了,不止新添了韭菜蛋饼等时令菜,还凭着记忆,捯饬出来了时候吃过的蛋烘糕。

    与椒盐蘑菇那些一样,她还是先让灵萱尝了尝。但灵萱是她忠实的拥趸者,恐怕就算煮个石头,灵萱也好吃,于是乎,姑娘的话不太可信。而儒平又不在,她便想拿去邻居尝尝,哪知道还在院子里,就让冬青截胡了。

    冬青,县令大人关在书房里一整天了,估计饿了,正好请他尝尝。

    晓珠自从定了主意要与县令大人保持距离,就再没主动见过他、送过什么东西,听冬青要把蛋烘糕拿给他吃,就有些不愿意。

    可若直,又太客意了些,她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扭扭捏捏地让冬青拿走了,自己飞快往邻居家去了。

    约莫过了三四天,晓珠把做蛋烘糕的物什添置得差不多了。因有吃过的人建议,在咸口的馅儿里加一味牛肉,更像前些年的风味,她便想去城北买些牛肉来做麻辣牛肉粒。

    南屏县的屠宰场在城北,买肉的话,也是那边最新鲜,这天一大早,晓珠就挎着篮子来到了这边。

    屠宰场的肉虽新鲜,但远远的就是一股血腥气,她也不想多待,在外围几家挑了一些,就准备走的。她走到一家摊子前面时,鞋上的一枚珠子掉了,便弯了腰去捡。

    哪知道,这一捡,竟听到一条惊人的消息。

    卖牛肉的腰粗臂圆,唤作石婶子,她男人在里面杀牛,她就在外面卖肉,两口子都是高大个儿、粗嗓门儿的那种。

    石婶子对卖猪肉的郭婶子叽叽咕咕了一阵。

    先是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半夜见张二媳妇儿和李麻子拉拉扯扯、不清不楚;郑狗蛋儿偷寺里的贡品吃闹了肚子;当然,也少不了曹氏听了欣欣子恶婆婆的话本子,做贼心虚,自己摔瘫了的事儿。

    着着,石婶子忽然压低了声音,了句什么。

    郭婶子当场吼了出来:“什么?县令大人被革职了?”

    石婶子道:“好妹子,你声些,消息还没传回来呢!”

    郭婶子道:“怎的?裴大人差事当得挺好呀,山匪也剿了,还给咱们减了赋税,怎么就被革职了?”

    “嗐,所以男人都是花心萝卜,十个有九个坏,便连县令大人也免不了俗。听都是他家里那瘟娘害得。”

    “没听他娶了妻妾呀?”

    石婶子撇嘴:“什么妻妾,就是他家里那个厨娘,从沈家那淫-窝里出来的,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了,攀上了县令大人,弄得人鬼迷心窍的,连知府大人的千金也都拒了。噢,听她前阵子,还和外面来的那个花匠勾勾搭搭,纠缠不清呢。”

    她把刀狠狠剁在菜板上,好像真在发泄什么怒气一般:“我家那口子,经常去给知府大人送牛肉,一来二去就听了些消息。”

    “是,咱们县令正好犯了点错儿,又有人举告他与下人纠缠不清,夏知府可生气了,他的女儿还比不上一个厨娘?正赶上朝廷整肃风气,这就把县令停了职,令他好生反省。”

    “你也知道,咱们县令大人可是京城名门出身,听这事儿闹得可大了啦,他家里人都知道了,损了家风,要把他从家谱里除名呢!”

    郭婶子道:“不会吧,看县令大人冷心冷面一个人,会让狐狸精勾了心?再了,夏知府名声在外,也不是公报私仇的人啊。”

    石婶子把切好的牛肉丝往盆子里一装,大喇喇道:“谁知道呢?我家那口子,听了这事儿,第一反应就是要去看看狐狸精长什么样儿呢?啧,你,男人……”

    晓珠猛的站了起来,白着脸道:“县令大人被停职了?这是真的?”

    两个妇人都吓了一跳,石婶子道:“不知真的假的,别人传的。”

    她见晓珠一个娇美女子,忽就想起她家男人想去看看“狐狸精”的想法,顿时气不一处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妹子既买了肉了,就别挡着我摊子里,碍着我做生意。”

    晓珠想与她理论:“连事情真假婶子都不知道,就有头有尾地开始乱传了?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若是事情不是你的那样,你口中的几个人岂不都受了你的中伤?”

    石婶子双手一叉,火气上来了,粗着嗓门儿道:“我又没你,你和我在这儿叨什么呢?吃饱了撑的?”

    晓珠忍下怒气,平心静气地道:“善恶终有报,婶子今日犯下的错终究会反噬到你自己身上。”

    石婶子抄一把尖刀,就要从摊子里出来,晓珠已然快步走远了。

    但她心里蒙蒙的,耳边萦绕的,全是石寡妇的那句“还不是让那瘟娘害的”。

    作者有话要:

    [1]出自王国维《人间词话》。

    [2]出自《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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