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三月的天气还冷得很, 尤其夜里,夜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凉浸浸的, 指冷肤寒。紫叶李虽开了满树的花,白日春光无限灿烂,此刻却落了满地残花。
晓珠只见树下的人嘴唇动了几下,听不见具体了什么,茫茫然下意识问:“什么?”
裴屹舟之前的那句话得太轻了, 大约除了他自己, 还有这浩瀚天地、无尽苍穹之外,没人能听见。
让晓珠这般一问, 他心里又生出一股冲动来, 似乎什么誓言、什么约定,都顾不得了, 只想遵从此刻涌动的心绪。
他一字一句,得缓慢而坚定,纵在这幽黑朦胧的夜里, 亦会让人听得十分清楚:“你能不能……”
可还没几个字,守在另一边的冬青惊叫了起来:“大人, 他们往这边过来了!”
裴屹舟浑身一震, 整个人从情感的泥淖中抽身出来, 无边的无奈与苦楚再回心头,令他重新变作了那个冷心冷面的人。
他艰难地把头偏向路口那边, 一点不看晓珠, 只对着冬青的方向道:“看清楚他们模样了吗?”
冬青信心满满:“都看清了。”
裴屹舟略一点头, 拽着晓珠,在她耳畔了句:“不许话, 一切等回家再。”搂着人就与冬青一道,往一条道走了,很快消失在浓雾深处。
……
回到裴家,天已经蒙蒙亮了。
裴屹舟与冬青两个常年深更半夜出没,晓珠比不得,这一通折腾下来,疲累得不行,还没到家,人早就昏昏欲睡了。
待她醒来时,只觉自己趴在桌子上,墙壁上的白帷帽挂得好好的,床上整整齐齐摆着青花布棉被,窗台上灵萱的石子儿也在,和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她对面,坐了一个人,正在想着什么,一副愀然不乐的模样,不是他又是谁呢?
晓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曼声道:“大人劳累一夜,在这里守着我作什么?”
她这一立起身子,一件本搭在她身上的丹青色袄子,正往地上滑了去。晓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这才注意到,这是她自己的衣服。
裴屹舟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抱歉,是我在你柜子里拿的,夜里还冷,趴着睡容易着凉。”
晓珠都要走了,哪会在意这些,何况,这个家里的所有东西,本来就都是他的。
她摇一摇头,正要话,忽的心头冒出一个念头来:他守在这里不走,难道是怕我半夜跑了?
果真如她所想,裴屹舟道:“我……有一些话要与你。”
他拿出了鼓囊囊的一个荷包:“灵萱和秦嬷嬷都离不开你,若是月钱翻倍,你……愿意再留一年吗?”
晓珠也觉奇怪,县令大人从来杀伐决断,怎么这一番话得很艰难似的,面色还有些不正常。
但她自己也一夜没睡,迷迷瞪瞪的,便也以为县令大人也是操劳了一夜,过于疲累了,才这番作态,便也没多想。
又见他一面,一面拎了桌上的茶壶倒起茶来,抿了好几口。
晓珠柳眉一挑,“哎”了一声,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生生从裴屹舟手里把杯子夺了下来:“大人,冷茶喝了要肚子疼的。”
裴屹舟抿了抿唇,似在回味那一点冷茶的滋味:“好吧,我听你的,不喝冷茶了,那么你……”约莫是一夜未睡,他声音听起来低沉得很。
晓珠本正盯着手里的茶杯发愣,她方才实在是糊涂又莽撞了,怎能将县令大人与灵萱一般对待?听了这话,呼吸更是一窒,怎么听着,他像是在……祈求?
她立马否决了自己这个糊涂的想法,只把目光投向桌子上的银子。
那么大一包银子呀,明晃晃地摆在那里,晓珠的瞌睡也被惊走了。
什么“富贵险中求”,她才不要。裴家多好啊,县令大人好,秦嬷嬷好,灵萱好,冬青也好。要是没有那些流言蜚语,她一定把这一包银子收了,乖乖待在裴家,哪里也不去。
可是呀,阿娘,“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裴家如此待她,她怎么能忍心给他们招祸呢?
她轻轻咬住嘴唇,有些凄然地摇了摇头。
她将头埋得低低的,自然不知,对面的人见了她这副样子,已然轻叹了口气。
黑夜在退却,清即将到来,油灯的灯芯快燃尽了,也没人去管它。良久,像是过了半辈子那般漫长。
晓珠瞅了一眼窗外蟹壳青的天色,挎起包袱,慢慢走到了门口。
身子已然倾出去一半了,她忽的想起件事来,转身问裴屹舟道:“对了,昨天晚上,冬青来之前,大人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室内残存的烛火微颤,流泻铺陈在她那张乌青的发、雪色的脸、艳红的唇上,惹得裴屹舟深邃的眼眸一凝,又迅疾荡开。
巷子外,也不知谁家的公鸡,正“喔喔喔”地起鸣来,高亢之声响彻了寂静的黎明。
公鸡的叫声拖得很久,一气未绝,谁家的狗又“汪汪汪”地乱叫起来,引得周遭的大狗、狗,皆一片乱叫。一时间,“汪汪”“喔喔”的声音响成一片。
裴屹舟拳头越攥越紧,眉头也深深锁起,内里一阵天人交战,好半天,才淡淡吐出句:“我……也忘了,大约……不是什么要紧事。”
晓珠“哦”了一声,转身便走,却不知,与正往里跑的冬青撞了个满怀。
冬青慌里慌张的,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声道:“大人、晓珠姐姐,不好啦,二姐吃了冷茶,闹了肚子,这下子又发起烧来了。”
晓珠与裴屹舟一怔,双双看向那杯冷茶。
油灯是刚回家时点的,现下已然快燃尽了。四周只有朦胧的光晕,照得杯子里剩下的冷茶愈加昏黄,像一些永远也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譬如感情,譬如人生。
好半天,还是裴屹舟先开了口:“灵萱这孩子,不愧是我妹妹。”
他的唇侧泛着一丝苦笑,大约有两分担忧、一分欣喜,更多的,也许是慨叹事情发展的奇妙。
晓珠就没裴屹舟那般镇定了,她的心眼儿很,能装下的无非就那些事儿、那几个人,灵萱就占了其中一头。此刻,她看不懂裴屹舟的表情,也无瑕去想,只想去看看灵萱。
这一看才知,裴灵萱从身子强健,在生病这件事儿上,从来只会祸从口入。她昨天羊肉饺子吃多了,浑身燥热得很,夜里偷偷吃了冷茶,又不肯好好盖被子。
早,秦嬷嬷去叫她,就见她脸颊通红、额头滚烫,浑身软绵绵的,起不来床了。
请了大夫来看,只是换季之时饮食不调,加上发了风寒,不是什么大毛病,可又孩子不比大人,还是要仔细着。
裴灵萱从活泼乱跳,很少生病,这一病,直把秦嬷嬷担心得不行,成日守在灵萱床前,愁眉不展的。
裴灵萱这一病,又恰逢裴屹舟公务忙得脚不沾地的,两人根本来不及前夜晓珠要走的事儿,只先把手里的要务解决了。
晓珠好歹劝了秦嬷嬷去休息,自己扶了裴灵萱起来喂药。只见姑娘披头散发、没精采地缩在被子里,的一团,看上去可怜极了。她历来生龙活虎的,天上的星星也敢去摘得,哪里有这副凄楚模样?
晓珠心都要碎了,搂她在怀里,哄她吃药。
裴灵萱一脸病态,可闻见药味儿立马来了气劲儿,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苦得很,萱萱不爱吃。”
晓珠拈起一颗梅子:“萱萱最喜欢吃这种梅子了,吃一颗喝一口药好不好?”
裴灵萱把一双沉重的眼皮费力睁开,抬头可怜巴巴儿地望着晓珠:“晓珠姐姐,哥哥你要去走了,是不是真的?”
晓珠心里“咯噔”一声,县令大人历来口风严紧,怎么这事儿竟给灵萱了?
裴灵萱却不容她多想,蔫答答地,搂着晓珠的胳膊不放:“他还,以后不许我叫你‘姐姐’,一定要叫你‘晓珠姐姐’,是不是你们生分了?”
裴灵萱自以为得了事情的真相,大眼睛转得乌溜溜的:“一定是他的不是,你不要走,等我好了,我……我去骂他,给你出气!”
得了风寒的人口干舌燥得很,一点儿也不想话,裴灵萱这一通话下来,嗓子哑得很,还想多多挽留晓珠几句。
晓珠却是不忍心了,明明知道灵萱在大话——她在她哥哥面前历来老鼠见了猫儿一般,大气也不敢出——心里仍然颇感动,忙道:“好了好了,大人是吓唬你的,我不会走的,你快快好起来,我还有好多吃的没给你做呢。”
裴灵萱歪着头道:“真的?”
晓珠郑重应了。
裴灵萱还不放心,又和晓珠拉了勾,一口气喝了苦苦的药。药喝完了,灵萱含着一颗蜜饯,歪着头问:“周儒平呢?怎么我都病了,也不见得他来?”
合着她是发烧烧糊涂了,忘了儒平去了绵州。
晓珠与她解释,儒平去了他外祖母家,日前才给她写了信来,要带绵州的好吃的回来,她的作业他也没忘,他每天都写着呢。
晓珠语声绵绵,慢慢着。裴灵萱起先还不时回个“嗯”字,到后来彻底没了声儿,只剩了绵长的呼吸声。
晓珠回头一看,姑娘靠在她肩头,已然睡着了。不止如此,还嘟嘟囔囔地起了梦话,什么马的大牙齿之类的。晓珠侧耳听了好久,才明白她的是想吃马齿苋等野菜。
原来,儒平去绵州之前,曾与灵萱,等春天来了,要与她一同去山上挖野菜回来摊鸡蛋饼吃。
晓珠任灵萱靠着,却盯着窗户外庭树上新抽的嫩芽儿发起了呆。
*
百灵巷。
曹氏拥在被子里,用巾子掩着口鼻一阵咳嗽。春玲伺候在一旁,一会子端茶送水,一会子抚背捶肩,好不殷勤。
曹氏一口气上不来,抿了春玲奉的一口茶,这才略略好些,艰难地道:“章儿回来了吗?”
春玲伶伶俐俐地道:“爷前日来了信了,还在溧阳,约莫还有五六日才能到呢。”
曹氏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叹道:“都是王晓珠那狐狸精害得,章儿现下也不听我的话了,也不知他还见不见得上我最后一面。”
春玲柳眉蹙起,也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老夫人,您什么呢?您老人家康健着呢,得活到一百岁去。”她一面着,一面抢过曹氏手里的巾子,另换了一条没用过的给她。
曹氏摆手,有气无力地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得很,只是恨那王晓珠仗着有县令撑腰,还逍遥快活得很。”
她这样的人,自然不知晓珠内心里的煎熬,只觉自己用了大把银子出去,手段也使尽了,也没听那狐狸精不堪流言上吊自尽。
反而是阿章,人都走了,还留了眼线在这里,叫人传了口信来劝她,不要与晓珠过不去。
曹氏越想越气,忍不住又呼天抢地起来:“哎哟哟,真是老天无眼,让我儿子给个狐狸精勾了魂儿去了,我这辈子,怕要老无所终了……”
她自来跋扈,在家里一不二,怎料栽在了晓珠手里,又兼春玲在一旁煽风点火,一门心思把晓珠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而春玲呢,自阿章出走、曹氏卧病以来,在家里狐假虎威、一人独大,又因处置晓珠的事儿,贪了曹氏不少银子,眼下越发希望曹氏破罐子破摔,自己再拿笔大的,远走高飞。
于是乎,也与曹氏一起,把晓珠咒骂了千百遍。到了最后,她又神神秘秘地:“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老夫人肯出银子,一劳永逸的事儿有人也做得。”
曹氏一惊:“这……”
她虽跋扈刁钻,也就是磋磨下人,还没做过什么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事儿。
春玲笑道:“我就这样一,这事儿也不好办,老夫人不愿意,就当我没过。”罢,拿着曹氏方才用过的巾子,作势要出去。
曹氏忙叫了她回来。她既命不久矣,又在气头上,也豁出去了,从床铺里拿出个匣子来,只开了一条缝儿,就金灿灿的一片,把春玲晃得睁不开眼了。
曹氏道:“我要那狐狸精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春玲抱着匣子,喜上眉梢,又与曹氏了些吹捧的话,挑起帘子,出去办事儿了,方出了门,就见凤儿端着碗药,立在门口。
春玲把凤儿拽到走廊里,柳眉倒竖道:“你站在这里作甚?”不等凤儿回答,她端起药就倒在了廊下的茶花树丛里,“老夫人睡下了,不想吃药,她了,要吃葱煎鸡蛋。”
凤儿也不动,直把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
春玲做贼心虚,把药碗“砰”一声摔到地下,摔了个粉碎,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
*
“刺啦”一声,两个鸡蛋滑入了油锅里。那蛋黄又大又圆,呈橘红色,而蛋白十分清亮,行家里手一看,就知这蛋堪称上品,是散养的鸡下的。
蛋液被热油一激,香味四处乱蹿,很快,整个屋里全是煎蛋之香了。
待蛋白边缘起了焦圈儿,晓珠撒了些葱上去,铁铲子一铲,翻了面儿去,再一煎,就起锅装盘儿了。
灵萱喝了两日苦药,已不似那日蔫答答的样子,和平日一般了,看见吃的满眼直冒精光。
可不知真的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是她有些其他心思譬如装病,总之,虽大夫无碍了,灵萱还是赖在床上,成日衣来张口、饭来伸手。
此刻,她整个人拥在被窝里,只露出头和两只胳膊来,咬一口香喷喷的葱煎蛋,饮一口热热的牛乳茶,舒服得差点儿唱起了曲儿。
裴屹舟坐在桌旁,拿着一本书在看,眼睛瞥也不瞥她,便开始笑:“你病了几日,倒还胖了一圈儿。”
灵萱近来胆子可肥了,戳了戳鼓鼓的肚子,还击道:“我这是穿得多!无怪乎晓珠姐姐要走,哥哥眼神不好,实在该去看看大夫了!”
正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廊下响起,裴屹舟立即给裴灵萱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把剩下的煎蛋往嘴里一塞,和着最后一口牛乳茶,就送入了肚里。紧接着,她像个泥鳅似的,迅疾往被窝里一钻,做出一副蔫头巴脑的愁容病态。
裴屹舟看了,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想:她这一套做下来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一般,可见平日里这种装病的事儿没少干。
晓珠进了屋来,先与裴屹舟行了礼,就把手往灵萱额头上摸去,自言自语道:“也不烧了啊,怎的还这般难受?”
灵萱演戏从来演得全,适时地哼哼唧唧了几声。
晓珠看见了床边几上的空碗,惊道:“这么快都吃完了?”她送过来一盏茶的功夫也不到呀。
裴屹舟正在翻一本词谱,闻言头也没抬,随口应声道:“是我逼她吃的,大夫要多吃点儿,病才好得快。”
灵萱半睁开眼,虚弱得不行的模样,却悄悄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油:“是啊,我一点儿也不想吃的,看见油星儿就犯恶心,只想吃点儿素的野菜什么的……”
灵萱不过顺着裴屹舟的话一,听在晓珠耳里,却大是不同了,因她是第二次想吃野菜了,而上一次是梦话的时候。
她心里默默有了计较,看见生龙活虎的女大王成了蔫头搭脑的病猫,转身却忍不住把裴屹舟埋怨了一通:
“大人让灵萱多吃是没错儿,可也不该那般着急呀!你们男人心思做事情总是这般粗手粗脚的,也不仔细些!”
她此刻关心则乱,哪里记得住什么身份之别、地位之悬,只想把他好好数落一通,以让他以后细心着些。
灵萱把被子顶在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晓珠与哥哥面前来来回回,转个不停,一脸的无辜可怜。
晓珠看了,更是生气,狠狠瞪着裴屹舟:“萱萱一个病人,要是噎着了如何是好?就算没噎着,病人最易犯恶心,要给吃吐了可怎么办?如今她这身子,哪里还经得起折腾?”
裴屹舟从没见过晓珠这样,当下也有点儿蒙,正要好,瞥眼见裴灵萱正捂着嘴笑呢,便冷冰冰地道:“她哪里会吐了,你现下去炖一整只牛来,她也吃得完。”
晓珠心疼灵萱呀,她那么,生了病那么可怜,偏她哥哥还那般冷漠!
两相就里,晓珠心疼得着急上火了,脸都涨得通红,胸脯起起伏伏的。
只是,她背对着灵萱,看不见姑娘在背后做鬼脸的,只瞧着裴屹舟一副死不认账的惫懒模样,还气定神闲地翻着手里的书呢。
这两日间发生了那样多的事儿,她又急又气,眉头一蹙,心里一酸,那双妙目又快要被水雾朦胧了。
裴屹舟吓了一跳,忙把手里的书册一扔,腾地站了起来,支支吾吾地道:“你……你别……我下次……一定注意!”
晓珠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怎么就控制不住情绪了,只好垂下红红的眼眸,取了巾子揩了揩。
裴屹舟迅疾倒了一碗茶,忙不迭地道:“你……喝点儿茶。”一面又拼命朝灵萱使眼色,让她解救自己。
灵萱会意,立即抚了抚胸口,做出一副恶心的模样,嗲声嗲气地道:“晓珠姐姐——”
晓珠忙吸了吸鼻子,慌得跟什么似的,赶紧去拍她背,关切道:“怎么样?要痰盂不要?”这时候了,她还不忘拿眼睛去瞧裴屹舟,满眼是怨气。
灵萱柔柔弱弱地道:“哥哥……哥哥好凶,我害怕……”
裴屹舟哪里不懂?灵萱解救自己的方式就是让他被嫌弃,他内里七七八八的情愫,也不知苦涩还是甜蜜,卷着书,自己走了。
裴灵萱好不容易瞧着哥哥吃瘪,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往晓珠怀里一钻,咯咯咯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