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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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女儿来了月事,陈皇后既喜忧交加,对她千叮万嘱一番,才放她进出门。

    秦乖巧点头,拍拍鼓鼓囊囊的花布包,与她挥挥手,便随着阿爹走进热闹的围场。

    秦人,秦凌川也只准她在猎场外围转悠,自己领着一众大臣骑马往猎场更深处而去。

    秦本想骑马,奈何月事来的不是时候,只得挥着短鞭,过过瘾。

    余光中那个胆的薛怀雪躬身在灌木丛里寻着什么,她眉眼一喜,放轻脚步,悄悄走过去。

    薛怀雪虽是武安侯的子嗣,可全无族人傲慢跋扈,意外的寡言少语,胆子也。

    “喂,你在找什么?”

    秦坏心眼的凑过去吓他,果不其然,薛怀雪被吓得险些栽在地上。

    他稳住身形,有些手足无措,红着脸看她一眼,赶紧别过头去,吞吞吐吐的:“我、我在找兔子。”

    “这里面还有兔子?”秦瞅着面前枯黄的灌木丛,不太相信。

    “方才,”他低着头,用树枝指了指灌木丛中的洞,“我看见一只灰兔钻了进去。”

    秦顺着他指的洞瞧了瞧,枯黄的枝叶下似乎有什么动静,莫非真的是兔子?

    “我们一起找吧!”正好她也没事做。

    薛怀雪不敢抬头,怯怯“嗯”一声,声音透着一抹高兴。

    秦还从未见过那个人有他这般胆,歪头去瞧他,发觉他长得莫名眼熟,又白又嫩,“薛怀雪,你抬起头,让本公主好生瞧瞧。”

    闻言,薛怀雪浑身一颤,把头埋的跟低了。

    “哎呀,有什么害羞的嘛!”见他不肯抬头,秦伸手捏起他下巴,凝眸端量着眼前这张清秀稚嫩的脸。

    少年被她这般轻佻的动作,弄得脸红耳热,眼神闪闪躲躲,一时不能自已。

    秦盯着他黑亮剔透的凤眸,忽然知道他为什么这般眼熟了,“你的眼睛和秦离有点像。”

    少年闻言,似乎又能控制自己,轻轻挣过她的手,偏过头去,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秦见他又羞涩的转过头,无奈的耸耸肩。

    虽然两人眼睛有些相似,性格可完全不同,秦离的性子虽然也很温和,可她从未见秦离害羞过,更多的时候,狡猾的像只老狐狸。

    灌木丛中忽然响起一阵动静,秦回过神,循声看去,一只灰白色的兔子瞬间从灌木丛里蹿出去,跑向更深的灌木丛中。

    她激动的扬扬短鞭,拍拍薛怀雪的手臂,“它跑出来了,我们快追!”

    拎起裙摆,便兴冲冲的攀过灌木,朝灰兔逃跑的方向追去。

    薛怀雪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脑海中,不由浮现方才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睛。

    她总是那般快乐。

    秦追着灰兔子的身影,在林中瞎转悠,不知不觉便迷了路。

    陡然间,天间盘旋的白鹘放出一声凄厉的唳嘹。

    秦登时停下脚步,抬头去看,白鹘自视线中一闪而过,但她知道,那是阿爹养的白鹘,十分通人性,只有在阿爹遇险时才会发出这般尖锐的凄鸣。

    阿爹定是出什么事了!

    她提裙转身,便听见四周响起纷杂的脚步声,隐隐还能听见兵刃相接的声音。

    薛怀雪从后面追上来,听见周围响起奇怪的声音,神色有些疑惑。

    “薛怀雪快躲起来,有刺客。”

    秦见他愣着,忙过去拉他躲在灌木丛中。

    “你不要出声,我去看看。”这些该死的刺客,贼心不死。

    薛怀雪伸手拉住她,“殿下,危险。”

    她当然知道危险,可她担心阿爹。

    “有我祖父在,陛下不会有事的。”薛怀雪见她担心,只能这样宽慰她。

    秦想起武安侯,虽然他素来嚣张跋扈,可对秦氏皇族向来忠心不二,有他在,阿爹的安全确能得到几分保障。

    不过她仍是不放心。

    “殿下不会武功,去了也无济于事。”

    “……”的也是。

    ……

    午后,秋风瑟瑟,天阴沉欲水,空气中弥漫着一抹淡淡的血腥气。

    秦凌川负手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秦越秦桓,若不是秦离早早回来领兵驻扎在城外,江山又该换代了。

    逆臣谋反失败,自戕谢罪,

    偏生这两个人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不过也好,这些人背后的势力能清扫一部分,便是一部分,总归都是要除去。

    收拾残局后,秦离缓缓从林中出来,淡淡扫了眼一众匍匐在地的臣子,用手帕慢条斯理的擦干剑上血迹后,交给身旁侍卫。

    众臣子感觉从幽州回来的大皇子似乎变了,又似乎依旧风轻云淡,从容有礼。

    秦离与秦凌川行礼后,便问起了秦的下落。

    他知道她活泼的性子,的月事焉能阻止她来围场游玩。

    听见他提起女儿,秦凌川这才发现自己女儿又不见了。

    真是有些羞惭。

    ***

    幽静的深林响起一阵阵簌簌声,仿若枯枝被一根根压断。

    清晰诡异。

    藏在灌木丛的人听着愈来愈近的声音,不禁颤抖。

    陡然间,眼前出现了一双绣金黑云靴。

    男人俯身用枯枝挑开灌木,见不是自己想要找的人,眸中一片失望。

    薛怀雪顺着云靴从下往上看,见是个陌生的紫袍男子,心中忐忑,“你……你是何人?”

    男子身形秀颀,仪姿端方,矜贵温雅的气质若放在金碧辉煌的皇城中一点也不古怪,但出现在这久无人迹的深林中显得格外诡异。

    难不成是造反的……

    薛怀雪正犹疑着,不远处的秦已经给了他答案。

    “秦离!”

    秦握着从树上摘下的野枣,拨过身前荆棘,步跑过去,俏生生的立在他面前,笑眯眯道:“秦离你怎么来啦?”

    见她安然无恙,秦离破颜轻笑,伸手把她圈在怀里,低下头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额间的碎发,轻声呢喃:“我来找你……”

    薛怀雪望着男子欣喜而迷恋的神色,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不适。

    他听大皇子遭人陷害给公主下毒,而被逐去幽州。

    八年未见,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他想象的更为亲厚,仿佛有一种他们并非兄妹而是情人的错觉。

    秦仰仰头,额头被他的胡茬扎得发痒,“哎呀!”推开他,她缩着脖子,揉揉额头,嫌弃望着他,“你都长胡须了!”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可爱白软的秦离了。

    可气。

    秦离笑着摸摸自己下巴,颇有些无奈,从幽州一路马不停蹄赶到长安,又在长安外熬了一宿,哪能不憔悴。

    所幸她无事。

    不过,秦离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她屁股,她今日穿的是朱红胡服,虽绑着男士发髻,却很是娇俏可爱,他看着那抹深色,脱下自己外袍,泰然披在她身上。

    秦正热着,恨不能脱下绒裳,忽然身上多出一袭长袍,自然不乐意,正要拿开,便被他按住肩膀,她抬眸不悦的瞪向他,却瞥见他隐晦的眼神,脑中豁然大悟,下意识摸摸自己屁股,瞬间红了脸,把袍子捂着脑袋跑了。

    “五皇妹,”秦离笑着朝那道张皇失措的身影喊道,“方向反了。”

    “……”

    谋反一事平息后,陈景明恍然想起自家女儿,自从前日夜宴与自己使了性子跑去外甥女那里,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他一面担心一面叫李氏递帖去问问皇后和秦。

    秦见陈李氏问起陈沅芷的下落,扒拉下裙子,低着头,将陈沅芷留给他们的书信惴惴不安的递给她。

    陈李氏开书信,看了片刻,当即晕了过去。

    陈皇后看了眼心虚的女儿,忙命人去叫太医。

    前日芙兰与她儿有些奇怪,她与芙兰都是她初来月信,现在想来,定是知道陈沅芷离家出走,才这般藏着掖着,像做了亏心事。

    “阿娘,沅芷表姐不会有事的。”秦见阿娘满面忧愁,声气的嘟囔。

    她这样安慰,却越发让皇后担心。

    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孤身上路前往西北,她想都不敢想。

    “秦离派人暗中护送她,阿娘,沅芷表姐很安全。”秦不知不觉便把秦离给供了出来。

    陈皇后没想到其中还有秦离的手笔,越发生气,头一次狠下心肠,罚她面壁思过,遣人去请秦凌川和秦离。

    秦对着冷冰冰的墙壁,低头揪着衣角,远远望去背影有些委屈。

    听见沉稳熟悉的脚步声,秦回过头看了眼大步而来的阿爹和秦离,待触到秦离目光后,轻颤下身子,赶紧回头,眼神飘忽,望着墙壁上华美曼丽的飞天浮雕。

    看了会浮雕,又觉着身上多了道似有若无的视线,特别是屁股。

    回想起昨日的糗事,秦如坐针毡,慢慢往圆柱后挪。

    正藏好,忽地一声,吓的她抖了抖手。

    “秦出来!”

    这是阿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唤她,秦七上八下,探出个脑袋,看了眼满脸严肃的阿爹缩缩脖子,慢吞吞从圆柱后蹑步出去。

    秦凌川没想到自家女儿竟然胆大包天,瞒着他们助陈沅芷离家出走,还趁半夜离宫,若不是秦离守在长安郊外遇见她……

    “回宫后,去三清殿好好反省反省,把《论语》抄上三十遍,好好学习什么是‘君’!”

    听见又要抄书,秦顿时苦起脸,瞥见秦离面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她都这么倒霉了,他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