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知晓了

A+A-

    入夜, 秦正踏进梧秋阁,一道白花花的身影从殿檐下的楹柱后闪过,蹿进殿门。

    殿中很快传来一道道女子的惊呼声, “凶凶又来偷殿下的吃食!”

    秦松开帔帛,提起裙摆跑进殿, 果见凶凶正被拎着后脖颈给提溜出来, 园见殿下回来, 委身纳头一礼,便要将凶凶丢出去,秦出声阻止她。

    “把凶凶给我吧。”

    园迟疑道:“殿下它会抓伤你的。”

    这凶凶从幽州回来后, 已经抓伤了好几个想撸它的宫人。

    话间,秦已伸手将它抱在怀中,笑眯眯的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凶凶不会伤我,它可是我救下的……”

    白猫如她所言,懒懒了哈欠,半眯着眼,乖巧的趴在她手臂上。

    秦抱着它,扫了眼地上零碎的点心, 吩咐宫人包一份带着,她要把凶凶送回去。

    正好问问秦离, 让他听听长安有哪些医术好的郎中。

    承明殿,有年正整理着大皇子从幽州带回的书卷, 便见五公主殿下抱着凶凶进来。

    他放下书卷, 往内殿觑了眼,迎上前去,“奴见过五公主殿下。”

    “秦离呢?”秦站在殿门口左右看了一圈, 发现承明殿添了不少东西,书架上堆着满满当当的书,却不见秦离的身影。

    “主子正在沐浴。”

    秦点点头,吩咐身边提灯的宫女便守在殿门前,坐在软榻上等他。

    有年见五公主抱着凶凶若无其事的晃荡着腿,躬身斟上一盏茶,悄咪咪侧头看了园一眼。

    殿中一时间极为安静,秦单手支着下巴,听着内殿传来的细细水声,脑中不由浮现出秦离结实的胸膛,那晚没看清,不过秦离那么白……

    ——“五皇妹?”秦离拢拢身上宽松青莲道袍,许是刚沐浴,周身透着一抹氤氲雾气,墨发半束,肤白唇红,如同一朵盛开在深谷的幽莲,妖冶鬼魅。

    秦瞧见他慢悠悠走过来,忙回过神,结结巴巴:“秦……秦离……”

    见她慌慌张张,秦离微微一笑,与她隔案而坐,温柔的注视着她,“五皇妹,你怎么了?”

    秦直起身,心虚的摇摇头,“没、没什么。”

    察觉到她的紧张,秦离挑挑眉,旋即唇角绽开一抹浅笑,欺身过去,逼近她,“五皇妹。”

    殿中灯火通明,他眼眸深邃,目光明亮,里面仿佛藏了勾子,被这般注视着,秦的心砰砰直跳,无由生出一丝忐忑:“怎……怎么了?”

    他抿住笑意,抬手轻轻抹去她嘴角的口水。

    薄凉的指腹于唇边缓缓擦过,秦不由僵住了。

    他顺下眼眸,捻了捻指腹的口水,抬眸笑道:“五皇妹饿了?”

    秦脸上一红,下意识呲溜下口水,窘迫的偏过头去,用衣袖擦了擦嘴。

    秦离收回手,笑吟吟看了她一眼,俄顷拉开两人亲密的距离,一本正经道:“五皇妹若是饿了,我唤人送些吃食过来。”

    秦缓过神,将身边的食樏提到棋盘上,”我带了带了。”

    “原来五皇妹是有备而来。”

    秦含糊的唔一声,拍下自己脑袋,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歪念头拍出脑洞。

    当真是美色惑人,秦离可是她的皇兄!

    秦离端出一盘点心,见她神色懊恼,拈起一块芙蓉糕,笑吟吟的送到她面前,“五皇妹。”

    秦转过头看着他手中的芙蓉糕,目光不自觉的在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探了好几眼。

    “五皇妹在想什么?”秦离恍若未觉,淡然自若将芙蓉糕轻轻送进那微启的檀口,秦下意识咬断口中的芙蓉糕,陡然回神,红着脸端起棋盘上冷却的清茶灌了好几口,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秦离这厮也太……太暧昧了。

    窝在她腿上的凶凶,大约是察觉到主人身上冒着热气,嗷呜一声,在她腿上灵活的翻了个身。

    缓了好一会,秦才透过气来。

    她放下空茶盏,抱起热乎乎的凶凶,心地放了下去,转头问道:“秦离,你可认识一些医术了得的郎中?”

    秦离支着脑袋,姿态散漫,见她神色恢复自然,吃下手中余下的点心,沉吟片刻,淡淡道:“在幽州时,曾识得一个医术精湛的郎中,与我言会来长安游历,现不知到了何处,长安的郎中,清源也许知道一些,五皇妹是有哪里不适?”

    秦摇摇头,想起阿娘的病,心头上又布满了愁云。

    “阿娘受了风寒现在还未好,我担心阿娘。”

    秦离拈下一点桂花糕,与秦脚边的凶凶勾勾手,“皇后咳了好几日,今日下朝时,曾遇见皇后,咳的比先前要严重一些,我已去信给幽州的那郎中,过不了几日便会有消息。”

    凶凶抬起脑袋,滚到他脚边,秦离满意的笑了笑,又道,”五皇妹,勿要忧心,皇后的病一定会治好。”

    秦点点头,捧着脸看他逗猫,心里踏实不少,秦离行事一向令人安心。

    翌日,秦离便与陈清源请来长安城中有名的郎中,皆语焉不详。

    而陈皇后的咳嗽又加重了一些。

    第二日,来长安游历的幽州的那位郎中进了宫。

    紫宸殿外,秦坐在殿前的玉阶上绞着衣袖,时不时往殿室内瞧。

    内殿传来一道道咳嗽声,秦的心一点点跟着下沉。

    少刻,阶下响起脚步声,她抬抬头,见是秦离,忙起身走下去,“秦离,那个郎中,我阿娘怎么样了?”

    秦离稳稳抱住她,待她站稳后,安慰她:“霍郎中,只要好好调养,皇后的病会慢慢痊愈,他会一直留在长安,直到皇后身体康复。”

    这是第一个敢下定论的郎中,秦离都言他的医术精湛,那他一定能治好阿娘的病。

    见她一心念着皇后的病,秦离牵起她的手,笑微微道:“五皇妹不妨随我四处走走,也好散散心。”

    秦看了眼近日难得的晴空,心情也晴朗了些,跟着他在紫宸宫转悠。

    不知不觉便转到了一处僻静的宫殿,地板上铺满了枯萎的银杏叶,庑廊下积尘深厚,此地应该空了有些年头。

    她仰头望着破败的牌匾,便听秦离道:“竟到了元清殿。”

    她还从未听过紫宸宫中有这座宫殿,“秦离,这元清殿是做什么的?”

    “放些陛下收藏的书画玩器,都是些无用的杂物。”

    她看了眼殿门上老旧生锈的铁锁,紫宸殿中还从未有那座宫殿落过锁,这座宫殿真奇怪。

    “秦离,我们进去看看吧,我好无聊。”

    秦离敛了下眉,道:“此殿既然落锁,想来是放着陛下有不愿让别人知晓之物,我们不便进去。”

    听见他这么一,秦更加好奇了,抽回自己的手,提裙跑过去。

    殿门的铁锁老旧,轻轻一拧便开了。

    秦离看着厚重的殿门被她缓缓推开,唇角勾起一抹轻快的笑意。

    “秦离,快过来!”她回头与止步与远处的秦离招招手,眼中尽是兴奋。

    秦离无奈的走过去,“五皇妹的好奇心总是这般重。”

    秦得意的耸耸肩,用手扇扇迎面飘浮的灰尘,心翼翼踏进殿内。

    秦离这殿中堆放着杂物,可眼前一排排的博古架上摆放整齐的器具,但从积尘的厚度来看,恐怕有十几年了。

    瞥见墙壁上挂着的山水图,秦步跑过去,仰头瞧着,待瞧到落款时,眼眸骤亮。

    薛玉臣!

    秦刚要招秦离过来帮她取下,忽然想起秦离可能与薛玉臣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抿抿唇,瞥了眼正在翻书的秦离,心的收起手。

    又在附近找了找,薛玉臣的画只有墙上这一副。

    她犹豫片刻,抽出珐琅盘口瓶中的画卷,将墙上的画撑了下来。

    画一落地,秦便看见山水画背面的另一幅人物画。

    “五皇妹。”

    听见秦离唤她,秦赶紧一屁股坐在画上,用手袖遮住余下部分,看着他缓步过来。

    “秦离,你不去看书啦?”

    秦离扫了眼地上散乱的画卷,正欲话,秦见状,忙起身用脚将画卷起,将他推走,“这些我还没看呢,我看完了,一定叠好,秦离,你去看书吧,去看书吧。”

    “五皇妹,可要到做到。”

    “当然!”

    将秦离推走后,她跑回去,卷起画卷,躲在博古架后端量。

    上面的人物像,若略略一看,还以为是秦离,但真正展开在眼前,却比秦离多了几分清冷,画中男子神色冷漠,眼中全无笑意,仿佛正被人强迫做着不愿的事。

    落款旁题了四个字:吾爱玉臣。

    而落款是——她阿爹的名字!

    秦不敢置信的瞪瞪眼睛,用手擦了擦落款,秦钦。

    的确是阿爹的名字。

    她再次看了几眼,极快的将画卷卷上。

    阿爹竟然喜欢男子!?

    秦心绪不定,她一点都不相信阿爹是这种人,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辩驳。

    想起往日阿爹与阿娘亲密,心中忽然泛起一股恶心,她轻轻拍拍胸口,缓了半响才缓过来。

    此事决不能让阿娘知晓。

    更不能让秦离知道。

    她扭头透过博古架看向正在整理书卷的秦离,那薛玉臣死后都将秦离阿娘的手帕攥的牢牢的,必是爱极了林美人。

    而林美人的孩子与薛玉臣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秦离,”秦将地上散落的画卷收回瓶中,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朝他露出一个笑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饿了,我想回去。”

    秦离从书中抬眸,见她苦笑着,合上书,边将书放在原处,边问道:“五皇妹在苦恼什么?”

    秦僵了下,眨巴眨巴眼,矢口否认:“我就是饿了,没有、没有什么苦恼。”

    秦离轻哼一声,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她永远不知道,她若有秘密,一眼便能看透。

    “五皇妹,既然饿了,便回去吧。”

    秦欣然点头,秦离永远都是这般善解人意,好话。

    走出元清殿,秦看着秦离将铁锁扣回去,稍稍松口气。

    这个地方永远都不要有第三个人来。

    半夜,元清殿走水,火势盛大,整座殿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