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心中并未全然信自己……
她抬眸望向突然出现的秦离, 不禁往后退一步,充满戒惧盯着他。
秦离眸色淡淡,躬身拾起掉落在地的夜明珠, 俯身看向她,“五皇妹。”
秦张了张口, 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努力压制着身子的颤抖, 强行挤出点笑容,结结巴巴的问道:“秦、秦离,你怎么来了?”
秦离浅浅一笑, 拿起她的手,将夜明珠放在她手心里,“殿中不见五皇妹,我便循着密道走了下来。”
他提灯往它身后看了看,颇为好奇的问道,“五皇妹,这里面是什么?”
瞥见他探究的目光,秦没来由的慌张,赶紧推开他的手, “没什么一间冰室而已,里面出了夜明珠, 什么都没有,快走快走, 这里怪吓人的。”
秦离被她欲盖弥彰的话给逗笑了, 边顺着她往上走,边趣道,“五皇妹, 该不会在里面藏了什么秘密?”
“我才没有藏什么秘密!”藏秘密的是她阿爹,她要帮阿爹守住这个大秘密。
烛光照亮逼仄的甬道,秦离的侧脸在半明半昧中时隐时现,秦看着他白皙俊秀的侧颜,脑海中不由浮现方才冰棺中那男子的容颜,这两人实在太相像了。
那男子显然死去多时,阿爹为何会将尸体留在冰棺内保存。
回到平素冷清的三清殿内,秦的心渐渐踏实,明黄的烛光烘得人身心俱暖。
她望了眼透着黛青夜色的窗牗。
夜色正浓。
而今夜,她要在此过夜。
可三清殿下面有一座冰棺,万一……
一阵后怕的寒意涌上秦脊背,她害怕的了激灵,左瞧瞧右瞧瞧,端起一盒点心,摆在供台上,诚心拜道:“三位天尊,我今夜在此过夜,你们一定要保佑我平平安安。”
她胆子,不禁吓。
听见她神神叨叨,秦离不由侧目,忍不住摸摸她古灵精怪的脑袋,手忽然被她拽下,只听她又道:“保佑秦离也平平安安,他要在此陪我。”
他何时过要陪她?
他抽出自己手臂,故意道:“五皇妹,我今夜并未答应陪你。”
秦立时扭头,瞪着眼睛盯着他,语气很是霸道:“你今晚必须陪我!”
秦离若无其事理理衣袖的皱褶,“我今夜答应了陛下……”
“我不管!”秦转身抱住他大腿,“你不陪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这强硬的语气,不像乞求,像威胁。
秦离俯身捏了捏她的肩膀,“五皇妹,陛下的命令,难以违抗。”
见他不答应,秦眼溜一转,又生一计:“秦离,你是世上最好的人,秦离,你要留下来陪我,我最喜欢你了!”
她扒开落在肩膀上的手,抱得愈发紧。
秦离无奈扶额,“五皇妹……”
“秦离~”见他还不答应,秦仰头眼巴巴望着他,满眼哀求。
秦离无可奈何,颔首答应。
秦顿时心花怒放的蹦起来,“秦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忽然,袖中的丝帕与佩玉一同被她甩出来,落在地上发出一道闷响。
秦回头看向地上,眸中闪过一抹慌乱,忙将丝帕与佩玉一同捡起来揣在怀里。
秦离瞥见丝帕上的“清月”二字,微扬的唇角瞬间抿成一条直线,低眸量着尚不自知的公主,神色幽凝,“五皇妹,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秦慌慌张张用衣袖遮住丝帕,朝他拘束的笑了笑,“手帕,我的手帕。”
秦离挑挑眉,凤眸中多了一丝探究,“五皇妹,可否让我……”
“不行!”秦将手帕往腰后藏了藏,一脸紧张,“这是、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女儿家的闺物,你不能看。”
秦离故作恍然点头,随即淡然而笑道:“既是闺物,我不看就是,五皇妹可要保管好,以免又掉出来。”
那、那是自然。
夤夜,秦窝在蒲团上睡得正香,一只手无声无息拾起掉在蒲团旁的丝帕与佩玉。
翌日,秦不吵不闹抄完剩下五篇,送走秦离后,扯着芙兰神神秘秘回到梧秋阁,将自己在密室中发现的手帕交给她。
芙兰是宫中老人,见多识广,也是她最信的人,一定知道其中隐秘。
芙兰端量着殿下给她的手帕,皱了下眉,道:“殿下是在哪捡到这条手帕的?”
秦早就想好了辞,镇定自若的告诉她,她是昨日在三清殿附近闲逛时捡到的手帕。
芙兰并未怀疑,却是有所困惑,“这条手帕的绣式是苏州特有的样式,宫中许久没有用过这种样式,且‘清月’,乃大皇子生母林美人的名讳,大皇子生母是苏州人,也许是大皇子不心把林美人的手帕遗失在那里,殿下,需送回给大皇子吗?”
秦头一次听见秦离生母的事,怔愣半响,直到看见芙兰将手帕交给宫女,才霍然起身,将手帕拿回来,“我、我待会自己去送。”
得亏没让秦离进密室,不然看见自己阿娘的手帕被一个陌生男子攥着,不知道会怎么想。
不过,那个陌生男子是谁,为何长得和秦离那么相像?
她扯扯芙兰袖子,屏退宫女,待殿门关上,声问道:“芙兰,林美人,就是秦离的阿娘,她有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过啊?”
芙兰看着公主殿下充满探知欲的大眼睛,虽然听不明白她在什么,但又隐约明白她的意思。
“殿下,怎么突然对林美人感兴趣?”
秦扯着她衣袖,撒起娇来,“哎呀,芙兰,你给我嘛~”
芙兰扫视一圈,殿中只有她与殿下,她也不再忌讳,牵着殿下坐在软榻上,斟上一盏热茶,道:“林美人生前是一个极有才气的女子,虽有才,可身子不好,久居闺阁,当年林尚书在世时,与武安侯世子薛玉臣有过婚约,后来林尚书与外族勾结叛变,武安侯怕被连累,便做主退了这门亲事,林美人成为罪臣之后,充入掖庭,薛世子心灰意冷,寄情山水,不久便消失了,此后,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照她所言,那薛世子肯定极喜欢林美人,不然也不会因为她进宫,而心灰意冷。
可那薛世子后来没了消息,想来是失踪了。
秦收起手帕,从袖中掏出螭龙佩玉交给芙兰,“此物应该不是一般人能佩戴的吧?”
直觉告诉她,那冰棺里的男子与薛世子一定有什么联系。
芙兰看了一眼那古朴温润的螭龙佩玉,便道:“此物非权贵不能佩,朝中也只有二品以上官员才能佩戴,殿下也是捡来的?”
话语一落,秦含含糊糊点点头,怕她怀疑,又补上一句:“在围猎时捡的。”
秦欲盖弥彰的神色,早让芙兰心有疑虑,她不动声色的笑笑:“需臣代殿下还回去?”
秦连连摇头,“我自己还,”她将佩玉收进袖中,又问道,“芙兰,你可识得薛世子?”
“未曾见过,”见自己完,殿下大眼睛浮上一抹失落,她莞尔笑道,“不过,臣却有所耳闻,薛世子生性淡泊,喜欢游山玩水,善画,宫中也藏有几副薛世子的山水墨画。”
竟然还留有画?
秦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思索半响,道:“芙兰可知阿爹以前对薛世子如何?”
芙兰犹犹豫豫摇了下头,她是随皇后进宫的女官,对圣人旧日往事并不了解,只听闻圣人以前对薛世子极为看重,几度留他在为官,皆被薛世子婉拒。
坊间还流传圣人是求而不得,才留其画作,睹物思人。
细细想来,当今圣人与那会道听途中的圣人所作所为大相径庭。
*
晡时,秦借着抄书习文之由,去了温室殿。
阿爹的藏书与墨画几乎都在此处,薛世子的画也应在此,她偷偷摸摸找了半天,顾恺之、曹不兴、陆探微一众人的画倒是多的很,却不见一副薛玉臣的。
阿爹会将薛玉臣的画放在哪儿呢?
三清殿冰室里的男子又是谁?
为何长得与秦离那般想像?
阿爹似乎有许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秦用衣袖擦了擦额间的细汗,若非脸上觉着冷,她都忘记冬日将至。
她叉了会腰,再三琢磨,决定还是去问问阿爹。
紫宸宫燕殿中,陈皇后坐在榻上,侧身看了眼外边的随风摇动的树杈,把手帕掩唇咳了几声。
声音不大,秦进殿将将听见,心里立时腾起一股警觉,将先前要问阿爹的事通通抛掷脑后。
她记得,上一世正是这年冬天,阿娘因病离世。
“阿娘!”她拎裙慌忙跑过去,扑在她腿上,眼中满是担忧,“阿娘……”
秦凌川呷口茶,笑道:“你阿娘没事,心压着你阿娘。”
秦努努嘴,换了个姿势趴在她腿上,端详着她白皙的面容,讷道:“我瞧着阿娘有些消瘦了。”
陈皇后轻抚着她发髻,柔声宽慰她:“我没事,已看过太医了,只是受了些风寒,倒是你呀,在三清殿待了一宿,可有怕?”
秦摇摇头,趴在她膝上,软软道:“秦离陪着我呢,我不怕。”
陈皇后知道他俩感情要好,欣慰的笑了笑,“你呀,总是胡闹,以后不能随意离宫出走,沅芷这一走,若非大皇子遣人送来她安全抵达凉州,你大舅母只怕要急坏身子。”
秦乖巧的点点头,便又听见阿娘压制的咳嗽声。
“阿娘……”她伸手握紧她温暖柔软的手,“我去给你请民间的郎中看看,太医局的太医解毒厉害,可这些风寒还不如民间有经验的郎中。”
上一世,她得知阿娘生病之时,阿娘已然病重,如今想来定是受此次风寒引发。
难得她有心,陈皇后莞尔道:“儿又未去过民间,怎知太医不如他们,阿娘无碍,风寒而已,吃些药,过几日就好了。”
秦瘪着嘴,她现在知道为何阿娘为何重病而亡,就是因为他们以为这是病,才延误病情,拖成后来的不治之症。
这一世,她定要让阿娘的病早早好,决不能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