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要考考她
芙兰进来, 正好撞见殿下亲大皇子,登时板起脸,故意加重脚步声。
秦立时缩回身子, 把盖在身上的寝衣罩住脑袋。
这些时日,她每次出宫, 芙兰都跟在她身边。
秦离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 生怕她被秦离叼走似的。
秦离直起身, 忽略她警惕不悦的神色,与她浅浅一笑,温和有礼拱手行礼后, 隔着寝衣揉揉秦的脑袋,转身告辞。
人走后,芙兰瞪瞪园,让她守在殿门外,对着躲在被里的殿下又是一通教育。
早知如此,就该在殿下第一次见到大皇子时,任他自生自灭。
“殿下,少时,你曾与臣言过, 大皇子暴戾残忍,为何殿下还喜欢他?”
秦从被子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 想也不想的道:“那不一样,那不是这个秦离。”
芙兰直直盯着她, 沉声反问道:“那若是呢?”
秦呆了片刻, 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攥了一把,痛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半响, 她丢开寝衣,笔直的立在榻上,语气坚定:“不是,芙兰,他不可能是。”
上一世的秦离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诡谲多变,阴险狡诈,以前对她好,后来,便着为她好的名义,天天折磨自己。
这种人,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怎么可能让他重生。
芙兰见她执拗的否认,叹口气,殿下真是被大皇子外表骗的死心塌地。
大皇子一回来,便替陛下清洗了叛军,余党中的老弱妇孺一个皆未放过。
现又对亲妹妹下手。
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难道还不清楚?
偏生就把殿下骗得团团转,可以找一百个借口为他解释。
芙兰的一番话,莫名的让秦涌起一阵阵后怕。
细细想来,如今的秦离不正是与上一世一样,对她无微不至,可一登基之后,便将她囚在永乐宫中,连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
秦离虽然不是上一世的秦离,可是他可以成为上一世的秦离。
那个契机,便是登基。
若是他没有登基为帝,那他也就不会踏上上一世的路。
秦离本就不是阿爹的孩子,她不会干出对不起老祖宗的事。
再秦离对皇位的兴趣也不大,他以前就与她提起过,他想去游山玩水,当个闲散王爷。
阿爹身子健朗,这传位的事还早。
想通之后,秦心里的郁闷也散了,不过,背脊仍有些发凉。
万一这一切只是秦离的伪装……
*
逢越从丹凤门接到自家主子后,便总感觉有人他们后面。
可皇宫中能出什么事?
马车驶上丹凤门街,他确定有人一直跟踪他们。
他回头看了眼露出柱旁的水塘,上面倒影着那人娇的身形,看不清面容,虽带着幞头,感觉上十五六岁,应该是个从宫里溜出来的太监。
不足为惧。
见天色还早,秦离吩咐侍卫直接去东市。
除夕将近,买些玩意哄哄他的祖宗,一起守岁过年。
马车在一家玉琅轩停下,他走进轩中,扫见一串精巧的风铃,让掌柜包起来。
那家伙生来泡在金玉罐子里,也只有些奇巧的玩意才能逗她开心。
想起她眉眼弯弯的模样,他不由扬了扬唇角,待想到府中那些封存的物件,眸中柔软瞬间化为冰冷的寒意。
他接过掌柜端来的锦盒,冷淡瞥了一眼,转身出门上了马车。
掌柜看着谨王突然冷漠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是他东西不好,可那鎏金嵌翠的风铃满长安也找不出第二件。
夏日枕在凉席上,听风动金铃,便是神仙也不过如此。
谨王怎会不满意,可不满意也不会买呀。
掌柜搔搔后脑勺,正欲转身,便见一个少年郎,不,男子扮的娘子踏进轩中。
掌柜看她一身娇贵之气,猜测是哪位勋贵之家出来偷玩的娘子,便想迎她进去。
秦摆摆手,谨慎问道:“方才秦……谨王,在你这儿买了什么?”
得,又是一个痴迷谨王的娘子。
掌柜拍拍袖子,直言道:“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娘子若是想知道,去问谨王即可。”
秦见他言语带些嘲讽之意,不高兴的蹙蹙眉毛,便听又他道:“你们这些娘子死了这条心吧,谨王那可是天上谪仙下凡,我若泄密,少不得被他知晓。”
秦古怪的看他一眼,揣着袖子转身就跑。
这个玉琅轩掌柜奇奇怪怪的,话一句也听不懂,尽耽误时间。
马车经过从桥上过时,便有一头系草绳的女子跪在桥下细细哭着,她身前竖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求铜钱二十文葬母,地上铺着一块白布,写着生平。
看起来很是可怜。
女子身段纤瘦,满头乌发被一根粗糙的木簪别在颈侧,头微微垂着,脖颈白皙纤细,有路人低下身去看,只见女子生着一张桃花脸,秋眸含水,樱桃嘴,真真是柳娇花媚,我见犹怜。
人围着多了,便堵住了桥下的路。
马车檐角下缀着的银铃流苏轻轻响动,众人抬头瞧去,见是谨王的马车,便不自觉往两侧让开。
听见呜咽的哭声,秦离挈帘看去,那女子也将将抬起头来,眼波盈盈,妩媚动人。
稍稍一眼,他便放下帘幔,吩咐逢越处理好此事。
众多人堵在此处,妨碍通行。
逢越下马,将身上的铜钱尽数放在那女子身前的白布上,嘱咐众人散去。
人散去后,逢越转身上马,继续走着。
那女子捧起钱,深深看了马车一眼。
看见这一幕的秦,举着刚买的糖葫芦咬上一口,被酸的哆嗦了一下肩膀,纳闷的嘟囔一句:“这糖葫芦这么怎么酸?”
园与其余两个禁卫从后面追上殿下,要她别在乱跑,都到春明门街,再走,就走出长安城了。
秦见他们追上来,蹦蹦跳跳走下桥,望见远处秦离的马车,便加快步伐走了上去。
走着走着,她便发现有人与她一样在跟踪秦离。
秦眯眯眼,一路尾随那古怪女子来到谨王府门前。
秦离一下马车,她便冲上去跪倒在地。
把秦吓了一跳,看那女子着急的模样,该不会有什么冤屈要告?
她趴在墙角上探探身子,想听清他们在什么,瞥见秦离似乎发现什么似的,侧过身来。
她急忙往墙角后藏去,身后的园与两个便装禁卫也挤在一起,险些摔倒。
园稳住身形后,看见公主猫着身子往谨王府门口瞧,也往前探头,便瞧见那个女子竟然跟着大皇子进府了。
“殿下,大皇子,大皇子他带女人进府了?!”
秦拍拍她身子,让她声点。
她早就看见了,那女子不知与秦离了些什么,竟然让那女子跟着他进去了。
“大皇子他定是看着那女子貌美,所以就将人留下了。”哼,原来大皇子是好色之徒。
园的义愤填膺,秦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你们在这守着,我要进去看看。”平素里她与秦离呆在一起,今日一跟踪,果不其然被她发现了异端。
门口的侍卫见五公主过来,拱手行礼后,将要进去通禀。
秦挡住他,嘱咐他们不要声张,问他们,秦离带着方才进来那个女子去哪了。
侍卫们相视一眼,道:“应当是在大堂。”
没带到别处去,倒是出乎秦的意料。
她轻手轻脚走向大堂,只见那女子矜持的跪坐在案前,握着茶暖手。
这大冬天的,她便只穿了一件纱裙,看起来弱柳扶风。
堂中侍女瞧见殿下男装扮,笑微微迎上去,委身行礼:“拜见公主殿下。”
那女子也偏过头来,望见秦,愣了愣,却没有动作。
秦扯扯侍女袖子,好奇问道:“她是谁呀?”
侍女蹙着眉道,“听闻是主子娘家的亲戚,上长安寻亲来了。”
秦离的娘家?
不是因为那个林什么叛国全都被斩首了吗?
“你们弄个衣服给她穿穿,我看着都冷。”秦瞟见那女子瑟缩着身子,不由也搓搓手臂。
侍女低眉颔首,欲往外走,正见自家主子,委身行礼后,她便轻轻退了出去。
“五皇妹。”
秦转过身,瞧见秦离伸手过来,哼了一声,避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眯着眼睛上下量他一眼,咬咬唇,将要开口。
身后便传来一道轻轻的咳嗽声。
她转过头看了那女子一眼,仰头看向秦离,再次问道:“她是谁?”
秦离笑吟吟的摇摇头。
见他不知,秦惊诧的瞪大双眼,“你不认识她,干嘛把她带进府中?”
秦离伸手摁住她激动的肩膀,温声道:“且让她自己解释。”
秦被他摁着搂在怀里,两人一同看向那身份不明的女子。
那女子起身,朝他们委身行礼,柔柔开口:“奴名温雪然,苏州人氏,母亲名唤林清瑜,与二姨母乃同胞姊妹,家父身亡,与母亲一同前来长安,谁知母亲中途病倒,到长安时已经……”
温雪然声音忽然哽咽,泫然欲泣,秦正要递去自己平日里不怎么用的手帕,便被秦离扣住手腕,连同人牢牢锁在臂弯里。
温雪然缓了会,继续道:“奴那时已经毫无办法,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幸得表兄援手相助。”
温雪然又顿首大礼,秦离神色淡淡,垂眸看向呆愣愣的秦,轻声问道:“五皇妹觉着如何?”
她觉着如何?
这又不是她表妹。
恰逢侍女端着厚衣裳进来,秦赶紧道:“你们先去换衣裳,免得冻着。”
温雪然盈盈欲泪抬起头看了眼秦离,见他敲敲那少女的脑袋,转身走了,有些手足无措。
侍女见她直直瞅着主子,是个傻子都能明白她的心思。
哦,不。
除了公主殿下。
秦见秦离莫名其妙的走了,困惑的追上去,“秦离,你怎么走了呀?”
秦离回身看了眼这个糊里糊涂的笨蛋,放慢脚步,等她追上来。
“你不想要表妹吗?”
“五皇妹,一个陌生女子,只道些几个名字,你便轻易的相信了,日后若是有人拿些东西来冤枉我,那我岂不是百口莫辩。”
秦眨巴眨巴眼,“怎、怎么会呢,再那可是你把人家带进府的。”
秦离弯弯唇角,并不否认。
他想看看这女子到底是哪路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