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旁的积雪中忽地钻出一团雪白的胖猫来, 吓得惊魂未定的温雪然忍不住轻叫一声。

    她忙不迭捂住嘴，懊恼的踹了那白猫一脚，往竹间缝隙看去。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声轻唤：“温娘子。”

    温雪然僵了僵身子, 抓紧胸口回头看去，见是个侍女, 紧绷的肩膀骤然一送, 她讪讪笑道：“我觉着有些闷, 便出来走走。”

    侍女低眉一笑：“请温娘子随奴回厅堂。”

    温雪然觉着这侍女古怪，又虚心作祟，只好跟着她回到厅堂。

    良久, 秦揣着帮陈清源要来的棋谱出府，见温雪然一个人在厅堂，身上披了件帔袄，笑嘻嘻走过去。

    “温表妹。”

    温雪然正无聊，见秦蹦蹦跳跳走进来，满腹怨念腹诽：表妹表妹，她是哪只眼睛看见她是妹妹？

    秦在她身边坐下，目光炯炯量着她，“温表妹, 你真好看。”

    温雪然故作含羞一笑，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 脑海中不由浮现他们在水榭中耳鬓厮磨的身影，视线不住往她微微松开的交领口探去, 莹白肌肤间红痕隐隐。

    这公主生的娇美清涩, 眼眸清澈干净，一眼便能看出未通人事。

    没想到那人看似谦谦君子，温文尔雅, 对这天真憨傻的公主倒是痴恋不已，哄骗着搞这些花样。

    秦见她一直抱着盒礼，默不作声，歪头问道：“这是画吗？”

    温雪然回过神，收回目光，轻轻点头。

    秦又往她身上嗅了嗅，满眼惊奇：“你身上好香呀！”

    温雪然有些不太适应的往后退了退，勉勉强强维持住脸上的假笑。

    秦见她又想又漂亮，想起芙兰曾与她，秦离的阿娘也是苏州人氏，好奇问道：“你们苏州有很多好看的美人？”

    温雪然不知如何回答，便点点头。

    秦又问道：“你们苏州有好吃的吗？”

    苏州是鱼米之乡，美食珍馐多不胜数。

    好在温雪然知道几样土宜，便于她了，惹得她眼眸放光。

    “哪还有呢？”

    温雪然是在不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便胡诌了几样应付她。

    秦咽咽口水，忽然不想走了。

    温雪然瞥见秦离缓步而来，如蒙大赦，款款起身，委身行礼，柔声道：“雪然见过表兄。”

    秦离轻轻颔首，冷淡的“嗯”一声。

    惹得温雪然芳心萌动，她微微抬眼心翼翼的看去。

    不同于在竹径远观，此刻的秦离已换了身绛紫圆领袍，整个人俊雅清贵，显得有些高不可攀。

    瞧见他冷淡的神色，温雪然脑袋清醒许多。

    秦扭头一看，笑眯眯喊道：“秦离。”

    她笑起来，眼眸弯弯，清亮的眸子蕴着星光，灿烂可爱，叫人忍不住跟着心生欢喜。

    秦离面色一柔，与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秦起身过去，懵懵懂懂看着他，“怎么啦？”

    秦离笑微微的揉揉她脑袋，将她发髻上的鎏金花叶钗理正。

    温雪然看着情投意合的两人，仿若未觉，款步走到他身前，将手中一直抱着的画奉在面前，声音娇娇弱弱，“表兄，这是奴从家中特意为表兄带来的一份薄礼。”

    秦离未接，守在厅堂的侍女，过去将画收下。

    温雪然微微有些不悦，但见秦离冷淡又带些压迫的目光，便咬咬唇，柔媚的面色透些委屈。

    秦正好奇那画，便用乞求的目光看向秦离，两人相处已久，秦离对她那点好奇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与侍女示意。

    侍女便从画盒中取出画卷，缓缓展开，一副采莲图映入眼帘。

    荷叶蔓蔓，水波涟涟，一个杏裳少女跪坐于竹筏头，正探身摘下莲蓬。

    那女子清丽灵动的神韵跃然纸上，画意生动，倾注着作画者所有心意。

    目光从画中移向落款，秦心头顿然一跳。

    ——玉成。

    这不是秦离他爹的名字吗？

    温雪然见他们两人都被手中画吸引，浅浅笑道：“这是奴姨娘的遗物，她游玩时，一位路过书生为她做了此画，觉着怕交给她唐突，便转交给奴的阿娘，是以阿娘一直留存在身边。”

    完，她笑盈盈看向秦离，原以为他见到母亲会有些意动，可仍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仿佛那画中女子只是一个陌生的人。

    秦盯着那女子细细瞧了瞧，笑眯眯道：“秦离，你阿娘好好看。”

    秦离扫了眼落款，嘱侍女收起，看向温雪然，淡淡道：“多谢你将此物送来。”

    温雪然见他眼中终于有了自己，含羞一笑：“表兄喜欢就好。”

    秦离眸色淡淡，将呆愣愣的秦拎到身边，瞥见她微微松散的领口，这才发现她衣裙没理齐。

    “温表妹，且在此等等。”

    温雪然见他有留自己之意，有些受宠若惊，敛衽低首，便见他揽着那傻乎乎的公主往廊外而去。

    秦被他捏捏脸，才缓过神，她有些不安的握紧他的手，担忧的问道：“秦离，那画……画……”

    她抿抿唇，那是他阿娘的画像，她若问他要过来，他以后看什么呀。

    秦离看她欲言又止，紧抿着唇，两条弯弯的眉毛简直要拧在一起去了，便笑吟吟的道：“五皇妹，喜欢那幅画？”

    秦蹙着眉头，摇摇脑袋，她只是怕那幅画威胁到秦离，可那又是秦离的阿爹给他阿娘作的画。

    见她纠结，秦离搂搂她肩膀，笑道：“五皇妹喜欢，我将画送给五皇妹好不好？”

    秦仍自摇摇脑袋，抬头看向他，细细叮嘱：“秦离，我不要你的画，你答应我，要把画藏起来，想阿娘的时候偷偷看，别被人看见了。”

    秦离一愣，看着她眼中深深地担忧和关切之意，心头涌起一道暖流。

    他的五皇妹，总是让人惊喜又温暖。

    “好，我答应五皇妹。”

    看他笑吟吟的，秦不满的扯扯他袖子，“这不是在开玩笑。”

    秦离故作其事的点点头，俯身横抱起她，往屋内走。

    被他突然抱起，秦习惯性勾住他脖颈，有些惊慌：“秦离，你要做什么？”

    “五皇妹的衣裳，乱了。”

    *

    温雪然翘首期盼，正当她以为秦离会过来时，便见两个侍女托着牙盘徐步进来。

    “王爷吩咐，这是给温娘子的谢礼，还望温娘子笑纳。”

    温雪然脸色白了白，忍着不满，问道：“你们王爷现在在哪？”

    侍女们见她隐有怒意，低头道：“王爷应当、应当是在偏厅。”

    在偏厅？

    “五公主可走了？”

    “走了。”

    闻言，温雪然勾勾唇，抬步往偏厅走去。

    偏厅里，秦离正拾起秦走时落下的飘带，便见温雪然突然闯进来。

    “表兄。”温雪然委身行礼后，抬眸轻轻柔柔看去过，见他握在手中的飘带，隐晦的笑了笑，“表兄，在想五公主？”

    秦离微挑下眉，居高临下的睨向她，“你还有何事？”

    温雪然抬眸柔柔一笑，转身便将屋门合上。

    屋内日光朦胧，暖黄的烛火明灭不定。

    温雪然望着面前俊美矜贵的男人，褪下笼在肩上的帔袄，娇艳欲滴的石榴裙衬得她面如春水。

    见此情形，秦离剑眉微拢，冷声道：“温表妹自重。”

    温雪然娇声一笑，道：“表兄，你与五公主在一起，可有想过自重？”

    秦离皱眉看向她，捻紧手上的飘带，眸中一片冷色。

    温雪然见他皱眉，笑道：“表兄在五公主身上留下的痕迹，奴都瞧见了，表兄可真是隐忍克制，表兄忍得可辛苦？”

    秦离不言，下颌绷紧，冷眼看着她这副妩媚姿态。

    “表兄，你瞧我虽不如五公主娇美，可表兄若想，尽可玩于股掌之上。”她解下衣带，便瞥见身前男子，毫不留情的绕过她，往门外走去。

    她抿唇笑了笑，唤道：“表兄，我知道你的身世。”

    话音将落，门被砰一声踹开。

    她转过身盯着那道散发着冷气的背影，“表兄，此事传出去，你还有机会与五公主在一起吗？”

    秦离脚下一滞，正当温雪然以为他回心转意时，见他头也不回的走远了，温雪然的笑容僵在脸上。

    片刻，一个侍女拎着木箱，恭顺的递与她，请她出府。

    温雪然：“……”

    出府后，她开木箱看了眼，金条。

    不过有何用？

    她回头看了眼气势磅礴的王府高门，悻悻的往客栈走。

    客栈二识得这姑娘，谄媚笑道：“温娘子，你来的正好，有人在找你。”

    温雪然瞬时警惕，往里头探了一眼，见柜台前立着三四个男人，立时转身，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嘱咐二道：“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们我来过。”

    罢，拎着沉甸甸的木箱，忙不迭跑下台阶，柜台前的男子似有感应回头，瞟见那道红色身影，与同伴招呼几声，大喊大叫的追上去。

    听着身后的叫喊声，温雪然慌不择路，只顾着往谨王府跑，冷不防撞上一个人。

    *

    逢越收到消息，径直走向书房。

    秦离抬眸看了他一眼，便又继续看书。

    逢越抱拳禀道：“二皇子已经将人带进府中。”

    秦离摆摆手，神色淡淡，将书翻过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