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再忍忍
秦看着陈沅芷身后的军队, 道:“沅芷表姐,我阿爹阿娘还被秦越禁翠微宫里。”
“大皇子已经去救了,表妹, 我们快些下山吧。”
秦暂且安下心来,牵着她粗粝的手, 又道:“秦离他会不会有事呀?”
“不会不会。”陈沅芷摆摆手, “你长兄可厉害了, 你不用担心他。”
秦越落在秦离手里,能有个全尸,已是他心慈手软。
他那副良善面孔真是将她的表妹骗得深信不疑。
回到山下驻扎的营地, 秦看着秦离提灯伫立在帷帐外等着。
松开陈沅芷的手,忙跑过去。
抓着他的手,上下量一番,见他安然无恙,开心地笑了笑,又问道:“我阿爹阿娘呢?”
“皇后偶感风寒,我已经遣人送陛下与皇后回城。”他抬手擦她额间上的灰尘,“抱歉,让五皇妹受惊了。”
受惊倒不至于, 就是……
她捂捂一天没进东西的肚子,“秦离, 我好饿……”
秦离莞尔,瞥见陈沅芷走了过来, 道:“帐中已备好饭菜, 五皇妹,沅芷表妹,请。”
陈沅芷轻轻咂舌, 手便被转过身的秦牵住。
“沅芷表姐,我们进去用膳吧。”
陈沅芷捏捏手中柔软的不可思议的手,不禁又捏了捏。
秦浑然不觉,牵着她走进帷帐内。
两人久别重逢自然挤在一处,聊天地。
秦离一个人坐在一处,默默吃饭。
秦难得想起秦离,朝他问道:“秦离,秦越呢,他被抓起来了吗?”
他手中银箸微顿,片刻,遗憾道:“秦越坠崖而亡,五皇妹,未能将他带回来,真抱歉。”
秦咬咬唇,气道:“真是便宜他了,这个大坏蛋!”
秦离笑笑,眉眼纯良。
陈沅芷:“……”
饭后,秦拉着陈沅芷坐在一处干净草地上看星星。
她等了好久才等到沅芷表姐回来,恨不得和她挤在一起,抱着手臂,靠着她的肩臂,脑袋左晃右摆。
腻腻歪歪的。
陈沅芷在军中待了一年多,习惯了男人间豪爽的招呼,一时有些不习惯。
不过,表妹香香甜甜的,被她这般缠着,还……挺享受。
陈沅芷忍不住揉揉她柔若无骨的手腕,挼得有些上瘾。
秦离听完逢越禀报完长安城情况后,一出来便见两人亲密的黏在一起。
原本温和的神色霎时一沉,他冷着脸,轻咳一声。
秦正和陈沅芷看星星看月亮,哪里听得见他咳嗽声,便是听见了也不在意。
陈沅芷背后感觉到一阵寒意,她极快的转过头,便见秦离阴沉沉的立在那里,神色冷冽,充满敌视。
陈沅芷纳闷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若无其事的扭过头,挽住表妹的臂,继续仰头看星星。
“五皇妹。”秦离沉声开口,若非陈沅芷是女子……女子也不行。
秦愣愣回过头,看向秦离,瞧见他把手握拳,声咳着嗽,脸色有些苍白。
她忙撒开沅芷表姐的手,起身过去,扶着他的手臂,关切的问道:“秦离,你怎么啦?”
秦离摇摇头,俊容透着一丝虚弱。“无碍,许是这两日太过奔波所致。”
想起他昨夜一走,今日又带兵救人,有些担心,“你好好休息一会。”
秦离握住她的手,轻轻道:“五皇妹,你陪着我,我好安心些。”
事情既尘埃落定,秦也无什么大事,点点头:“好。”
立在一旁的陈沅芷颇为无语,方才她还看见秦离好好的。
秦抱着他手臂往帷帐走,又想起陈沅芷,松开他的手,回头跑过去,抱住她,“沅芷表姐,我们明天再一起玩。”
陈沅芷被她这般陡然抱住,身子先是一僵,然后便瞥见了秦离不悦的目光。
奈何怀中人娇娇软软的,她忍不住多抱了两下。
表妹虽然是秦离的妹妹,那也是她的妹妹。
不过,她还是有些怵秦离,只好意犹未尽的松开她。
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
秦挽着秦离手臂,发觉他绷着脸,似乎有些不高兴。
“秦离,你怎么啦?”
秦离撩眸瞥了她一眼,温声道:“这两日,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心中不安,五皇妹,日后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陪着你。”
秦弯眸一笑,“没事,秦离,你太瞧我了,我才不怕秦越,而且他不是坠崖了吗,他肯定是坏事做尽,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才会这么倒霉。”
秦离淡淡“嗯”一声,没再言语。
想起报应,秦便记起在苏州,秦离杀得那些土匪。
又道:“秦离,以后你千万能不做坏事,若是要杀人,只能杀坏人,不能杀无辜之人。”
秦离笑笑,轻轻颔首。
翌日,长安城门大开,街坊沉寂,仿若无人。
陈沅芷领兵进城,与禁军都尉一同清剿余下叛军。
待局势彻底平稳,鼓楼钟声长鸣。
坊街渐渐开,百姓们各自水将街上的血冲刷干净。
不多时,长安城中百姓开始走动,渐渐恢复以往热闹。
秦看着那扛着冰糖葫芦的贩,扯住秦离,让他给自己买几根。
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持刀冲过来。
秦下意识抱住秦离的手臂,害怕的闭上眼。
守在秦周旁的采翎利落出手,夺了刀,将人反手扣下,押在地上。
那乞丐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秦离,你不得好死!”
一听她骂秦离,原本有些害怕的秦立马睁开双眼。
只觉得这乞丐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未细想,便被秦离牵走了。
温雪然看着消失在街角的身影,喃喃道:“秦离,你这个乱臣贼子……”
采翎松开她的手,拍拍手上的灰尘,掏出一串铜钱,放在她面前。
“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怪不得主子,走时,主子曾赠过你厚礼,情谊已尽,好自为之。”
情谊?
哪来的情谊?
她的荣华富贵朝夕间全没了,若非秦离,秦越也不会死,她的孩子也不会死。
温雪然抱住腹,蜷缩成一团,神神叨叨。
什么都没了。
这世间无人可依,迟早一日,她会被抓回去,卖进窑里。
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
采翎见她疯疯癫癫,叹口气,朝主子追去。
*
含元殿中,秦凌川看着稀稀拉拉的官员,揉揉眉心。
大理寺卿托着笏板出列:“启奏陛下,关于苏州失踪钱款一事,如今已查清,苏州前刺史利用娼坊敛财,经运河送往东都,助荣王与魏留守养兵造反,危害社稷,致朝中诸多同僚枉死,望陛下严惩。”
秦凌川准了他,放下手,又道:“那些丧命的官员的家属,你们替朕去慰问慰问,以抚民心。”
他没有想到,一场空城计,既然让朝中空了大半的人。
这个秦越,死都是便宜他了。
下朝后,秦凌川问身边的中贵人,秦现在何处?
秦离若真拐跑他的女儿……
正担忧,宫人来报。
公主殿下已经回宫。
秦踩了踩宫道上的落叶,蹦蹦跳跳走进梧秋阁,看着侯在玉阶上的芙兰,她欢欢喜喜跑过去.
芙兰抱住她,看着人安然无虞,暗暗松口气。
这两日动荡不安,秦生怕哪儿再出事,老老实实呆在梧秋阁。
陈沅芷回家后,时不时过来看她。
惹得秦离很是不快。
秦隐隐感觉到他在吃醋,可沅芷表姐是女子,女子的醋也吃?
不懂。
两个月一晃而过,时至长夏。
含元殿中,多了许多新面孔。
老旧面孔皆讳莫如深,热汗自他们额上滚滚而落,朝服更是透了半边。
众人噤若寒蝉。
也只有武安侯出列,强色道:“老臣那竖子早亡,与太子殿下绝无干系,望陛下明鉴,此散布流言之人,抹黑皇族颜面,践踏天威。”
中书令道:“陛下,先前民间流言并非空穴来风,皇室血脉不容混淆,必须彻查,以防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篡朝夺位。”
话里话外,夹枪带棍。
武安侯神色湛然,不与这个老匹夫计较。
猛虎既已养成,岂是他两三句话便能扼死的。
他扫了眼以往秦离所在之位,这些匹夫,也只能趁着太子殿下不在时,瞎嚷嚷。
御案后,秦凌川阅了中书令呈上来的奏折,意外的点了点头。
*
朝阳升起,早上的夏天清清凉凉。
秦从东宫出来,慢悠悠走在路上,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呼喊。
她轻轻回过头,许久不见的薛怀雪急急奔过来。
“怀雪拜见公主殿下。”
秦扬扬眉,道:“你怎么在这?”
薛怀雪神色一顿,极快反应过来,淡定笑道:“怀雪偶有一次见殿下来这东宫,便常来此守着,想见殿下一面。”
秦把手指卷着披帛,开门见山问道:“你找我有事?”
薛怀雪道:“确有一事相告。”
秦古怪的瞅他一眼,自从苏州一行后,她就不太喜欢薛怀雪。
他虽然没做过什么害人的事,可叫她觉着有些恶心。
薛怀雪扫了眼她身边的宫女,正欲开口,请她屏退左右。
秦断他,有些不耐烦,直截了当的道:“薛怀雪,你有话快讲,我要回去了。”
薛怀雪挡住这么多人的面,直言秦离,他有些做不出来。
迟疑了片刻,见秦转身要走,他急忙道:“殿下,请等等。”
秦停下脚步,回身看他。
薛怀雪低头道:“两月前,我曾、曾看见太子殿下,带人去了信王府。”
秦蹙蹙眉。
“他……”他抬起头来,“他屠尽了府中所有人。”
见她不信,他道:“当夜,我也在府上,亲眼所见,他杀了秦桓,殿下,太子殿下,不,秦离他杀了你亲兄长。”
秦眉头拧的更深了,秦桓死了?
“殿下若不信,你去看他的剑便知,他的剑无尖,古怪的很。”
秦道:“秦离没有剑,你少污蔑他,薛怀雪,以前我没与你讲清楚,如今我再郑重的告诉你,秦离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不容你污蔑,你不配,今日我就放你一马,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那句“你不配”劈在薛怀雪身上,仿佛把他的心劈成了两块。
可那是他亲眼所见,殿下便是再讨厌他,他也必须要讲,“殿下,他一直在骗你,在苏州,那山寨便是他屠的,他杀人喜欢灭满门,老弱妇孺皆不放过。”
秦眸色一冷,“薛怀雪,你闭嘴!”
薛怀雪浑身一颤,默默闭上嘴。
秦真是难得动脾气,此人已经触碰到她的底线了。
若非他是秦离的亲人,她真想把人丢出长安城。
秦忍着气,上马车,撩开车帘,警告他:“薛怀雪,若我再听见你再有一句秦离的不是,我就把你逐出长安,本公主到做到!”
薛怀雪难过的低下头。
马车渐行渐远。
他举步往侯府走,霍地瞥见一抹茄紫衣角,双龙金纹镶边,华贵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