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秦离被关进大理寺狱, 秦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秦离明明与她过，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安然无恙。

    这才过几日, 从软禁东宫，直接下到大理寺狱。

    陈沅芷跟着园进殿, 便见秦揪着披帛, 在殿中踟蹰。

    她就知道, 她这个表妹，人的，烦恼倒是很多。

    “表妹。”她轻轻唤一声。

    秦回过神, 瞧见沅芷表姐，立马奔过去握住她的手，“沅芷表姐，秦离被关进大理寺狱了。”

    “没事，表妹，”陈沅芷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抚她，“陛下只是把他关起来而已，并未伤害他的性命。”

    秦愁道：“可阿爹这么一直关着他, 难道他要永远被关在监狱里？——不行我要去求阿爹。”

    陈沅芷拉住她，“表妹, 陛下关大皇子自有用意，你去求, 只怕也无济于事, 再求人不如求己。”

    秦望着她成竹在胸的笑，眨眨眼，颇为惊讶：“难道我要去劫狱？”

    “……”

    陈沅芷牵着她一同坐在榻上, 笑道：“表妹世上只有皇帝最大，你答应了陛下，你就是皇太女，放大皇子出来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秦蹙蹙眉，隐约觉着哪里不对劲，想不通关节，双手握住陈沅芷的手，道：“我想去看看秦离。”

    “大理寺狱中关押的都是穷凶恶极的重犯，你可去不得。”

    一听，秦愈加担心秦离，他虽然很厉害，可再厉害也不那些牢犯。

    算了，她还去求阿爹吧。

    秦凌川见女儿过来，便道：“又是因为秦离的事？”

    秦绞绞手，上前一步，轻声道：“阿爹，我想通了，你放秦离出来，我答应阿爹，当这个储君。”

    秦凌川嗤笑一声，摇头道：“从未听过，有人还要被上鸭子赶架，当皇帝。”

    话音一落，他忽然间想到自己，便敛了容，继续道，“你想通了便好，朕已拟好诏书，你明日就给朕去朝堂上站着。”

    秦愣了愣，弱弱提出自己的要求，“那阿爹可不可以放秦离出来？”

    “不行。”

    “……”

    翌日。

    秦穿着一身柘黄龙袍立在大臣之列，握着笏板，尽量将自己缩。

    那些大臣的目光如芒刺背。

    武安侯瞥了两眼那个娇的公主，默不吭声。

    皇太女诏书一下，秦定定心神，稳步上前接旨。

    朝中大批新臣听着陛下立皇太女，也不敢置喙。

    冗长的安静后，太监起步道：“退朝。”

    秦见他们要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举着笏板道：“儿臣恳求陛下放过秦离。”

    武安侯停下脚步，其他人也顿住脚步。

    秦凌川面色一沉，厉声喝斥：“荒唐，他冒充皇族，已是死罪，只待秋后问斩，朕念你少不经事，饶你一回，退朝！”

    看着他甩袖而走，秦吸吸鼻子，起身去寻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看着泪眼濛濛的公主，拱拱手，不忍心道：“你随我来吧。”

    秦点点头，跟着他走出含元殿。

    武安侯量着那抹身影，捻捻袖口，加快脚下步伐出宫。

    秦在狱中见到秦离，看着他一身囚衣坐在简陋的草榻上看书，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狱卒开牢门，秦站在门口，轻轻唤道：“秦离。”

    她的声音已然带上一丝哭腔，秦离缓缓抬眸，目光扫过她身上的龙袍，轻声笑出来。

    听见他还笑得出，秦又气又想哭，提起袍子，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秦离揽住她的腰，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嗅着她脖颈间的馨香，笑着趣道：“五皇妹，如今都成皇太女了。”

    听他还笑，秦也不想哭了，懊恼的捶捶他的背，“你不准笑我，我还不是为了你，我一个人站在朝上，我都害怕死了。”

    秦离轻轻拍拍她颤抖的背，笑道：“听你当这百官的面求陛下放了我，五皇妹，我好开心。”

    秦哼一声，埋怨道：“你还开心，阿爹秋后就要把你斩了。”

    秦离诧异的挑挑眉，道：“那我岂不是要在此地待到秋后，时间有些长啊。”

    秦瘪瘪嘴，坐在他腿上，握住他修长瓷白的手指，左右看了看，这厮在牢里到没受什么苦。

    她细声道：“你还嫌时间长，你也不担心担心自己。”

    秦离笑笑，反手扣住她的手指，“五皇妹，且安心，陛下不会杀我。”

    秦抬眸古怪的看他一眼，低下脑袋，嘟囔一声：“万一呢？”

    看她整天担心自己，他心里又甜蜜，又觉得好笑。

    他抬头蹭蹭她额头，凑近她耳边，轻轻道：“五皇妹，陛下与我在做一件极重要的事，你要一定帮我与陛下守住这个秘密。”

    秦惊诧的瞪圆眼睛，贼兮兮的四下张望一眼，抱住他脖颈，声问道：“什么事呀？”

    秦离但笑不语，搂紧怀里的人，埋在她脖颈间，吻了吻她颈窝。

    *

    时值秋分，秦鹌鹑似的上了半年的朝，与朝中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公主乖乖巧巧的，立在那常常瞌睡，让人好笑又无奈。

    众人与她拱拱手，纷纷走出含元殿。

    武安侯落在最后，看着一下朝就活泼乱跳的公主，终于忍不住唤住她。

    “公主殿下。”

    秦止住脚步，困惑瞧着他，学着别人，拱手行礼。

    武安侯回礼，问道：“老臣见殿下常常去大理寺狱，是否是去看望……殿下皇兄？”

    秦点点脑袋。

    武安侯和蔼一笑，问道：“他在狱中如何？”

    秦愣了愣。

    武安侯怕她误会，解释道：“他虽不是皇族血脉，可到底为大燕百姓做个许多实事，老臣也是替大燕百姓问一问。”

    秦将要开口，想起秦离叮嘱她的话，欲言又止，叹口气，耷拉下肩膀，失落的往殿门外走。

    萧瑟的秋风一刮，秦的声音愈加荒凉。

    “秋天到了，再过不久，皇兄就要被问斩了，阿爹心真狠……”

    武安侯眉头一跳，忙追上去，问道：“殿下既舍不得，为何不再去求求陛下？”

    秦侧过身，满眼难过，“我求了，可阿爹执意要斩秦离，我再为秦离求情，他就要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去看他……”她着，擦擦眼睛，伤心的往后宫方向走。

    武安侯见她走得快，背影快活的很。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这个公主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只怕心里盼着他死。

    果然秦氏一族没一个好东西。

    秋意肃杀，转眼到了行刑之日。

    秦提心吊胆，踮起脚趴在城楼上望着那从大理寺狱出来的白色身影。

    男人似有所感，抬眸看向城楼，微微一笑。

    押送的士兵见他还笑，惋惜摇头。

    刑场与大理寺狱有一段距离。

    街上百姓纷纷驻足，望着从容赴死的男子，便是一身囚衣也难掩其风华。

    谨王人中龙凤，如此丧命真叫人唏嘘。

    陡然间，人群中起了一些异动。

    几架马车冲破坊墙，不受控制的朝押送队伍疾驰而去。

    街上人群慌乱，马声嘶鸣。

    不消片刻，那本该赴刑场之人踪影全无。

    秦看见有人劫走秦离，揪紧手帕急得蹦蹦跳跳，恨不得立刻飞下去救他。

    园与采翎在一旁安慰她：“也许是陛下或是主子刻意为之，殿下切莫太担心。”

    秦指了指城下纷乱的大街，“秦离他、他是被抢走的。”

    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采翎笑道：“许是他们自己设下的一个圈套。”

    “是吗？”她怎么感觉心悬得很。

    禁军迅速封闭各座城门，关闭坊市。

    家奴看着马车里的面色冷淡的男人，催促侍卫快点。

    马车又颠簸许多，家奴回过头，道：“侯爷让奴来接你，太子殿下，你不必怕。”

    秦离抬眸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言，静静摩挲着手上的锁链。

    良久，马车在一座简朴素雅的院前停下。

    武安侯在屋里徘徊许久听到马车声，正想踏出屋门，又犹豫下来，他紧了紧拳头，理理衣袍，撩袍端坐在软塌上。

    脚步声渐近，武安侯不由握紧拳头。

    家奴将门推开，请他进去。

    秦离瞥了他一眼，抬眸看向屋内的老人。

    两人相视，秦离拱手唤道：“武安侯。”

    武安侯见他如此疏离，怔了片刻，起身回礼，避开称呼，道：“请进。”

    秦离身形未动，问道：“武安侯劫我来此，是为何事？”

    他太过疏离，让武安侯心里有些失望，“老夫不忍心看着你死在刽子手下，你且在此避避，老夫会为你讨回公道。”

    “何为讨回公道？”

    他直言相逼，武安侯顿了片刻，上前两步，深深注视着他，“我、我乃是你亲祖父啊！”

    秦离微微拧眉，冷冷看着他。

    武安侯知道此事太过突然，荒谬。

    他调整情绪，让开身，请他进去，“太子殿下，此屋有密室，他们便是搜查也找不到你，老臣、老臣会为殿下夺回天下，迎太子殿下归来。”

    秦离忽然出声：“我五皇妹，你待如何处置？”

    武安侯毫不犹豫，“自然是杀了，她非你亲生妹妹，太子殿下，不必多虑。”

    秦离道：“她虽与我非至亲，我不舍她，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武安侯怕他被那女子迷了心智，道：“太子殿下，你父亲为她父亲所杀，老臣实在难以留她，太子殿下既喜欢，老臣日后寻些与她相似的女子过来。”

    言外之意，秦必死。